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波碧珠》雨后烟景

50、第五十章

　　过了些时日，杜若善的右手已是大好，杜府派了王保过来接大姑娘回京都。
　　明日启程。
　　屋里燃起几支大烛，亮如白昼，杜若善拾起笔静静地描着怒放的月季花，鲜艳的红，饱满的花瓣。
　　紫叶挑开门帘，看着姑娘静好的样子，心中稍稍安心。她心中五味陈杂，想不到这短短的时日竟会发生这么多的事情，还好姑娘安好。
　　紫叶换了一杯热茶放到桌子上，轻轻地说道：“姑娘，明日启程，你且早些歇息。”
　　杜若善停下了动作，不料一滴大墨落下，一副画便毁了，真是可惜。
　　她放下了笔，走到窗外。
　　窗外月华如练，绿影茂密拂动，岁月如此静好。
　　突然，若有若无的笛声传来。
　　杜若善竖起耳朵听，声音又消失了。
　　“紫叶，你有没有听到笛声？”
　　紫叶见到自家姑娘一脸紧张与欣喜的模样，忙静下心来认真去听。
　　笛声又再次传来，这一次十分的清晰，是《月出》。
　　“拿我的披风过来，快，紫叶。”杜若善唤道，在外祖父寿宴之时吹奏此曲的人，她真是相当好奇。
　　“姑娘，这浓浓夜色跑出去可不好。”紫叶大急说道。
　　“在府里有一位高人，我实是好奇。”杜若善望向窗外，跟紫叶说话，但更像是喃喃自语。
　　见杜若善往屋外走去，紫叶稍作犹豫，但不再劝止了，拿了件黑绒连冒披风为她披上，匆匆拿了盏灯，主仆俩就着月光走入了夜色之中。
　　走了约有半刻钟，一直走到了荷塘的背后，笛声越来越清晰，终于在一个小院子停了下来，可以确定笛声就是从这里发出来的。
　　杜若善是知道这个地方的，这是一个种满紫藤的院子，因为小时候与小伙伴们常来这里玩耍，但大家都长大了之后，已然忘记有这么一个地方了。
　　她推开门走了进去，门吱呀地响了一声，显示它的年代已久。
　　笛声又响了起来，似乎引诱着杜若善往前走去。
　　见前方灯光阑珊，杜若善却有些打退堂鼓了，回头一看，跟在她身后的紫叶却不知为何消失了，这才开始隐隐害怕起来。
　　院子里的栅栏簇拥的藤蔓高高攀升着，在月光下看得不真切，但可看得出来十分茂密，长势非常好。
　　这些紫藤的长势颇快，几年的光景，已经是这般粗壮了。
　　进了院子，发现紫藤架子下，一个男子穿着宽敞大袍，长发披肩，正坐在椅子上恍若无人般地吹着笛。
　　周围有几盏琉璃灯，光线萦绕着他，他的侧脸莹莹生光，而四周紫藤花蔓如瀑，使这一方小天地如天池般梦幻。
　　杜若善远远地看着，不忍心打扰。
　　那位男子发现杜若善存在，转头望向她。
　　杜若善立刻呆愣，世间竟有如此貌美之人。
　　男子一袭月白色长袍，长发如瀑，五官异常精致，眸光淡然，与散落垂下的紫藤花相映更衬得他如谪仙。
　　杜若善揉了揉眼睛，这到底是不是梦，她是不是醉了，人世间那容得下这样的美。
　　男子盯着她呆愣的样子，冷了目光，道：“你来了。”
　　声音非常特别，杜若善听出来了，是看花灯那夜遇到的在马车中的公子哥。
　　“竟然是你。”杜若善内心十分诧异，一次遇见是巧合，第二次遇见，便是有意为之了。
　　“你邀我前来，何事？”杜若善淡淡地说道。
　　男子这时没有说话了，态度淡然，眼睛望向长案，手指敲打着椅子的扶手。
　　杜若善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是一盘残棋，她虽是不深暗棋道，也知道黑子大势已去。
　　这时，男子长袖一拂，棋子纷纷落下，散落了一地。
　　“把这盘棋重归原位。”
　　“你说什么？”杜若善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已经听清楚了。”
　　对方这般动作，如此把人戏弄？简直莫名其妙，杜若善心中对他的好感全无，只觉这是一个故作玄虚的小人罢了。
　　“我没有这个能力，夜深露重，公子早些歇息，告辞了。”
　　“这棋归位了，我便把刘晶莹杀了。”
　　杜若善心中一顿，此人把知州千金性命看作如蝼蚁一般，轻描淡写间就要人命，要不对方是个口出狂言的家伙，要不绝非普通人，而看对方的雍华高贵的样子，那必定是后者无疑了。
　　“你到底有何目的？”她从未见过眼前之人，更谈不上与其有何仇怨，他为何会刻意找上她。
　　男子的目光又冷了几分，但依旧平静地说道：“把棋归位，这就是我的目的。”
　　看着他一本正经地说着荒谬的事情，杜若善火气上来了，“笑话，我何需要取人性命。”
　　“你以为景云能摆平刘家吗？”
　　一听到此话，杜若善更加气愤，道：“你一直在监视着我们？”
　　男子清冷地望着她，眸光里流露一丝丝厌烦，道：“既不能杀刘晶莹，那便杀景云吧。”
　　杜若善怎么会听不出来，这是威胁！她呼了一口气冷静了下来，也不跟他废话，直接走了过去，坐到了他的对面，拿起棋盒子，执子开始复盘。
　　男子一动不动地看着杜若善轻松地摆弄着棋子。
　　若不是找人调查过她，还不知道闺阁中也有着这种奇人。
　　过目不忘，这是天赋，这等好事竟落在了她的身上。
　　杜若善根本就不用思索与回忆，就像拓印一样快速，不稍一会儿，棋盘已经恢复如初。
　　她内心怒意难消，但仍客气地说道：“请您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吧。”
　　男子看也不看那棋盘，望着她却漫不经心地说道：“你可以走了。”
　　“你到底是何人？”杜若善知道对方不会回答，却还是不甘心问出了口。
　　意料之中，这男子闭上了眼睛微抿着嘴，清清冷冷，连看都不看她一眼了。
　　见他这副模样，杜若善不再追问，立刻转身提步离开。
　　出了院门，只见紫叶如蒙大赦地迎上她，“姑娘你逛到哪里去了，我怎么也找不到你。”
　　“我一直都在院子里。”这时回头看向院子，与方才景象无异，可为何紫叶会找不到她？
　　紫叶拍拍胸口，“我把院子都找遍了，都不曾见你，又怕你遇到危险，正想着要不要回去叫人，幸好姑娘你出来了。”
　　看来院子里面的人古怪，这院子也古怪了起来。
　　紫叶见自己姑娘不开心的模样，也不多说话了，安静地走在前端打着灯笼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