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载君归》Vivian辛

28、Chapter028 囚笼出

　　一个声音在耳边萦绕着，呢喃着：

　　你不能死，你不能死……

　　她竭尽全力睁开了眼睛……

　　“主上醒了！” 盯着姬玥的阿檀不可置信地呼喊道，此时已经是深夜，她一刻也不曾休憩，只巴巴地盯着姬玥的动静。

　　映入眼帘的是清晰无比的帐幔，还有阿檀那张欣喜无比的面庞。

　　姬玥挣扎着要坐起来，阿檀忙上前一步扶着她。

　　阿檀此时喜极而泣，道：“可吓坏阿檀了，阿檀就怕主上这一睡再也醒不过来了。”
　　“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姬玥勉强地笑了笑，而后才道。“是谁医治的我？”
　　“除了老夫，还有谁救得了你。”姬玥话音刚落，一袭宽袍儒衫的老者走了进来。
　　“鱼医？”姬玥为之一震，说不清是喜悦还是悲伤，她连忙掀起衣被想要下床来。
　　鱼医拦住她道：“你可千万不要乱动，否则，十个鱼医在此，也再救不回女公子了。”
　　姬玥望着鱼医，心头有千言万语却实在无法言说，鱼医看在眼里，自然知道她的心意，眼神里也全是关切。
　　“你怎会在这里？”姬玥问道。
　　“还不是你手下的穆臻联系的老夫，”鱼医不以为意道，“老夫再来晚一步，你可就要命丧黄泉了。”

　　姬玥明了，鱼医在卫国时便多有探望，所以她身边的人都是熟识他的。

　　大概休息了近月余，姬玥的伤大好了些，不过也仅仅是能够勉强行走而已。
　　这些时日，除了那日戎胤看过外，这些时日便再也未曾来过，仿佛是从来不曾发生过这件事情一样，只是派了宫内的人送些补品之类的。

　　当萝在一旁咒骂着这位大王的冷血无情时，姬玥不过一笑置之。

　　她从来，都没有指望他感激她，优待她。

　　这日，方用过晚膳，戎胤宫内的常侍送来谕令请姬玥前去见驾。
　　阿檀替姬玥稍稍整理仪容，让她看起来没有那么憔悴，姬玥很快便随常侍出了桐巷，登上一早准备的车辇，前去太熙殿。

　　甫进殿内行了礼，冗长的寂静之后，戎胤终于从堆成山的简牍中抬起头来。
　　声音却仍冷硬如初：“说说看，那日你为何救孤？”
　　姬玥心内只觉好笑，她稳住心神，曼声道：“如果大王一定需要理由，自可找出一千种，何需要问姬玥？”
　　戎胤翻动简牍的手忽而滞住，他愣了下才继续道：“这么说来，公主救孤只是因为道义？”
　　“谈不上道义，姬玥救大王只是情势所逼，如果让姬玥想清楚了，或许就不会出手了。”
　　听到这句，戎胤忽然开怀笑了起来。
　　这样的人，他才是最放心的。
　　“大善，”他站起身来，凝着姬玥半晌，他的神情变得比之前温和了许多，“孤召公主前来只是想看看公主的伤势，既然公主的伤好了，孤看下月十五是好日子，公主便搬去郊外的水沁养病吧。”

　　姬玥笑了笑，看来戎胤今日是要践诺了，虽然她知道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救了戎胤一命，戎胤不得不践诺，却还是问道：
　　“大王践诺的理由又是什么？难道只是因为姬玥救了大王一命？”
　　“不可以吗？”戎胤不答反问，”如公主所言，如果什么都需要考虑清楚，实在不够大气。”
　　姬玥心中冷笑了一声，她所知的戎胤，可不是这样的。
　　可她仍不动声色，淡声道：“谢大王践诺。”
　　“搬去水沁并不意味着姬玥公主在翟国行走无碍了，只要姬玥公主能好生安分地呆在翟国，孤自然会一直视姬玥公主为翟国的座上宾。”

　　姬玥不言。

　　戎胤也并未再多说什么，只道：“孤政务繁忙，若无事，公主便退下吧。”

　　姬玥告退

　　不知何时，天空中竟飘起银针细雨，跟在身后的阿檀欲撑了随身携带的竹伞替姬玥遮挡，姬玥却摆了摆手，让她收回。
　　还未行至菡萏桥上，便见一美人身姿袅娜而立，她从手中鱼饵食盘中捻着鱼食向湖中投去，举手投足之间，却是说不出的闲适自得。
　　“是姜姬...” 阿檀在身后道。

　　姬玥缓步拾级而上。

　　“听闻女公子身上的伤大好了，如今看来，确实是好了不少。”微微侧身，高华美人柔弱不失铿锵的声音隔着雨幕遥遥传来。
　　抬步迎上，姬玥凝视着眼前女子，亦是一礼。

　　姜姒瞧着姬玥掩饰不住的憔悴模样，嘴角亦是漾出一抹得体的笑，显然那日之后，她也很快知晓了姬玥的身份，她徐徐上前一步，亦福了福身道谢：“上次燕飨幸得女公子相救，还未感谢女公子。”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姬玥便是不救，想必夫人也是可以自行脱难的。”姬玥微微笑道。
　　她望着眼前的美人，目光掠过她那张熟悉的面容上深不可测的笑意，姬玥便已然不信眼前女子如寻常姬妾般简单。

　　正待姬玥陷入深思，姜姒笑吟吟地撇开目光，望向烟波浩渺的湖面，若有所指道：“如今这翟宫啊，真是变幻莫测，原以为赵后有龙嗣傍身，宠眷盛隆，不过都是障世人的耳目。”

　　“…不过都是棋子罢了。”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能从姜夫人口中听到这话，当真让姬玥惊诧，身在其位，各谋其职，能把这些做好，已经是非常不容易了。”姬玥随口道。

　　“女公子这话说得不错，就好比这棋子，棋子总归是有棋子的用处的，做棋子的，自然要做好自己的本分。”

　　姬玥听着她这一席越矩之语，却有些猜不透她的心意，难道她此番刻意在此等候，就是为了与她品评一番棋子的本分么？

　　“姬玥不知姜夫人今日何以这般感慨？”姬玥不辨情绪地道。

　　姜姒一笑，她轻移莲步，徐徐迈近姬玥，轻启朱唇，道，“女公子难道不觉得，自那晚刺客夜宴后，这段时日翟国宫内太过平静了么？”
　　她问完，见姬玥若有所思，脸色挂了丝凝重继而道：“如今翟国朝野风云已起，姜姒觉得，女公子这般不作为，未见得太小心谨慎了些…”

　　姬玥因着她这番话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微微笑道：“姬玥来翟国为质，只求安稳度日，不给卫国招致祸患，实在不知夫人既已嫁往翟国，为何还会有如此想法？”

　　姜姒闻言回首，定定地瞧进姬玥的眼内，她莞尔道：“姜姒在齐国时，便有人在姜姒面前屡屡提及女公子的聪慧,然而聪明人也有犯糊涂的时候，”她顿了顿，继而再次瞧进姬玥的眼内，道：“聪明人最大的糊涂，便是在该动脑子的时候却动了感情。”

　　姬玥很快便领会姜姒的意思。

　　原来她以为，那日晚宴自己救下戎胤，是出于妇人之仁？

　　姜姒见姬玥久久不答话，忽而语意颇深道：“女公子是个明白人，既然已经深陷这囹圄，就不该再去在意心内道德良知的感受，去顾此失彼了不是吗？”

　　她的话让姬玥悚然一惊，姬玥抬起头看向她，她却已经转了眸，全身笼罩在氤氲而起的雾气中，让人看不真切。

　　看来她此行来翟国，也不过是有目的性罢了，只是不知道是齐侯的目的，还是管夷吾的目的。

　　“姜夫人有何目的姬玥不清楚，但姬玥能肯定的是，姜夫人的目的跟姬玥的目标恐怕是不相干的，姜夫人毕竟是已经嫁到翟国的人，万事还应该以翟国为重。”
　　原本以为她会不屑，可是她却什么也没说，微微闭上双眼，倾耳听着雨水滴落在湖面的声音，半晌才带着似追忆般地呢喃道：“以翟国为重？在我来翟国那日便已无可能了……”

　　如此不带感情的一番话，将她烘托得愈发的悲凉。

　　“你可知前些时日赵渊传信入宫之事？”姬玥正想着心事，耳畔再次传来姜姒的声音。
　　姬玥抬头望向她，却并未接言。
　　姜姒双眸中蕴含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她恬静地道：“那日我从大王的书房出来，看见他案几上的奏章，恐怕，翟国很快就要攻打鼓部了...”
　　“姜夫人为何要跟我说这些？”姬玥不动声色地看着她，她不知道姜姒怎么会留心朝堂中事，又为何肯将这些于我而言价值不菲的线索告知她。
　　“呵呵…”姜姒轻笑开来，“女公子虽推说自己的目标与姜姒的目标不同，但在姜姒看来，却是一样的，既是一样的，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相信女公子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雨越下越大了，阿檀撑着伞走上前来。

　　姜姒也已然立在了身旁侍婢撑起的伞下，她悠悠然道：“今日之言还望能为女公子早下决断。”
　　不知为何，姬玥在她云淡风轻的表面下，却察觉到了一抹无奈。

　　姬玥一笑，她的决断，从来不会让任何人参与其中，她要做的，也不仅仅是决断。

　　太熙殿

　　姬玥前脚才走出太熙殿，后脚便有葛伊进殿禀道：“大王，君后请见。”

　　“天晚了，让她改日再来吧。”戎胤头也没抬，不甚兴趣地道。
　　“…君夫人说有要事要与大王相商。”葛伊大着胆子再次恭声道。
　　戎胤皱了皱眉，终道：“宣她进来吧。”

　　侍立在殿外的赵后领命轻移莲步步入殿内。

　　“妾拜见大王。”行了一礼，见戎胤不甚在意，赵后自己站起身来，她从身后隶妾食盘中端过一碗羹走上前去。

　　“妾听闻大王露夜批改奏折，闻之甚是心疼，故而特意做了汤羹来慰劳大王。”

　　仿若是已经见惯了赵后这般把戏，戎胤仍是头也未抬，只淡声道：“刚刚葛伊说夫人有事禀奏，所为何事？”

　　赵后犹豫了一下，仍是轻轻搅动着手中的羹汤，道：“妾听闻大王方才宣召姬玥公主…”

　　听到这里，戎胤抬起头来，皱了眉头，打断她道：“夫人想说什么？”

　　赵后又是佯装一阵犹豫，一璧放上羹汤，一璧温柔细语道：“妾从不敢奢望大王的心能够一直系在妾身上，即便大王一时来了兴趣，封了姜姬，妾亦是未敢一言，只是大王，无论你想要谁，这姬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