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起雷鸣之探清水河》墨默君

6、最好的朋友

　　铁子爹继续挣扎着要打死铁子算事，铁子娘哭嚎着紧紧抓住扁担不让铁子爹再动手。
　　这一下，一旦动了真格，再好看的戏也看不下去了，街坊邻居立刻冲上来拉住装腔作势的铁子爹，你一言，我一语，劝一些宽慰的话。
　　铁子爹纵然依旧架势十足，却早已没了最初的那股冲劲儿，众人劝着，带着一股劲儿，生生将扁担从他手里抢下来。
　　大莲从未见过下手这样狠的一幕，吓得傻了片刻，待反应过来，已是蓉丫头挺着大肚子不方便的跪在抱头痛嚎的铁子面前。
　　“铁子哥，你怎么样？铁子哥……”

　　大莲也赶紧上前蹲在铁子面前，“铁子哥……”
　　“不得了了，铁子娘，还是赶紧找大夫吧，别再将孩子脑子打坏了。”有人见铁子疼得厉害，焦急的对铁子娘说道。
　　铁子娘这才想起儿子一般，惊吓的转头看向铁子，果见铁子疼得地上打滚，瞬间心疼得泪如雨下，扑倒在铁子身边哀嚎大哭。
　　铁子爹更没了刚才的锐气，一拍脑袋蹲在地上抱头呜咽痛哭出声。
　　众人看得揪心一团，酸酸的让心好生难受，眼窝子浅的早已跟着掉下泪来。
　　只恨刚才不应该火上浇油，浇过了火，整不好要搭上一条人命。，真真是懊恼不已，悔恨不已。
　　不多时就有脚程好的将大夫请来，一阵把脉，老大夫一通望闻问切下来，眉心舒展开来。
　　“万幸万幸，好在没有命中要害，无甚大碍，好好将养几日便可。”
　　众人这才重重舒出一口气，真真是万幸中的万幸。
　　房间里，疼痛渐渐消退的铁子疲惫的睡了过去，铁子娘边一边拭泪一边打来清水给铁子擦洗脸上的污渍。
　　“蓉丫头，你先回去吧！你毕竟是双身子的人，再不多日就该生了，别累了身子。”大莲小声对蓉丫头说道。
　　“是啊！蓉丫头，回去吧！别担心了，没事的，啊～”铁子娘含泪柔声说道，后又转头对大莲说：“莲丫头，你也回去吧！这里有我呢！”
　　虽然她知道儿子的心思，亦知道今日之事究竟源头在哪里，可她心里是感激她的，今日若不是她最先出面拦住铁子爹，还不知道后边会闹成什么样。
　　大莲和蓉丫头正欲开口说什么，铁子娘摇了摇头，告诉她们不必担心，不会再有任何波澜动荡了。
　　蓉丫头和大莲走出房门，就见铁子爹正蹲在门口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烟锅里的烟早已燃烧殆尽，化作一团黑灰，可他依旧继续砸吧着嘴，眼睛瞪得如同牛眼一般静静地看着某个地方出神。
　　大莲心内五味杂陈，她不知道如何就会演变成今天这样的局面，父子反目，差点成仇。
　　大莲抬头看看天，碧水一样的蓝天，还有朵朵白云飘过，如此清明辽阔的天空，为何会让她觉得压抑得呼吸都困难，每呼吸一次，心口就狠狠地疼一次。
　　望着天空，忍住滚滚热泪，良久，再低头，大莲转身走进屋里，铁子娘正爱怜的抚摸着铁子的头，泪水像开闸的洪水，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婶子。”大莲轻唤一声。
　　铁子娘像是太专注于心疼自己的儿子，突如其来的一声低呼吓了她一下，“啊！大莲啊！你怎么还没回去啊？”
　　“婶子，我……”大莲似乎有很多话要说，可话到嘴边，又像是嘴巴是借来的，怎么也说不出口。
　　“唉！”铁子娘叹息一声，再次伸手怜惜的抚摸铁子，她就这么一个儿子，她视若珍宝的疼惜了这近二十年，今日差点就断送在这里，若说一点不恨，那是骗人的。
　　“婶子知道，今儿个这事，也不能怪你，我这儿子啊！我做娘的再清楚不过，世人都说他憨、傻、楞、呆，可我知道，他心中有磐石，坚不可移。
　　唉～怪只怪我这儿子太执着，怪只怪我这儿子太痴心妄想，癞蛤蟆，哪有能吃到天鹅肉的。”
　　“婶子，不是这样的……我和铁子我们是从小玩到大的，他的为人我再清楚不过，只是，我……”大莲急急解释，好像被人误会是一件多么天大的事一样，可她的解释是那样的苍白无力，最后的那句“有些事，我也无能为力”，小的如同蚊子飞过，又如同是说给自己听的。
　　“好了，莲丫头，回去吧！婶子没有怪你的意思，以后，若是有机会多帮我劝劝铁子，婶子先谢谢你了。”
　　大莲沉默半晌，终是不再多言，此刻说再多，也不过是在铁子娘心上扎刀，倒不如自行离开，给她，亦给他们全家一个缓冲的机会，来日方长。
　　接下来的日子里，大莲除了偶尔去看看卧病在床的铁子，就是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发呆，那个日思夜想的身影，在如梭的岁月里，渐渐淡出她的脑海，她拼尽全力想要抓住最后的一点小尾巴，所以，现在凡是见到大莲的人，都以为她经不起人事，变得呆傻痴愣，再照趋势发展下去，定然就是神经病不二。
　　蓉丫头担心大莲，每日里都过来陪她，找各种各样的话题跟她聊天，将外边听到所有有趣的事都说与她听，又或者她拉过她的手放在肚子上，让她感受孩子的跳动，可每每此时，大莲也只是偶尔答上一两句，又或者只是笑笑多言，再没了往日的风采。
　　这一日，好了伤痛的铁子听说大莲的近况甚是担忧，特地前来探望。
　　“大莲儿，听说你最近不舒服，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大莲默默不语，呆怔的看着铁子许久，久到铁子浑身发毛，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寒毛也竖了起来，听人说大莲怕是被不干净的东西附体了，这是魔怔了，他本不信，可这会子看来，他开始有点相信了。
　　温暖的阳光照下来和煦得如同母亲的手温柔抚摸，可此刻的铁子只觉得周身森森冒着寒光，这四周看起来都极其恐怖和阴森。
　　尽管如此，他的内心还是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不能放弃大莲儿，如果连你都放弃她了，她就真的没机会了。
　　“怎么了？干嘛这么看着我？”铁子笑得是那样牵强，硬扯出的笑容看起来好生尴尬。
　　呼～大莲从鼻腔长长呼出一口气，“铁子哥，我们去河边坐坐吧！”
　　那是他们小时候经常玩耍的地方，河水清可见底，清晰可见河底长长的青苔随波流动，亦可看见河底形态各异的鹅卵石。
　　河水深的地方足足有一人高，浅的地方也就只到人的小腿，对于土生土长的“河边人”，他们早已摸了个滚瓜烂熟，闭着眼睛都能找到哪里水深，哪里水浅。
　　大莲和铁子坐在河边的一块大石上，大莲托着腮，看着潺潺的流水静静出神，铁子坐在一旁有一搭没一搭的往河水里丢石头，溅起水花阵阵。
　　“大莲儿，你到底怎么了？他们都说你……”铁子止住接下来的话，作为朋友，他有义务为她分担痛苦，可就是不能不信她，“可我不信。”
　　说完，又重新捡了个石头使劲儿扔出去，打了一个极其漂亮的水漂。
　　大莲回神，扯着嘴清浅一笑，“管他们说什么呢，这些年，他们说得还少吗？”
　　“也是，就他们那嚼舌根的嘴，要是哪天他们不嚼舌根了，怕也就是去见阎王爷被拔了舌头去。”铁子也笑了，竟然还大莲说起了玩笑。
　　伸手摸了摸头，嘿嘿傻笑一声，“我这脑袋可不就是因为他们的嘴才挨了那重重一下打，当时我以为我就要死了，可没想到我命还挺大，这样一闷棍我都没死成。”
　　“呸呸呸，”大莲赶紧拍拍他的嘴，朝地上一连啐了几口
　　，“以后不准说这晦气话，咱们都还年轻，以后的路还长着呢，别整天死啊死的，不吉利。”
　　“是，我记下了，都听你的。”铁子依旧是那副憨傻的模样，瞧他那样子，大莲也忍不住被逗得大笑起来，无奈的摇了摇头。
　　大莲随即也捡起一颗石子丢进河里，“铁子哥，如果有下辈子，你想做什么？”
　　虽然不知道她怎会有此一问，铁子还是认真思索起来，如果有下辈子，他想做什么呢？
　　“雄鹰，下辈子我想做一只雄鹰，飞翔在辽阔的天空，整个天空都是我的。”铁子认真思索后又认真的回答。
　　“雄鹰。”大莲重复一遍，抬头看看天空，果然好辽阔，整个天空都是它的，只是，雄鹰会不会感到孤独呢？
　　这话她没有问出口，她不想打击铁子的兴致，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想法，她如何能去左右别人呢！
　　“那你下辈子想做什么呢？大莲儿。”
　　“蜜蜂，如果有下辈子，我想做一只小蜜蜂。”
　　“小蜜蜂？那不是很辛苦，每天都要忙着采蜜。”
　　“对啊！通过自己的辛勤劳作换来人们的一点甜蜜，这样多好啊！”大莲自豪的回答，可她最正确的答案却是，那样，她就再也不会感到孤独了。
　　“嗯！确实挺好，那下辈子我就做一只伟岸的雄鹰，保护你这只勤劳的小蜜蜂。”
　　二人相视一眼，如同儿时一般开心的笑了起来。
　　“铁子哥，你说，从前的女子要做到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能待字闺中，陌生男子更是不能见，如今到女子也可以大大方方出门，与人打交道，将来，会不会有一天年轻人可以自己做主自己的婚姻大事，不再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