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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远远的远(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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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时分,几个人才打到了一辆的士,把几个哭得一塌糊涂的人弄回了小别墅。
雅苑走了很远的路,又淋了半夜的雨,发起了低烧,勉强换过衣服后就昏昏沉沉的被扶到床上躺下了。
冉秋一边哭一边给家里和萝卜打电话,萝卜的还是关机,爸爸的电话打通了,他和妈妈在长春开会目前回不来,虽然急也只能没办法,只说逆管家的事情已经料理完了应该早上能回来。冉秋只是哭,什么也说不出来,最后终于哭累了伏在床边沉沉睡去。
“烟烟,你知不知道是什么事?”余下几人中有人小声的问了一句。望着好不容易睡着的两个人,众人都不禁有些鼻酸,雅苑和秋秋平日都喜笑,乍然见到哭成这样实在很难不让人揪心。
“不知道……雅雅没说,秋秋也没说。”烟逝叹气,“好好的怎么这样。”
音知鸣没有出声,注视了一阵冉秋的侧脸,从隔壁房间抱来一床被子,抖手给她披上。平时他和冉秋交往不多,他从来没有见过冉秋哭成这个样子,即使从楼梯上摔到楼梯下也只是看着伤口笑笑说没事的女孩子,她的眼泪其实很漂亮。
除了当事人,几个人都是不眠,看着睡着的两个人,偶尔低声的交谈几句,就这样静默的过了一夜。
第二天的晨光依约来临了。
堪堪睁开眼,就听见断断续续讲电话的声音,还有低低啜泣的声音:“……萝卜是我不好,以后我不腻着她了我把苑子还给你,你回来好不好?昨天苑子淋着雨到湖边去了我们都吓疯了……她一定很难过的……”
那头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不会的不会的,”打电话的人忍着眼泪不掉下来,“她只是觉得你有话不对她说,有想法也不告诉她,真的我了解的,她很在乎你的……”
“秋……挂电话!”雅苑猛的从床上坐起来,只觉得头重脚轻,她翻身下床摇摇晃晃的走过去,抓住拿着电话的手,“我和他的事,你不要管。更加不需要对他低声下气……”“苑子你醒了……?等等!”冉秋一惊,站起来就往后退,握着手机不撒手,“……至少给我五分钟!五分钟就好了!”
“挂电话!”雅苑跌跌撞撞逼近她压在墙上,夺过手机按了挂机键甩出去,然后脱力的完全靠在了冉秋身上。即使服过药她的低烧依然没有退,呼吸间灼热的气息掠过耳际。
“苑子你这个……笨蛋!”冉秋想推开她去拿电话,却没有推动,眼泪一下子掉了出来,“明明是误会,知不知道我道歉了多久了多么久他才肯听,为什么挂我电话……只要五分钟而已!自虐到要人为你担心你很开心吗?”“小雅,秋秋是为了你好。”烟逝从地上捡起手机放在桌上,为难的望着。她也觉得雅苑做得有点过分,但是这毕竟是人家的事,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没有误会。事实就是那样。”雅苑低声的喃喃着,低烧引发的思维混乱很厉害,让她觉得头脑像是空白,而冉秋的话就在那片空白里回旋撞击让她头疼得像要裂开。
“天外蓝山的老板和我说了,你和萝卜吵架是因为说到了妹妹……我告诉他没有这回事,他……”冉秋还在继续道。
“别说了。”雅苑再次喃喃的低声说了句什么,突然侧过脸,强行吻了她。
没有误会。她一向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在做的是什么,也一向很懒惰,是错了就是错了,她也懒得去否认。在我爱你三个字里,我没有错,你没有错,只是爱错了而已,只是爱错了人而已。
所以,为什么要挽回呢?
为什么最没有错的那个人却要做最多的道歉呢?
别说了。别说了。
低烧中混乱的逻辑思维让她无法作出更正确的判断。她只是凭着直觉,只是觉得不该让冉秋再道歉下去,意识就自动代替理智做出了行动,用最直接的方式封住那些可能出口的自责。给你的伤害已经太多,我已经无法再听你的道歉了。
突如其来。
在场的人全部蒙了。有三秒钟,冉秋的意识是完全空白的,像被人凭空剪了一段去的胶卷,只剩下一个躯壳空空荡荡的里面什么也没有。
舌尖轻轻的一触,渐渐的交缠在一起,苦涩的味道在唇间弥漫开来。纯然苦涩的味道,苦的不知道是药还是心情。
然后冉秋开始使劲的挣扎。
“小雅你头脑清醒一点!她是你妹妹!”夏夏第一个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尖叫着上去拼命拉扯着雅苑想把她拉开。被吓呆了的几个人各自惊慌失措的上去拉人。
“唔……”冉秋被她按在墙上不能动,趁着几个人拉扯产生的间隙猛的一甩头,闭上眼大叫了一声:“姐!”
雅苑一怔,终于有点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顺从的被几个人拖开了。
“啪!”
刚被拉开的雅苑左脸突然被人响亮的甩上一个耳光。给她一个耳光的人是气急之下全力出手,她直接一个踉跄跌到了墙脚下。
众人又是一惊,各自用或畏惧或迷茫或惊慌的眼神注视着刚才气喘吁吁撞门冲进来的人。雅苑背靠着墙面的瓷砖慢慢的下滑,最后坐了下来,清清楚楚的知道,脆弱的平衡,终于,被打破了……
白色的墙,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瓷砖,白色的毛巾和床单……什么都是白的。
雅苑安静的躺着,看着天花板。宛夫人担心的握着她的手不时观察她的脸色。低烧引起了不算严重的原发性肺炎,这几天都在上海第一人民医院住院治疗。自从冉秋开口叫了她姐之后,她就没有再主动说过话,也不再轻易的笑,不论做什么,她都显得很安静。
有几次宛夫人几乎以为她是神经性失语,后来发现问她话她也回答,只是没有人先开口说话的时候她就不再说话,就像是,再也找不到可以参与的话题。
其实……也不是不想说话,只是已经找不到想说话的那个人而已。雅苑的视线慢慢的从天花板的一个角移到另一个角上,又移动到输液的吊瓶上,那里有药水一滴一滴的下漏流进身体里,凉凉的感觉像眼泪流到手上,她喜欢。
那一声姐,十多年来从来不是叫给她听的,可是冉秋叫了,那就是她……逾越不了的距离。
那个人,用了十多年的时间慢慢的渗透进她的生命,让她习惯了存在,熟悉到了几乎要忽略的地步,如今要硬生生的拆分开谈何容易。心痛久了就反而不会痛了,只是很想念她的一切,想她会不会又是一个人在哭,想和她一起抢电视看的时候,想她在身边的时候什么事即使都不做空气里也会潺媛流动的愉快。很想知道一切有关她的事,想知道她现在的心情。
原来想念一个人是这个样子的,她静静的躺着。因为以前不用去问,冉秋就会自己告诉她,有时候会觉得厌烦,现在得不到她的消息,才能够理解冉秋在等待她的短信时是什么样的心情。她竟然从来没有关心过。可是……现在知道还有什么用呢,她还是伤害她了,她给了她保证却没有做到。她让她为难了,流泪了,心痛了,她又能弥补什么呢。
四天了……
还记得那一天。
“啪”的一声完全不容情,很清脆,打开门冲进来然后甩了她一耳光的人气得脸色发白,嘴唇也直哆嗦。
逆管家。发烧时糟糕的平衡感让她直接一个踉跄栽到了墙角。她看到逆管家拿出了手机开始拨号,由于过于激动,手指颤抖了几次都没有拨对号。最后一次好不容易打通了,她拿起来开口第一句话就是:“M老爷,夫人……”她和冉秋同时扑过去抢,却没有能阻止已经出口带着颤音的话,“……家里出事了……”
逆管家人很好,头发总是剪得很短十分精神的样子,已经快三十岁是一个孩子的母亲。因为自己也有个孩子的缘故,一向把她们当自己的孩子看待。当然相对的,有发现做得不对的也会很严厉的惩罚。因此很多时候,她们还是很害怕这个看起来凶巴巴的管家。而家里也很信任的把所有的事交到她手上。
仅仅半天后,爸爸和妈妈就放弃了会议,从长春赶了回来。然后……然后她和冉秋的联系就断掉了。手机是当然不可能再留给她们……接着是朋友的联系……然后是网络……最后是一人一天……轮流的监视起来。
这几天也已经听妈妈讲起,逆管家家里也是突然接到了电话,说是,留学的侄子要回家,还带了个“男朋友”回来,因此闹得鸡飞狗跳。
那两个人,会是麦子和小V吗……雅苑淡淡的想着。她可以理解逆管家的做法。是因为视如己出的两个孩子,所以,才格外的痛心吧……
吊完这最后一瓶药水,就是离开上海的时候。大学剩下的四年,她会在姥姥家借住。说是借住,其实是变相的软禁吧?
何必呢……她安静的看着最后一瓶水滴到终点,四天来第一次微笑了。
她已经没有理由回来,只是,这一次远远的离开,没有那个人笑嘻嘻的送她走了。远远的远有多远?也许会比永远的远要近一点……
宛夫人看着她的笑,满心的都是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