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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第四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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莞州苏宅。
正月之后,宅院的灯笼都被拆了下来,鞭炮的碎花纸也被清理得干干净净。
苏文瑶暂被劝止了几天,没有去安嬷嬷那去。
苏文杰到了清菡院,与杜若善相对而坐。
“若善,你不该与他成亲的。”
杜若善闻语,内心骤缩,望着苏文杰,目光黯淡了下来。
景家来说亲,这是她的错吗?为何都要来指责她。
苏文杰看着杜若善无措的目光,心中五味陈杂,是不是他太自私了?但是如果杜若善真的与景云成亲,那他的两个妹妹日后怎么相处?
紫叶看着杜若善沉默不语的样子,跺跺脚说道:“姑娘已经与苏老夫人说了,只是未找到合适的时机跟景家说。”
苏文杰闻语低下了头,“阿善,我只是想你们日后相处没有间隙。”
“这又不是我家姑娘的过错……”
“紫叶!”杜若善低吼一声,语气已经带上的些许的怒火。
紫叶立刻闭上嘴巴,不敢再出声。
“阿善……”
“嗯?”杜若善应了一声,还是低着头,不想泄露自己的任何情绪。
“罢了,随心吧。”苏文杰低叹一声。
终究苏文杰还是会心疼自己的亲妹妹,占亲不占理啊,杜若善心中不甚滋味,有些羡慕起苏文瑶,她自小就特别渴望有哥哥或者姐姐护着她,但是她没有。
过了两日苏文杰被康氏催婚,但他扛着包袱又走了。这一次康氏却没有阻拦,但苏文杰走了之后,康氏闭门不出。
因为这些事情,整个苏宅弥漫着沉重的气息,似乎连空气都胶着凝结。
屋里养着剪下来的桃花,养得不好,竟也谢了。
杜若善看了一眼一直藏于袖下的右手,无比地想念往昔在青州时拿着针线,坐于偶尔一缕阳光照射下来的窗边的时刻,还有冬日的花房与那两尾锦鲤,那是多么温暖而宁静的日子。
她静下心来,试着用左手拾起绣花针,但动作艰涩,试了许多遍仍是扎不准针眼,她略有灰心,但终究没有放弃。
今日苏老夫人代表杜大爷亲自去曲麓药庄向景夫人表明了杜家对这两个年轻人婚事的态度。
话说苏老夫人跟景夫人谈妥了,刚从曲麓药庄出来,景云就从外边处事回到家里。
景夫人一见到了自己的儿子,心中十分苦涩,自从与杜家谈了婚事之后,虽不显于色,但整个人的气息变了,她是敏锐地察觉到了儿子内心的欢喜。
她的孩子一直都那么的优秀,那么的神采飞杨,怎么杜家姑娘就是不喜欢呢?
知道儿子是真正对杜家的姑娘上心了,只怕……
只见自己的母亲神色戚然,欲言又止。
得知方才苏老夫人来过,见母亲又如此神色,景云心中已猜到了八九分,他敛下心中的烦躁,问道:“杜家不答应婚事?”
察觉儿子脸色瞬时变得凝重,景夫人哽咽了一声,眼睛都红了,艰难地点点头。
尽管心中早有预料,但把最后的一丝希望都斩断的感觉,实在让人难受。那到底杜若善对他的想法是怎样的?怎么可以这么不明不白的就被拒绝了。
这一刻,景云非常想见到杜若善,他立刻转过身,迈开脚步向屋外走去,他要马上去苏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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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文瑶的闺房中,刘晶莹翘首欣赏着那株怒放的月季花,鲜花的色泽,饱满的花瓣,无不彰显着生命力的旺盛。
“文瑶,要是你进宫了,怕这花就死了。”
苏文瑶脸上泛起嘲笑的表情,说道:“你说话真难听。”
“呀……”刘晶莹捂住嘴巴,“被你发现了”,随即吃吃笑着。
苏文瑶摆弄着眼前的棋子,道:“行了,你也见着我了,赶紧回去吧。”
刘晶莹早已习惯两人的这种相处模式,但很奇怪她们两个人都争强好胜,嘴巴都得理不饶人,但竟然也能从小玩到大,莫名其妙地成了手帕交。
“我曾想过我们的感情为什么会这般好了。”刘晶莹似乎自言自语地说了这么一句。
苏文瑶讥讽一笑,暗想,她们的感情怎么算得上好呢。
“因为我们都没有真心以待的朋友,不敢也舍不得把真心给人,所以我们勉强做了朋友,文瑶,你觉得我说得对吗?”
苏文瑶没有停下下棋的动作,她在跟自己对奕,在下棋的时候,她可以做到一心两用。她认同刘晶莹的话,两个人做了朋友,那只是给外人看的,起码没有暴露被人彻底嫌弃的痕迹。
刘晶莹认真地说了一句:“文瑶,不管你信与不信,我是绝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情的。”
“我真不信。”苏文瑶淡淡地回了一句。
刘晶莹咬了一下嘴唇,罢了,再讲这个话题有什么意思呢,“文瑶,你一直都知道我喜欢景云,听说,他正与你表姐议亲?”
苏文瑶手中动作一顿,漫不经心地回答道:“是。”
“你帮帮我,让我跟景云……”刘晶莹咬紧了贝齿,还是没敢把成亲二字说出口。
苏文瑶停下了动作,看着刘晶莹说道:“你为何要异想天开,表姐跟我是亲戚,我为何要帮你这个外人?”
“我可以助你顺利入宫。”
苏文瑶内心苦涩不已,她早知道刘晶莹对景云的心意,但刘晶莹却从不知她也中意景云,若他日相知,依着刘晶莹的性子,两人定会反目成仇了。
刘晶莹见苏文瑶神色有几分松动,咬了咬牙,把自认为最有信服力的东西说了出来,道:“是“三内阁”张家。”
原来刘家是张家的党羽,那杜若善与刘晶莹为敌,会有好下场吗?
千思百转间,苏文瑶慌忙地思索着,难道她真的忍心让景云娶刘晶莹吗?刘晶莹根本就不是良配。
但是她的内心又叫嚣不已,为什么景云可以心安理得不顾她的感受,她都要进宫去了,而他依然无动于衷,那是何等的冷漠。杜若善呢,她明明就喜欢景云,为什么要对她说谎?
他们可以得偿所愿,她就历经水深火热,这不公平……
半响,苏文瑶压下了内心的挣扎,“好。”
刘晶莹松了口气,眉头舒展开来,说道:“听闻,景云今日会来给你表姐看诊呢。”
苏文瑶语气平静,近乎麻木地回答道:“是。”
翠幕踏进了清菡院,转告着自家姑娘的话。
“姑娘心中苦闷,在东水榭摆了些瓜果,约表姑娘去说说话。”
紫叶回到房中把话跟杜若善说了。
“不去。我今日谁也不见。”杜若善郁闷异常,暗想到苏文瑶心中苦闷就知道叫她,也不过是去听她的冷嘲热讽罢了,杜若善低下头,继续看书。
紫叶走到屋外跟翠幕说了,翠幕略加思索,掏出一个竹筒子,说道:“你给表姑娘看看,我这就回去伺候我家姑娘了。”
紫叶不敢耽误,立马把竹筒子交给了杜若善。
打开盖子,只见是一张小纸条,上面就写着东水榭三个字。
这是景云的字,他竟来找她了。杜若善的心紧紧的纠紧着,到底是见与不见?
这段时间她不是没有察觉到景云对她的心意,但她回应不了。
紫叶见她眉头紧皱,这副忧心冲冲的模样十分罕见,她着急地叫着:“姑娘,你怎么啦,别吓紫叶。”
可景云要见她,何需要借苏文瑶之手传话?苏文瑶又在耍什么花样?杜若善把纸条往手心一抓,站了起来,“走,去东水榭。”
苏宅的面积在莞州城算是大了,东西边分别有一个水湖,一个湖养着荷花,就临着清菡院。另一个湖则是离主屋偏远了些,岸边种了许多柳株,还有苏老爷的一些药草,湖心一处就是东水榭,是给家里人专门用来赏湖的。
杜若善要走到东水榭,就要到清菡院后边去,沿着荷花池一直走,绕过凌霄花墙,穿过厚密的柳株,过了一座拱桥,就可以看得到东水榭了。
走了差不多一刻钟,到了东水榭,只觉凉风习习,瓜果什么的也见不着。
眺望湖面,波光粼粼,水色潋滟,柳枝袅袅,鼻息间萦绕着清新的青草水味,心中的郁结在这一小片水色青绿中略有渐散。
紫叶心中十分疑惑,问道:“姑娘,这不见表姑娘呀。”
杜若善皱了眉,抬头环顾四周,只见刘晶莹独自一人,踏着轻快的脚步,正往水榭来。
来者不善,杜若善抚了抚裙角,气定神闲地坐下。
走近了看,刘晶莹肌肤莹白,眼睛灵转,脸上总是挂着笑,给人十分友好的感觉。
但杜若善与她接触过一次,就无一丝好感了。
“你,去得远些,我跟你家姑娘说话。”刘晶莹睨了一眼紫叶,把玩着手中的帕子,似笑非笑地盯着杜若善。
杜若善抓了抓手心的纸,随手一扔,小纸球就飘落到了水中。想必这是个局吧,用景云引她而来,只是不知苏文瑶是否参与其中,真是可恨可恶。
刘晶莹盯着水中的小白点,捂着嘴吃吃笑,“想不到杜姑娘还真的来私会外男,你虽是相貌平平,但也不至于这般急切吧……”
听到刘晶莹如此矫揉造作,故作甜美的笑声,杜若善只觉恶心不已,这里是她外祖父的家,这姓刘的嘴巴也太过污秽了,道:“真是流年不利,见着了你这么一个人,眼角是要长疮了。”
刘晶莹咬着嘴唇,眼睛却流连着讥讽的笑意,道:“听说是京都来的,我还觉着奇怪,哪能这般没见过世面,原是在青州那种粗野之地长大的……”
呵,杜若善暗底嗤笑,这般扯嘴皮子,有何意思?她不屑地站了起来。
只见杜若善昂起头颅,目光满是不屑,刘晶莹心中已是气极,她本就有所图谋,此时不作任何掩饰,冲冲上前,竟然徒手一把推向杜若善。
“啊。姑娘。”紫叶一声尖叫。
这是万分惊险了,就差那么一点点就要掉去湖里了,紫叶在旁,幸甚一把就拉住了杜若善。
杜若善苍白着脸,想不到刘晶莹竟如此歹毒,竟要推她落湖!
尽管内心十分愤怒,但理智告诉她,此地不宜久留,此时也顾不得与刘晶莹撕扯什么,就只有一个念头,赶紧离开。
她紧紧地用左手抓住紫叶,死命地瞪着刘晶莹,嘴巴催促着紫叶,“快走……”
刘晶莹反常地无动于衷,看着这主仆二人走了两步。
果然,从一个草丛堆里钻出两个健壮的婆子。
杜若善内心惊惧不已,她们主仆二人哪里是这两个婆子的对手。
紫叶嘴里还没喊出救命二字,一个婆子一把拉开紫叶,捂住了她的嘴。
杜若善迅速地冷静了下来,她必须要快,快点做出什么事情来,不然她很有可能命丧于此。电光火闪间,她弯起腰,躬着背,像一头小牛般撞向刘晶莹。
只要刘晶莹落水,那些婆子没空理她了罢!
“姑娘落水啦……”那婆子发出杀猪般的叫声,响彻整个苏宅。
杜若善瞪大眼睛看着在水里拼命挣扎的刘晶莹,双手拼命地高举,黑色的发丝沾着青灰脸颊,如同女鬼一般似乎要爬上来把她拉下去。
刘晶莹会死去!如果她死了,或者没死,她杜若善,不,整个杜家都逃不了干系。
杜若善铁青着脸站着,心中确是惊恐异常。
“姑娘!”紫叶大叫一声。
杜若善还来不及回头看,“扑通”一声,便被一个婆子推落了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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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云踏进苏家大门,就被一个跑出去请大夫的丫鬟撞到了。
丫鬟看到他,气喘吁吁地说道:“姑娘落水了,景大夫快……”
景云心中徒然一震,他稳住心神问道:“是哪个姑娘”
那丫鬟急得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地回答:“我家姑娘……姑娘”
景云快速地往前走去,苏府内院已是兵慌马乱,没有女眷出来迎接景云,再说景云时常为杜若善诊治,看门的婆子自是认得他,因此由着他进了那扇垂花门。
他的额间已起了细汗,润泽的红唇紧紧的抿着,抬起头四下环顾,直到让他看到了熟悉的丫鬟。
翠幕也看到了他,喊道:“小景大夫!”
景云跟着翠幕往清菡院走去,一边听着事情的概况,知州千金与杜若善在水榭不知为何一时间落了水。
“那些婆子说姑娘都……”没气了,翠幕不敢把话说出口,只悲伤地擦拭着泪水。
翠幕抬起头,看到景云额头青筋突起,腮帮略鼓,想必是咬紧了牙关,这种心急如焚的模样,还是泰然不惊的景大夫吗?
翠幕根本跟不上景云的脚步,她被景云远远地甩到了后头。
景云刚走进到清菡院。
只听得有个屋里女眷撕心裂肺地,尖锐地喊着姑娘。
景云心脏骤缩,脑仁持续着隐隐作痛,听觉视觉似乎模糊起来,他只有一个念头,快一点,再快一点见到杜若善。
他还尚存理智,抓住了一个丫鬟,问道:“杜若善在哪里?”
那个丫鬟被他抓疼了,紧张地指了一个屋,那是清菡院的西厢房。
他一把放开了那丫鬟,快速地走到了那个房间推开了门,急步走了进去。
“啊……”
屋里的几个丫鬟一同叫了起来。
似乎有一道闪电劈过脑海,晕眩随即而来,脑袋有那么一瞬间的空白,景云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呼了一口气,他做到了,迅速地冷静了下来。
刘晶莹本能地转过身来,只见她衣无寸缕,雪白的侗体凹凸有致,一览无余。
刘晶莹看到的已经是背向着她的景云。
那些丫鬟慌乱地拿过衣裳披着刘晶莹,刘晶莹则泰然自若地目视着景云走了出去。
走吧,无论走到哪,你也逃不掉了,刘晶莹低下头,嘴角微微翘了起来,她终于达到了自己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