《我演的角色看上我了》MadHat

2、第 2 章

　　顾颜昨天晚上看颜姝的资料看得太晚，连肖晴是什么时候回去的都不知道，早上七八点的时候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一转头就看见玛利亚抱着她蓝幽幽的儿子，半个身子嵌在墙壁里，焦急地啊啊啊张着嘴，那张惨白的脸泛了青，鬼婴双眼紧闭，眼见着就要魂飞魄散了。

　　玛利亚见顾颜终于醒了，流下两串眼泪。

　　“这是怎么了？”顾颜吓了一跳，赶紧跳起来小步跑过去，还没靠近就被门缝下不断灌进来的怨气吓了一跳，玛利亚的眉心已经染上了黑紫色，本就纤细的胳膊像是要被吸干了一样越发枯瘦，玛利亚哭着使劲举起鬼婴，想让他离墙边远一些。

　　顾颜连忙接过鬼婴，只觉得他都快要透明了，胖嘟嘟的脸颊干瘪了下去，顾颜身上的气息似乎让他舒服了一些，他埋头往顾颜怀里拱了拱，跟猫儿一样低弱地哭起来。

　　玛利亚看似安心了一些，却突然脸色大变，扭动着身体挣扎，却还是被一寸一寸拔出去，同时，房门被轻轻敲响了。

　　咚，咚，咚……

　　不紧不慢，然后变形了的声音沙哑又尖锐地响起来。

　　“顾颜……开开门请我进去坐一坐啊，外面太空太冷了。”

　　傻子才会开门！

　　只剩下个脑袋和两条手臂还在房间里的玛利亚拼命摇头，摆着手示意顾颜赶紧走，顾颜抱着鬼婴慢慢退到床边，转头看了一眼窗户。

　　窗玻璃已经被黑色的怨气覆盖了，怨气从缝隙一丝一丝地往里漫进来。

　　跳窗是不可能的了，就算没摔断腿估计也要被吞了。顾颜的牙齿咯咯战栗起来，她想不通，她屋子里的鬼怪性情都挺温和，大家也一起相处了很久，相互的怪癖都了解也都包容，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应该没有错放厉鬼进来吧？

　　房间外的鬼开始诡异地笑起来，刺耳的笑声伴随着冰冷的童谣飘飘荡荡地响起来。

　　“妈妈买了一只黑兔子，
　　黑兔子有粉红的鼻子，
　　黑兔子用鼻子蹭一蹭白兔子，
　　白兔子用鼻子蹭一蹭黑兔子，
　　白兔子们有粉红的鼻子。
　　第二天我去看我的黑兔子，
　　黑兔子只剩下了粉红的鼻子。”

　　随着越来越尖锐的童谣，从门缝里灌进来的阴气已经夹杂上了浓重的血腥味，敲门声变成了大力的砸门声，童谣和尖叫交织在一起环绕着。

　　“白兔子们的嘴上沾着血，
　　白兔子们的毛被染成红色，
　　白兔子们看着粉红鼻子，
　　红了眼睛，
　　啊啊啊，
　　谁吃掉了我的黑兔子？”

　　顾颜把鬼婴放到床上，气沉丹田，声音清亮。

　　“我们是五月的花海，用青春拥抱时代。”

　　童谣卡了一下，艰难地继续：“黑兔子……”

　　“我们是初升的太阳，用生命点亮未来。”

　　童谣试图自救：“黑……”

　　“五四的火炬，唤醒了民族的觉醒，壮丽的事业，激励着我们继往开来。”

　　门外的鬼从喉咙里发出一连串恶心的咕噜咕噜声，声音突然低了下来，不再刻意尖锐，带着软弱的哀求：“顾颜，你开开门放我进去……外面真的好冷，我的腿一直在流血，我好疼……”

　　顾颜的歌声戛然而止，她的脸色在这一刻终于变了。

　　那个声音是——肖晴！

　　她几乎下意识地就要叫一声“肖姐”，又赶紧在“肖”字脱口而出之前抽了自己一嘴巴捂住嘴。她急促地呼吸着，本来就白皙的脸失去了所有血色。门外肖晴笑起来，阴森森地说：“乖孩子，放我进去，我的腿在流血，我的腿没有了，我要一双腿……”

　　顾颜在玛利亚的脑袋前蹲下，颤抖着低声说：“让我看看外面怎么样了好吗？”

　　玛利亚气息奄奄地掀起眼皮，抬手在顾颜眉间点了一下，墙壁在她眼中变成了透明的。

　　肖晴带着诡异的笑意，背上趴着昨天那只双腿被拦腰截断拖着一串内脏的女鬼。女鬼咯咯笑着，一张脸碎了大半，红色的眼睛乱转着，下颔骨吊在胸前，长长的舌头勾着肖晴的脖子，肖晴就笑着说：“顾颜……你放我进去……我要一双腿，给我你的腿……呵呵呵，谁吃掉了我的黑兔子？哈哈哈哈……”

　　说着，就举起砍骨头的大菜刀往自己的大腿上砍下去。

　　门一下子打开，一个人影跟炮弹一样冲出去撞在肖晴手里的砍刀上，顾颜狠狠抓住了女鬼长长的舌头就要往下拔，可掌心的舌头仿佛带着吸盘，不仅拔不下来，甚至黏住了顾颜的手。女鬼的眼睛红得滴血，肖晴的嘴角裂开一个可怕的弧度，伸手就掐住了顾颜的脖子，咯咯咯地笑着说：“真是难得……真是难得……虽然已经有主了……但是……”

　　女鬼突然仰起脖子青筋爆裂，血溅了肖晴一脸，肖晴发出一声惨烈的尖叫后退一步，只见两只常年住在书房里一本《小王子》里的童鬼一左一右地咬住了女鬼的脖子，女鬼身上强烈的怨气很快逼黑了童鬼的脸，女童鬼已经满脸血泪，眼见着就要爆体而亡，男童鬼修为稍高，眼见着同伴撑不下去了，伸手就去拽女鬼的头发，张开嵌满尖牙的嘴嗷呜一口咬在了女鬼的舌头上。

　　女鬼尖叫一声，舌头的吸力松了一分，顾颜一张脸憋得通红，用尽全力把女鬼的舌头从肖晴脖子上拔下来，在空中抡了半圈狠狠砸在地上，抬手把两个已经快要魂飞魄散的童鬼从女鬼脖子上扯下来就要把他们扔出去，快速道：“你们赶紧回书里去，安安照顾好你妹妹别出……”

　　顾颜话音没落，女鬼一下子蹦起来，内脏甩了顾颜满身，尖利的长指甲直直往顾颜的左手上抓。

　　女鬼的速度太快，顾颜缩手已经来不及了，只能抬手护住怀里的两只猫儿样的童鬼。女鬼的指甲一下子勾到了顾颜左手无名指指根的一圈浅色伤疤上，女鬼露出欣喜若狂的贪婪神情，却在下一个瞬间突然跟被烫伤一样缩回手。

　　一道剑光仿佛凭空出现，轻易斩断了女鬼的手指，轻薄的笑声中，一个带着调笑的声音在顾颜耳边突然响起：“都道是长舌妇长舌妇，如今可算是第一次见识了。”

　　她周身的怨气散开了一些，那声音又响起来：“去看看那个女人吧，她心中有亏，暗藏祸端，最容易被诱惑，这会儿被厉鬼上了身，估计身体会受损。”

　　女鬼挥舞着双手从楼梯上滚了下去，趴在地上就要往门外爬，只是剑光就好像知道她心中所想一样，一道斩下堵住了她的去路，满屋子的怨气扭曲着涌过去。顾颜连滚带爬地跑到肖晴身边试了试她的心跳呼吸，确定无虞之后才抬起头。

　　一柄雪亮的剑自上而下穿透女鬼长长的舌头，将她硬生生钉在地上。剑柄上一人抱胸站着，柔软宽大的烟青色长袍，眼睛里带着几分兴味和调情，好像不是站在一个满是血污和阴煞之气的凶宅，而是秦楼楚馆中勾起花魁下颔的浪荡恩客。

　　顾颜眯了眯眼睛——那是个一身宽袍广袖的女人，脊背挺拔身姿飘逸，面容五官都是英气的，然而微微弯曲的眉眼却显现出几分柔软。

　　女鬼指节屈伸，被钉住了舌头的嘴蠕动着发出“啊啊啊”的惨叫，眼珠子从眼眶里滚了出来，鲜红鲜红地盯着顾颜。

　　“为言所伤，为言所死，化作厉鬼，必得长舌。”女人叹了口气飘下来，伸手拂开女鬼糊了满脸的头发，说，“可惜，生前该是个齐整模样。”

　　她的声音太过温柔了一点，好像轻易就能勾出人心底的那一点怨愤和委屈，女鬼突然安静下来，她呆呆地任由眼前英气的女人温柔地用指腹抹去她脸颊上的一点血污……虽然那没有任何用，因为她血已经覆盖了她的整张脸。

　　“好孩子。”女人的眼睛形状狭长，带着几分冷冽，但弯起来的时候却让人觉得里面满是宠溺和宽容，“告诉我，你受了什么委屈？”

　　“我……她……”女鬼乱七八糟地说着不成句子的音节，过了一会儿，她空荡荡的眼眶突然闪现出了一抹嘲笑。
　　女人微微皱了皱眉，反应过来，大喝一声：“小心那女人！”

　　然而迟了，怨气猛地缠绕上来，将顾颜和肖晴完全包裹在里面。

　　肖晴的眼睛翻白，像豹子一样猛地抓起砍刀把顾颜扑倒，顾颜的后腰撞在木质的栏杆上，被恶鬼上身了的人重得仿佛一座小山，硬生生把栏杆撞折了，按着她从二楼跌进客厅，顾颜摔了个七荤八素，只能挥着手挣扎道：“肖姐！肖姐我是顾颜啊！你醒一醒！”

　　“顾颜……”肖晴重复一遍，笑着笑着哭起来，抓住了顾颜的左手按在地上，刀尖对准了某根手指，“我知道你是顾颜，顾颜……咯咯咯……小颜姐姐，我真的好冷，好疼……从你走了之后就一直在冷在疼……咯咯咯……”

　　顾颜愣住了，她一瞬间甚至忘了挣扎，瞪着眼睛问：“你说什么？”

　　“他们把我吃掉啦，白兔子吃掉了跟它们不一样的黑兔子，小颜姐姐，你说，谁杀死了黑兔子？”肖晴的脸上带着和她平时完全不同的，扭曲但却有几分天真童稚的笑，她凑在顾奚耳边，问，“姐姐，你说，谁杀死了黑兔子？”

　　话音落下，刀狠狠砍了下来。

　　顾颜脑子一片空白，入目全是流动的漆黑，那黑色浓郁到连剑光都吞噬了，耳边诡异的童谣回荡着。

　　“啊啊啊，谁吃掉了我的黑兔子……”

　　黑雾终于被劈开，剑光如水，凌冽寒凉。刀锋已经刺破了手指的皮肤，顾颜听到肖晴又痛快又失望的哭声，但这声音又不像是肖晴，仿佛另一个人。

　　顾颜闭了闭眼睛。

　　“是我。”

　　刀锋瞬间停住，剑光在肖晴身后狠狠劈落，附在肖晴身上的女鬼尖叫一声，黑气倏地散开，肖晴浑身一震，软倒在顾颜身上。

　　顾颜眼睛通红，却没有一点泪水，她转头看向痉挛的女鬼，轻轻说：“是‘我’杀死了黑兔子。”

　　女鬼慢慢抽动了一下，爬着捡起自己的眼珠塞进眼眶，转了几圈后，阴森的目光落在了顾颜身上。女鬼拖着长长的舌头，用含糊不清的声音问：“为什么？”

　　顾颜扶着肖晴坐起来，手脚因为怨气入体而冰凉瘫软，她颤抖着说：“因为是‘我’把那只黑兔子放进了白兔子群里。”

　　飘在顾颜身后的女人微微一愣，敛眸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不远处已经怨力溃散的女鬼，收剑入鞘，只在顾颜爬过去试图去触碰女鬼时稍稍伸手挡了一下，但也并不坚决。

　　顾颜用手指轻柔地理了理女鬼沾满血的头发，女鬼说：“小颜姐姐，是你杀死了我。”

　　逼人的，连大多数普通鬼都难以忍受的怨气慢慢散开，楼上房间里的幸存的鬼怪们奄奄一息地探出头来，玛利亚终于从墙壁里挣脱出来，她用枯瘦的手臂抱起那一对童鬼，轻轻晃着，无声地安抚他们。

　　女鬼：“你在的时候，他们对我那么好，我也对他们好，他们说我是个可爱的小妹妹……可是你不在了，他们就发现，我只是一只黑兔子，他们都是白兔子，他们把我吃掉了。”

　　“我看见你来了，红着眼睛，那么伤心的样子。”女鬼看着顾颜的眼睛，咯咯笑起来，唱，“红了眼睛，啊啊啊，谁吃掉了我的黑兔子？”

　　“珞珞。”顾颜艰难地叫了一声。

　　女鬼歪了下头，咔啦一声响：“小颜姐姐想起我叫什么了？”

　　四年前卧轨自杀了的周珞，两条腿被全部卷进车轮，上半身飞了出去，骨头尽碎地掉在铁路边的荒地里，内脏流了一地，被老鼠啃食了三天之后，才被发现。

　　珞珞是她在孤儿院玩得最好的小妹妹，当初她被莫家接走的时候，珞珞追在汽车后面哭了一路。

　　她很难过，于是接走她的男人说，如果她希望，莫家可以资助周珞以后的学业和生活。

　　她读高二的时候，珞珞考上了她所在的高中，莫家给珞珞准备了学费生活费，珞珞得以进入那所昂贵的学校读书。她很高兴，把珞珞介绍给自己当时的朋友，她毫不掩饰地护着她，她的朋友也都很喜欢她。

　　难道不是这样的吗？

　　她对读书不感兴趣，成绩也不好。她想当演员，于是莫家给她找了很多私人老师，她在高三刚开学的时候离开了学校。

　　然后，她再见到珞珞，珞珞已经成为了焚化炉里的一团火。

　　如果不是她……

　　“如果不是你，我不会去那个学校。”珞珞幽幽地说，“也不会跟那些人扯上关系，我可以待在我的黑兔子群里。”

　　“小颜姐姐，从你走掉的那天开始，我就找不到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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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稍微修改了一点点
这可能不是一个百合频道主流的故事，因为这不是一个很纯的小甜饼（虽然两个女主之间一定是很甜的），甚至可能会有些虐
不过我还是希望你们能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