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起雷鸣之探清水河》墨默君

5、倔强的代价

　　大莲每日里就这样浑浑噩噩，悠悠哉哉的过着，白天亦是黑夜，黑夜亦是白天，吃了睡，睡了吃，偶尔呆愣愣的坐在屋檐下不知所想。
　　松家老两口偶尔回来几次，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全然不管不顾失魂落魄的女儿，在他们眼里，只要她还活着就行，不至于死后无人送终，亦或者，死了也无妨，终不是儿子，女儿，终究只是赔钱货，待她再好也只是别人家的人。
　　好在有一点可喜的是，松氏对这个女儿还是有一些生育之情的，平日里吃穿用度从不短缺她，虽然嘴上刻薄，可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疼这个女儿的。
　　大莲想，也许是因为她生不出儿子，受尽世人白眼，心中郁闷异常，这才将心中苦闷都尽数发泄到自己的身上。
　　就这样，大莲一连在家里待了近一个月未曾出过门，期间她曾去戏园子找过那个学徒，可因着她描述不清，戏园子里的人听的一头雾水也不知道她说的是谁。
　　她以为，他一定是匡她的，又或者，他又随他师傅离开了，那一面，只是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换来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前世的五百次擦肩而过才换来今生的一次相遇。
　　时日越久，大莲越是恐慌，对他仅存的一点记忆也在慢慢变得模糊，她真的好害怕有一天她会彻底忘记他的样子，只留下那一抹虚空的影子。
　　“大莲儿，大莲儿……”这么久没有人再来打扰过她，不曾想这样片刻的念想也不给她，只听门外传来蓉丫头急不可耐的声音。
　　大莲略显不耐，对方的影子才刚进门，她就不耐烦道:“又怎么啦？你就不能担心一点，肚子里还有孩子呢，整日里急三火四的，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当娘的。”
　　嘴上不饶人的挖苦着，身子却很诚实的迎了上去。
　　这一次，蓉丫头没有再多余的啰嗦，抓起大莲的手就往外走，好像屁股着火的一般。
　　“到底怎么了？你也不跟我说清楚拉着就走……”大莲一头雾水，虽然看神情动作就知道一定出大事了，可究竟什么大事她还未可知，心里虽然烦忧，也只能是干着急罢了。
　　“唉！你担心身子～身子～”
　　大莲自顾自放慢脚步，她一个小姑娘自然无碍，就算是跑也没什么，可蓉丫头一个双身子的人哪受得了走得这么快，稍有一个万一可就不得了呢。
　　“大莲儿，你快点，在不快点铁子哥就要被他爹打死了。”
　　大莲放慢脚步，纵然她心有余，奈何力不足，现在的她，哪里能拖得动大莲跑起来，哪怕是比现在再快一点点。
　　“铁子哥怎么会被他爹打？”
　　“他爹让他相亲早日成家，他不依，跟他爹呛呛起来，他爹一怒之下抄起扁担就打起来，打得铁子哥四处逃窜，就是不依他爹说的。”
　　“啊～这样啊，没想到铁子哥挺老实一个人竟还有这样铁骨铮铮的时候。”大莲似乎没想到憨厚的铁子竟也会有叛逆的一面。
　　也难怪他爹会生气，正所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她是想嫁嫁不出去，而他竟然被逼着成家而不成，在过几年，可就成老大叔了，到那时可就更没人愿意嫁给他了。
　　“不是，那他不愿意，咱们去有什么用啊？总不能替他挨打吧！”大莲颇显为难，“我挨打到也没什么，反正我皮糙肉厚没少挨打，可你不行啊，你肚子里还有孩子呢！”
　　大莲豪情万丈的说道：“若是要替打，你待会躲远一点，千万别逞一时意气伤了自己。”
　　容易头突然停下脚步，郑重的看着大莲：“大莲儿，你知道吗？铁子哥是因为你才挨的打。”
　　“因为我？”大莲疑惑不解，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何德何能可以左右一个人的婚姻大事。
　　“难道你从来就没看出过铁子哥对你的心思吗？”
　　大莲语塞，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是啊！铁子对她的心思她又怎会不知，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可她也心知肚明，她和他，中间有一条永远也跨不过去的“鸿沟”，故而，他们永远都不可能。
　　蓉丫头没有再多言，她已经看出来，大莲明了一切，再说也是多余。
　　没走多远就来到铁匠铺铁子家，此刻的铁子家院墙外围了一圈看热闹的邻居，于他们而言，甚少能看到几次这样“热火朝天”的拒婚，一生能遇一次，已属实难得，正所谓：家丑不可外扬！
　　可也有所谓看热闹不嫌事大，围观之人不仅不上前拉架，甚至还在旁边扇烟风点鬼火，惹得众人哄堂大笑。
　　铁子爹觉得面上挂不住，一是儿子不听话忤逆长辈，谁家孩子敢这样的不孝，可偏偏自己家这个憨傻的儿子就做了，二则家丑外扬，儿子不孝已是让他老脸无处见人，如今又被人看了去，真真是丢尽先人祖宗的脸呦！
　　心中越是气恼，就越是想将儿子痛打一顿，可儿子真值壮年，跑起来如同山中麋鹿一样，偶尔挥过去一扁担也只能是擦着他的边，不痛不痒，但是叫他一把年纪了还追得满院子乱跑，累得气喘吁吁。
　　大莲赶紧上前接住铁子爹欲将挥下来的扁担，“叔，咱有话儿好好说，千万别动手，免得伤了身子。”
　　“莲丫头，你起开，看我今儿个不打死这个不孝子。”铁子爹气红了眼，心胸膨胀的怒气如同被吹满气的羊肚子，要么撒出来，要么，生生扛住，日久天长，慢慢也就憋下去，要么，就是炸掉，毁灭自己。

　　当然，铁子爹是绝不可能选择后两者的，他那火药一样的性格哪里受得了一点点委屈，更何况是这样有悖人伦常理的事，儿子忤逆老爹，传出去真是要让人笑掉大牙。
　　面子，人活一世面子何其重要，如今他颜面扫地，若不将这逆子治得服服帖帖，他还真就再无颜面活在世上。
　　“叔，别生气，千万别伤了身子，铁子哥向来听话孝顺，您好好说，他一定听您的？”大莲哪里肯放手，且不说他能不能伤到铁子，就说他这么大年纪跑几圈就累得气喘如牛，再打不到铁子出气，街坊四邻看着，颜面尽失，叫他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好，铁子，老子再问你一句，这门亲，你可愿意结？”铁子爹松下口来，瞪着铁子耐住最后一点点性子问道。
　　手上力道已经再次加重，只要铁子再说一句“不愿意”，他一定不管不顾，无论何时何地，无论各种方式，他也一定要打死眼前这个不孝子。
　　铁子娘在此时也红着眼眶从屋里出来，可怜巴巴的看着自己的儿子，软糯的性格大气不敢出，见有人愿意挡在面前，这才敢走出来。
　　“铁子，你就答应你爹吧！你爹他也是为了你好，你早日成家，我们也就了了心里一桩心事。”说完，已是泣不成声。
　　铁子的性格说来软糯，甚至可以说是憨傻，真真是随了他娘，可这股倔强却和他爹如出一辙，他不愿的事，就是九头牛，亦或者断胳膊短腿掉头，他都绝不妥协。
　　“爹，娘，要我成亲也行，除非，跟我喜欢的姑娘，不然，我觉不同意。”铁子这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宁可背负忤逆长辈，不孝父母的罪名也不愿妥协。
　　此话一出，铁子娘再忍不住哭出声，连连摇头哭诉自己命苦，生了个这么不孝顺的儿子，一定是上辈子造了孽，这辈子来还债的。
　　铁子爹亦是气得不轻，扔掉手里的扁担拍着大腿嚎啕大哭起来。
　　铁子心疼爹娘，踌躇着想上前安慰爹娘，可又偏偏倔强得不肯低头，最后狠狠蹲下去抱着胳膊不知所措。
　　“好～好～好～”铁子爹似是魔怔了一般，戛然而止的哭声指着铁子连说三声好，吓得四周所有人都静下声来，再不敢有人已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姿态再围观，他们都在静静地看着，亦在静静地观察着，稍有不测，他们一定会冲上来，以众人之力化解这一场闹剧。
　　铁子爹一拍大腿，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心里的那一口气哭出来，老泪纵横的指着铁子，“今日，我便打死你这个不孝子替天行道，好也警示后人何为孝道，我再自杀，以赎我造下的孽。，也叫世人都看看养儿不孝的下场。
　　”
　　说着，大家还在愣神之际，快速抄起地上的扁担就朝铁子砸过去。
　　铁子没想到自家爹会来这么一手，也因为被自家爹那一番话给镇住，来不及反应，硬生生被他爹打了一扁担，正中脑袋，铁子立刻应声倒下，抱着脑袋哀嚎不止。
　　这一下，铁子娘愣怔半晌后吓得面无人色赶紧冲上来一把抢住铁子爹手里的扁担，生怕他再给他一扁担，真的把他给打死。
　　“他爹，你这是干什么？他可是你亲生的儿子，你居然真敢下死手，你好狠的心啊！”
　　论护起儿子来，再懦弱的母亲也能立刻变得如同山中老虎一般，老虎崽崽碰不得。
　　铁子爹似乎也没想到身手敏捷的儿子会躲不开这一下，生生打在脑袋上，虽然心疼，虽然后悔，虽然后怕，可他已是骑虎难下，不得不强装咬人的狮子继续发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