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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 38 章 ...

  •   那时候的确是人人自危,密折制度如同一把双刃剑,皇帝广开耳目之后,众人的底细便一览无余。皇帝有时候根据斗争的需要,在中间添些油柴,臣下为求自保,便彼此展开攻讦,皇帝由是捏住了众人一辈子的把柄,让大臣们无法彼此联结,只得倒向皇帝一人,像明朝那种大臣们合起伙来收拾得皇帝不愿意上朝的事情是不可能出现了。曾经有个小官因为受不了这样的氛围,便心生一计,他利用雍正笃信命格的心理,上了一道奏折:
      下臣推运八字,今岁命运不济,五月十八以后,灾星飞入命宫,与臣为难,动则得咎,惟求圣上垂恩保全,勿以文章之事差遣,庇臣挨过今岁,再报皇恩。
      皇帝真的信了这番鬼话,免去他这一年绞尽脑汁事无巨细地上密折之苦差。那时候能够得到与皇帝密折往来的机会,虽是一份荣耀,也是一份危险。因为天底下能被这位皇帝全面欣赏的人实在不多,有时候打开密折,说不定就是一顿恐吓。
      比如皇帝恐吓自己的舅子年希尧:“如果你再徇情瞒上,别想活着进京。”又恐吓自己的连襟胡凤翚:“当心脑袋……”年希尧神经大条,倒也安享终老,胡凤翚就被吓破了胆子,年羹尧出了事,他怕牵连自己,忙忙地就要上折子汇报,他在折子里写到:
      奴才的儿子名叫式瑗(yuan),原系一个平常之人,因为他是年羹尧的外甥,大家就稀里糊涂地帮他捐了个官,连他捐官所需之米,都是大家给凑的,奴才不敢隐瞒,特此上奏。
      这个奏折十分地不合逻辑,胡式瑗不仅是年羹尧的外甥,也是雍正的外甥,大家难道不是看在雍正面上做这样的善举吗?而且胡式瑗已经上任好几年了,如果不敢隐瞒,不是早该上奏了吗?可见人高高在上之时,面对大家的哄哄然,哪里能够分辨是非,那时节错的也是对的,有时候不是你自己想犯错误,而是周围的环境使然;可是一旦从高处跌落,从前所行之事,对的也都是错的了。胡凤翚于高下两端,不知该如何自处,于是率领一妻一妾投缳自尽,一了百了。
      连皇亲国戚都被这样折磨,其他的官员就更是被骂的狗血淋头了。云南总督杨名时,上折子请求疏浚洱海,本是一件好事,可偏偏这时候杨名时要卸任了,且这个建议他是通过题本的形式上传到内阁的,于是雍正就认为他“此时提出,明系将事体推于后任,又不以密折具奏,蓄意使六部皆知,全为沽名而来。”于是他让杨名时自掏腰包办这件事,杨名时为了自己的名誉向皇帝做了一些辩解,引得皇帝更加不快,加上李卫从中阴陷,于是被作为科甲习气的典型好好整治了一番,直到乾隆上台,才免去了他的债务,恢复了他的名誉。
      雍正自己也是个密折的受害者,因为各种真相进一步令他神经过敏,猜忌无常。乾隆登基之后,深受密折之害的谢济世便痛陈密折之恶,它使得皇帝失去了阳光的心态,君臣之间建立起虚假的忠诚,臣僚之间离心离德,大家在一起互相都是疑神疑鬼。乾隆接纳了谢济世的意见,除军机事务以外,一例采用公开奏本,大家紧绷的神经这才松弛下来。
      待到万方安和里外工事已成,便在万方安和排宴,和妃身着黛蓝色仙鹤瑞菊的裙子,跑到四周环视一番,问道:“早觉得这工事甚是奇特,如今修好了,做什么用呢?”
      雍正解道:“四海升平,我居其中,环而绕之,绵绵不绝。”
      和嫔道:“寓意甚好,皇上之心思,果然与众不同,妾身都要转晕了呢。”
      雍正笑道:“又来嘲我。”
      接着便叫《游园》,那瑞鸣阁的雷隐夫人在西面的戏台上唱到:
      “袅晴丝吹来闲庭院……”
      雍正原来取了一本书在读,渐渐听到洞箫悠扬,秦筝飞沉妖啭,罄音泠脆,歌如嫩莺,不由放了书,闭目而听。
      一曲已毕,和妃叹道:“此一曲果然百听不厌,词曲浓粹,悠扬婉转。”
      雍正道:“这几样乐器倒好,到底是乐师们练趁手的了,比起宫里头名家制作的筝箫毫不逊色。”
      和妃笑道:“皇上自谦了,这磬是怡亲王才送进来的,今天排乐,特意取了来。”
      雍正道:“果然果然,细细品来,还是磬声最妙。”
      和妃道:“十三弟做的,哪有不好的?里面自有对皇上厚厚的情义呢。”
      于是二人绕过折(zhe)廊去看那磬,雍正问乐师道:“此磬用的如何?”
      乐师道:“小人从未见过如此好磬,比起小人素日里用的,犹如仙乐一般。”
      雍正道:“此磬形制优美,又是浑然天作之物,难得难得,十三弟精通音律,所选之物果然不凡!”又仔细看了一会道:“这磬锤上面的穗子太长了,失了主次,看起来甚是累赘;这磬上面的字体也不佳,看着像街市上面的招牌字,如何不用隶书呢?又或者干脆不要题字,以免伤其天然风格;还有这枣木架子,色泽与灵璧石不搭调,且镂雕繁复,与古朴之意不合。”
      和妃摇起来金边黑地银菊绢扇,眯着眼道:“怡亲王岂会是这样没品之人,定是造办处不懂得选择搭配。”
      雍正道:“是极是极,我正想说这话呢。”
      二人回到座中,和妃笑道:“世间可有合适之物,不用改的?”
      雍正道:“每每所见不适之处甚多,只得睁一眼闭一眼勉强混过。”
      和妃道:“陛下若是做了神仙,必定时时呼风唤雨,移山填海,再不肯消停的。”
      雍正笑道:“若真有这样的仙术,就不必再为河务之事发愁了。你倒说起我来了,你每写一篇文章,不也要修改几十次方肯罢休,你这是‘五十步笑百步’。”
      和妃道:“我又没有王勃那样的才华,千古名篇立时而就,增一字嫌多,减一字嫌少,改一字嫌陋。臣妾的文章,也只好自己慢慢锤炼,才敢拿出来给皇上过目。可惜《牡丹亭》排出来的不多,若是全本排出来,必定语惊四座。”
      雍正道:“此言差矣,想必未能排的,要么文辞,又或故事,差强人意,听说这些戏里,又有些不能语人处,我对于这些甚少兴趣,你难道没有读过戏本?”
      和妃道:“没有,不知道没有排练出来的部分,语句是否也如此精彩。”
      雍正道:“海望如今在畅春园,监烧瓷器,又管书库,听说汗阿玛的渊鉴斋,号称藏天下之书,不如我们此刻去让海望寻了来你看。”
      和妃道:“渊鉴斋的书我也浏览过,并未见戏文等书。”
      雍正道:“畅春园内藏书不止一处,也许别的地方有,问问海望便知。”
      和妃道:“海望如何总干这些闲差?真真大材小用。”
      雍正道:“他说是年长体弱,欲要修整,真是笑话,他比我大不了几岁,我看是偷懒才对。”
      和妃知海望秉持“功遂身退天之道”,不觉有悟:“其实妾身也想静下心来,看书听曲,不问尘事。”
      雍正道:“如今四宇靖和,你我能朝夕宁静相对,何其有幸,你莫非想要躲开我?”
      和妃怕他多问,忙道:“每日事体甚多,恐是奢求。”
      二人至畅春园,将海望叫了,同去寻书,海望道:“原来娘娘想要排戏,这些虽然是世俗之书,也有妙笔生花之处,我记得在藏辉阁见过。”
      和妃道:“原来藏辉阁也有书,从前以为是放杂货的,从未见开启过。”
      一时上了楼,海望果然寻出一本《牡丹亭》,又去寻了两个宝蓝釉珐琅瓷墩。二人便坐在上翻看起来,和妃看了一会,对雍正道:“对于世间之事,也是描摹尽至了,只是其中有些情节,过于怪诞,不入雅赏。想是作者为了引人观看,故意写进去的,兴许有人就为了看一处两处而买此书呢。”
      雍正道:“尔等女子,就喜欢看这些无病呻吟之语,我抻的脖子也累了,没看出什么好歹。”
      和嫔笑道:“你也不言语一声,将书往你那边挪挪。”
      雍正道:“我还是去看别的了。”说着便在楼里寻索起来,忽然在一书架前停了下来,海望远远见了,甚是惊慌。
      果然雍正提了一本出来,翻了几本,脸便沉了下来,叫过海望:“这些书里,尽是华夷之论,对我们满人大加诋毁,不应该留下。”
      海望忙道:“也许圣祖收藏这些,自有道理,我大清定鼎多年,早已打了这些著书之人的脸,这些书籍不足为患。”
      和妃远远听了,也忙跑过来看了几页道:“其上虽有一些毁谤之言,然文字功底都有,圣祖留这些书,意为留其精华,去其糟粕,况除我们之外,无人得见,好好看守便是了。”
      雍正道:“既然存于世间,也就有外泄之时,如果乱了子孙心志,如何得了,比如完颜璟之流,数典忘祖,毁家亡国,此类书籍万不可留,还是速速焚毁的好。”
      海望道:“不如将其中不堪之语,用笔涂黑或是剪掉,也不至于玉石俱焚。”
      雍正道:“通篇胡言,焉能比之金玉?其心不正,书岂能留。世上不少这几本书。”
      和妃也苦苦相劝:“焚书之举,有毁圣德,皇上千万三思啊。”
      雍正牛心上来,一言不听,捡了几十本,令海望抱于楼下空地处,亲眼见架火烧尽,和妃后悔不已。
      却说雍正自正位以来,拿出钢铁之性,与群臣消磨数年,一步步将自己从前的心意付诸实在。连隆科多也不曾料想,自己原本想行扶掖之事,如今已被甩到一边,又见年羹尧伏诛,难免有兔死狐悲之叹,群臣见此,更要谨慎行事。只是尚有木秀于林,未曾倒伏,风吹枝摇,难免刺入眼中。
      一天散朝之后,小太监跑来道:“鄂伦岱胆大包天,竟然在宫门口掀衣便溺。”
      雍正听了大怒,道:“此下作无礼之人,也敢摆舅舅的谱,当年他父亲就奏请先皇株之,先皇一力宽仁。我登基之初,此小人处处为难,竟将我之谕旨,随意改动下达,我念他是国戚长辈,只斥责作罢。先皇与我,饶他性命太久,如今看来是活的不耐烦了。”
      小太监问道:“要不要此刻便去拿了他。”
      雍正思了一会道:“此人痴病太重,竟做如此妄为之事,非断其根不可。”
      小太监想了想问道:“额……莫不是要押他进宫做太监,好治他胡尿的毛病?”
      雍正听了,不由失笑道:“去!他毕竟是佟氏贵戚之属,可杀不可辱。明日我自会教刑部议处。”
      雍正想,似鄂伦岱这样的人,如同藏犬,识得一主,便不能回转,留着也是祸害。如今天下已定,自己想要施展身手,总有人掣肘其间,以及今日便溺之事,皆因其树未倒,难免有人向往留恋。此事一出,不必再忍,定要纠其根本才是。
      此日和妃正在竹子院用晚膳,忽然黄应谦急急跑来道:“不好了娘娘,有人于回銮途中行刺皇上,皇上受了伤,此刻送到了莲花馆,太医们正在救治。”
      和妃听了大惊失色,几乎掉落碗筷,急忙问道:“皇上伤到哪里,可有危险?”
      黄应谦却不大清楚,和妃只得急急赶到莲花馆,却看见皇后仪舆正停在外边,只得在耳房中稍待,不免心急如焚。
      好容易等到雍正将众人都打发走了,急忙进殿去看,只见雍正脸色煞白,坐于榻上,身上覆着锦被。
      和妃心中害怕,忍泪问道:“伤到哪里了?”
      雍正道:“好在未曾伤到,从太庙回来,不知道从哪里跳出来一个疯子,竟然欺近御辇,抽出一把匕首来。幸而侍卫将其拿下,我才得保无虞。也怪今天粗心,护卫之人带的少了。”
      太医道:“娘娘请放心,皇上只是受到惊吓不小。”
      和妃略略宽心,常青进来道:“启禀皇上,经怡亲王审讯,那人名叫方锁旺,说话颠三倒四。说是要做件大事,好扬名天下。”
      雍正怒道:“我诛了他九族。”
      常青道:“那人远近亲眷并无,居无定所,十足疯子一个。”
      待无人之时,雍正道:“恐怕有人见此人疯了,挑动至此,也不无可能。”
      二人对视,皆明白说的是何人。
      刑部百般审讯,方锁旺只说些疯言疯语。雍正从前想在廉亲王府安插耳目,谁知繁泠防范甚严,无从下手。如今性命攸关,顾不得师出无名,便下旨搜查,谁知果然查出府中修了武库,内中私藏兵器。再查府中下人,便有几个来历不明的,经与户部核对,均是旗军中的武技出众之人,改名换姓隐于府中。
      雍正看着抄写的清册,问道:“这‘不可描述’首饰匣子是何物事,莫非是什么大逆之物?”
      官员酸着脸道:“此物特别,所以收了来,又不好给皇上瞧,恐怕有污圣目。”
      雍正命抬了来,官员屏退众人,掀起布来,原来是一件金碧辉煌的西洋首饰柜,上面都是赤身男女画,顶上还雕刻了一名裸身女子,做海棠春睡之状。
      雍正愤愤道:“岂有此理!还能□□到如此地步……”
      官员道:“听说是赛厮黑从罗马国贩了来送给鳄骑腊的。”雍正命架火烧毁,以免传扬出去。
      雍正亲自到刑部诘问繁泠:雍正:“你府中的下人,怎会是旗兵出身,经我查实,皆是从前有些身手之人,养这些人,意欲何为?”
      繁泠:“这几个人从前照例发到我府中,每天只是埋头干活,怎么如今倒个个成了大侠?皇上若是不明白,妾身就更不明白了。”
      雍正道:“那么廉王府私藏兵器,防谁抑或害谁?抑或意为身处乱世,需要养兵甲以自保?且此刻居然有人公然行刺我躬,若不揪出首恶,便真成一乱世耳。”
      繁泠辩道:“大清出于关外,奉汗阿玛圣谕,皇子都要文武双全才好。因此修了陈列兵器的地方,以示不要忘本。且那疯子用一把钝刀行刺圣驾,若是廉王府的东西,又岂会给一把钝刀?”
      雍正道:“是啊,从你廉王府查出来的兵器,俱是精工细作,从前预备发往西海的兵器,却用粗铁制成,以至于刀有卷刃,盔有隙缝,往小了说,算作侵吞国孥,往大了说,你们居心叵测,希望我输了这一仗,以便你们取而代之!”
      繁泠辩道:“胤禩那时候刚刚入主工部,哪里能辨得清好钢赖钢,都是被下面的人哄了。我们廉王府自己做兵器的时候,自然不会再上当了。且胤禩是按照汗阿玛的成例去定制,难道皇上的意思是说,汗阿玛他老人家糊涂不清,一直被人哄骗?后来我们廉王府自己掏银子,赔了这一批军械,绝没有侵吞之事。”
      雍正道:“胤禩惯会和稀泥、卖人情,缷过于君上,取悦于众臣。别的小事也就算了,这军械可是关乎性命成败,你们为了一己私利,置国事于不顾,我要治你们一个通敌叛国之罪!”
      繁泠道:“通敌叛国的恐怕另有其人,且皇上已经惩治过了,那年羹尧打了这一仗,不知道赚了多少银子,哪里缺这点子军械,就算做了好了,恐怕也是被他卖了换钱。皇上您想想,连他都尚且靠不住,胤禩那么愚钝,又哪能免得了手下的人犯错呢?”
      雍正心头火起,烧的语塞,只见繁泠穿着一件鹅黄地织金牡丹图的罩衫,碧玉镶珠扁方之中,好大一支石榴莲蓬华胜,神含不屑,语露讥讽,刑部的两个堂官,眼睛发木,舌头打结,已然忘了刑讯之事。雍正见了这一付狐媚之相,不禁怒火愈盛,于是一拍堂木,两个堂官俱是一震。雍正又问道:“前时内务府人等聚集到你的王府,为何不加以阻拦,直闹得沸沸扬扬?”
      繁泠道:“那都是些可怜的奴才,没有饭吃了才闹起来,妾身也想阻拦,只是没有那么狠的心。”
      雍正深吸一口气道:“你府中奴才九十六,经我问过话后,就被胤禩打死,你们好大胆子!”
      繁泠道:“只因他原就不是好人,闻得皇上要讯问他,竟然跑来勒索主子。待他回来时,廉亲王因为心中有气,又喝了酒,不小心推了他一下,谁知道这小人就死了,原是无心之举,想必皇上圣明,一定不会听信这个小人胡说八道。”
      雍正只得忍着气又问:“我下旨汗阿玛的朱批谕旨一律上缴,胤禩私行焚毁,该当何罪?”
      繁泠道:“书房本来就是容易着火的地方,只能怪妾身治家无方,岂能以此论罪?”
      雍正笑道:“想必是汗阿玛痛骂你两个,是以你二人急急烧了。”
      繁泠道:“汗阿玛再圣明,难免有人从中作祟,挨骂总是有的。父亲骂儿子,不管骂对骂错,我们夫妇二人,自然应该承受,那里至于因此烧了谕旨。先时未遭小人谗害算计之时,汗阿玛对我夫妇二人也有百般疼爱的时候,对胤禩的夸赞之语,说出来怕兄弟们听了,难免酸溜溜的,皇上若是爱听,妾身背给皇上听可好?”
      雍正道:“谁要你背?谁知道你是不是往自己脸上胡乱贴金?还有一桩大恶,胤禩胆敢胡乱发誓,说什么若有罪过,祸及全家,这岂不是要带累我吗?”
      繁泠道:“如此就可以证实,胤禩实在没有罪过,所以才敢如此发誓,好赖他断断不会带累妾身;再则就算胤禩真有罪过,皇上也不会少一根头发,皇上竟忘了?昨个皇上已经将胤禩除了宗籍了。”
      繁泠百般狡辩,雍正几乎被她绕晕,一气之下,新仇旧怨堆积心头,雍正想此事不必再忍,便下旨令胤禩即刻休妻。
      此时胤禩正被羁押,如今出了这样的大事,少不得头一个便疑惑是他,且又查出府中不该有之物,一时无从辩解。拿了休妻的圣旨,想想历朝历代,这样的圣旨屈指可数,便细思雍正的意图何在。圣旨上明白写到目无君父口舌逞利妒促无子,七出之条已犯其三。为保繁泠无虞,胤禩便真的写下休书,令繁泠回安亲王府居住。
      雍正回过神来,想起与繁泠激辩的一言一语,自己明明有理有据,还是个皇帝,怎么就辩不过一个妇人呢?昨天我明明可以这样那样反驳她的,怎么就被她惹得乱了方寸呢?莫非正如众人所说,这女人有狐光邪术,自己不觉堕其术中?待有了时机,一定要再与她辩一场,赢回来才是。
      弘时到底年轻,便又来劝解汗阿玛,道:“廉亲王是不该私藏兵甲,可行刺那人明明是个疯子,并不能指证与廉亲王府有干系,还请汗阿玛明察。且降旨休妻,干涉家事,有损汗阿玛圣德……”
      雍正道:“胡说八道!从前代善的福晋无德,太祖不仅令代善休妻,而且还下旨处死了呢。我且问你,究竟你汗阿玛的性命重要,还是你八叔八婶的聚散重要?如今只不过羁押审查,便要劳你如此关心,将来若我砍了他们的头,你又当如何?!”
      弘时跪地道:“汗阿玛万勿动怒,儿臣实在出于公心,为父亲兄弟和睦着想,并未有偏袒私心。”
      雍正道:“你的确未有私心,只因你连心都不曾长全,就出来议论世事。我未登基之时,你便与你八叔相交甚好,我登基以来,你八叔一党,处处掣肘,一心将我颠簸下来,只有你十三叔全力为我分忧,你又在何处?想必你只有在我被废之后,斩草除根之时,才能勘透世情吧?你既然如此崇敬回护与他,我就全你心愿,你这就去宗人府待旨,今后便与你八叔休戚与共好了。”
      和妃劝道:“记得从前有人上折子说,弘时自己拿出银子来,去救济庙里的穷人,可见那孩子是个心热之人,你如此处置他,倘或他一时想不开可如何是好?”
      雍正道:“你难道忘了他曾经勒索了年羹尧八千两,拿勒索来的不义之财沽名钓誉,已可见其将来如何行事。再说他已是别人之子,想不开与我何干。”
      和妃道:“何必如此绝情,他言语不加矫饰,可见没什么心机,假以时日,好好劝导扶正也就是了。”
      雍正道:“这恐怕又是他人釜底抽薪之计,我忙着对付前面的事,有人趁机将我之子哄骗了去,以备反水。幸而他言语不加矫饰,我已经将他的心思摸清。我之所为,不念宗亲,不恤士族,不符仁恕之道,不合圆通之情。若他登了基,必定推倒重来,抑或等不及了,与他的八叔合谋篡位,也未可知。”
      和妃道:“矫饰之语原比真心之词可怕,那孩子不过将自己心思之言说了出来,对你并无欺瞒之处。若你不喜欢他,至之一边便是,何苦将他出继,他又是长子,有没有经过什么挫折,如此羞辱,如何受得了。你的孩子不多,何苦父子之间弄到如此田地?”
      雍正道:“他自以为兄弟不多,便颇有些自以为是,殊不知但是福惠,就比他强了。他既心不向我,我又何须俯就于他,何况我们兄弟,哪一个没有被汗阿玛痛斥圈禁过,他若连这一点都受不住,也不指望能有什么大的作为了。”
      和妃眼见劝不得,只得作罢。
      谁知弘时从前行事不谨,终究为此人所害,这天雍正忽然召见弘时,雍正开口问道:“你府里有个下人之女费莫氏,与你有何干系?”
      弘时红了脸道:“因是下人之女,臣从前未敢禀明,还请皇上做主。”
      雍正道:“下人之女倒也无妨,只是事到如今,恐怕只是你是一厢情愿。”
      弘时愕然不知何意,雍正命传,只见那丫头款款进来,身上是黛绿色织金凤尾纹妆花罗裙,樱桃色罩衫,长长的菖蒲色衣带随影飘落,又有一幅小小的头面,虽无贵气,倒也有几分华丽。弘时从前不被皇祖喜爱,未曾获封世子,一直领着三百两的月俸,而皇子府的一应开支均要从中支取,时有窘迫。汗阿玛行政严厉,弘时从没有皇玛父赐予叔辈们的那些便利外财可用,自己尚且诸事不便,故此从前也未曾将这丫头置办的如此光亮,此刻见了,惟觉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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