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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恍然若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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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游猛然睁开眼,看着红漆雕花的木床愣了半天的神。许久,扶着额头坐起身来。
“侯爷,您醒了啊。”
门外进来两个丫鬟,一人端着热茶,一人捧着面盆,两人都穿着料子不错的襦裙。
“云即?云离?”顾游讷讷的喊道。
两个丫鬟错愕的对视了一眼,齐齐朝顾游俯身,“云即/云离在。”
顾游茫然的盯着自己的双手,好像那时候在海里,炙热感袭来时,恍惚有人将他护在怀里。
糟心,怎么又梦起这下个世纪的事了。
脑袋里一阵刺疼,他缓了一会才想起昨天的事。
楚南侯府的小公子约了他在落安城的青楼落霞阁听曲喝酒,一不小心喝上了头。
至于原因,自然与他的对头脱不了干系,具体的......不提也罢。
想起昨日两人醉醺醺的模样,顾游一顿愁。
依楚南侯府的家教规训,也不知道楚南夜回去会不会被打断腿。
但别人家的事他也没心思管,摆摆手让两人进房里来。
对于穿越这件事,每每梦回之时他都觉得只是一场梦境,但眼前的一景一物、一人一事又教他相信。
顾游的原身,祖上是经商的,到他祖父这一代,层层筛选脱颖而出,一跃成为皇商,自此飞黄腾达。
但在姜国,士官民商,商为最末等,随着朝代更替,但凡祖上有人经商者,后代均不可参加科考。
是以哪怕你再有钱,也无法为官,地位不及平民。
可顾家不同,当年姜国遭到敌国侵犯,眼看着山河失陷,顾家倾全部财力保姜国兵力死守,最后动用商家谋略让敌国没有后续物资,自行退兵。
退兵之后,顾家再次倾囊所有后备财力,保姜国大军追击,最后不仅将敌国打的不敢再犯,更是连夺敌国十五城。
姜国君主班师回朝后,立即打破祖制给顾家封了世袭的爵位,和玉侯。
姜国人爱玉,以和田玉种为最,这个和玉侯封出来,可见顾家多么得器重了。
云即与云离是顾游的婢女,伺候着他的日常起居。
云即高挑丰腴,一双眸子灿若星辰,将拧好的帕子递给顾游,“侯爷可是梦魇了?”
宽厚的手掌接过帕子,顾游擦完脸对云即笑,“还是云即最关心我,不过本侯爷没事。”
云离素手倒了一杯茶,等顾游丢开帕子时递上去,“可不是吗?侯爷往日里生龙活虎的,唯有梦魇醒后才会魔怔,这事云即记得可清楚了。”
云离生的貌美,身材瘦削,看着像是能被风一吹便走,实则她是顾游身边武功最高强的。
顾游接过杯子,轻抿了一口,满意的点头,也不怪罪云离这丫头取笑他。
两人服侍顾游更衣后,安静的退到门外。
主院的卧房得了片刻的静谧之后,门口忽然奔进来一个灰衣小厮,因动作急绊到门槛,险些栽倒,稍稍稳住身形之后跪倒在顾游面前。
门口的云即云离二人见状捂着嘴笑,顾游捂脸一阵头疼。
这是顾游院里的近随,顾长风。
长风是个风急火燎的性子,顾游刚穿越过来那一日,一醒便见他跪在床前哭诉为何要去惹离王,白白遭了权势的欺负。
顾游将捂脸的手滑至下颚,托腮问:“有什么事需要你这么急,给我行这么大礼?赶紧起来。”
顾游不喜欢别人跪他,活像个封建剥削的奴隶主。
在现代他也是活在底层的人,明白这些人的难处,虽然来到这里他身份不错,但实在做不到像这里的公子哥一般在下人面前找成就感。
长风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见侯爷没恼便理直气壮了些,“侯爷恕罪,长风跑急了腿软,这就起来。”
话完,长风拍拍腿站了起来。
顾游如深潭般的眸子一转,好整以暇的问:“乖,现在说说看,有什么事把我家长风吓成这样。”
话头一起,长风的膝盖又软的着地。
“……”顾游不忍再说什么,摆正态度看着长风。
长风见自家主子脸上还没生气,瑟瑟缩缩的道:“侯爷,离王府的卫流来了。”
说完还不忘微微抬起头,瞟自家侯爷的反应。
“……”漫长的沉默后,云即云离二人忍不住往房里瞧,只见顾游抬起头,不急不缓的道:“让他进来。”
话音一落,门外进来一长相不俗的男子,一身深蓝色便装,手腕上绑着黑色丝带拢着袖子。
长风鲤鱼打挺似的站起来,给卫流挪了个地儿。冷峻的侍卫在顾游身前恭敬地跪下,躬身行礼:“参见王妃。”
长风瞧着侯爷脸上对他们的可亲荡然无存,眼底只剩一阵风暴,唇齿间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凌迟,“你叫本侯什么?”
卫流端端正正的跪着,表情平淡,透着一股子肃杀,再喊了一句,“王妃。”
一个月之前,顾游嫁给姜国九皇子姜离做了男妃。
顾长风站在一旁抖了抖,云即云离也跟着皱眉。
离王府的人当真好本事,上赶着激怒她家主子。
顾游双目盯着卫流低下去的头顶,从容的站起来。
顾长风面色古怪的看着,心底猜测这卫流会怎么死,以及卫流死后他主子会怎么样。
嵌着金珠的靴子落在卫流眼里,顾游在他身前站着,轻笑一声,拨开眼底的阴鹜,只剩下一片朗月风清,“起来吧,说说找本侯何事?”
卫流没起,躬身禀报道:“言妃娘娘传话到王府,请王妃进宫叙话。”
长风觉着自己的腿又开始发软了。他家侯爷之前被算计着嫁给了当今最得宠的离王,这言妃,就是离王的生母娘娘。
这句叙话怎么听都古怪。
两朵姐妹花也觉得这皇家实在是过分,当即道:“哼,卫流,你们皇家不要欺人太甚!顾家虽从商,可也是先帝钦封的和玉侯,我家侯爷也是圣上亲自授受侯爵的,被你们这些皇亲国戚折辱嫁给离王也就罢了,如今连个后妃也想来羞辱我家侯爷吗?”
云即与长风在心中暗自赞叹云离飒爽豪迈,这么多年,都快忘了云离当年初来侯府时盛气凌人的样子了。
“王妃!”卫流语气清冷。
他也十分苦恼,这姑娘可什么都敢说。顾侯委屈,他家王爷难道就不委屈吗?本是皇家最受宠的皇子,被迫娶了男妃自此无缘帝位,偏偏王妃还是个不省心的。
顾游甩袖转身,“没听到云离的话?还是你觉得我会上赶着给人羞辱?”
这是叫他进宫叙话?明明就是为了昨天的事算账,大概是什么样子,说他不守妇道,去青楼寻花问柳折损皇家颜面,呵,他一个男人守什么妇道!
更何况,他要给姜离守哪门子妇道!
“侯爷!”门外进来侯府的守门小厮,“侯爷,门外的宫人说,此刻楚南侯正跪在言妃娘娘的宫中,说是……说是侯爷不进宫去给个说法,就跪死在皇宫里。”
长风倒吸一口气。
“请王妃三思。”卫流一本正经的再次劝道。
对于昨日这事,卫流十分懊恼,眼看着他家主子一派的官员嘲讽王妃,他没拦着不说,还让王妃跟着楚南侯府的小公子走了。
“他一把老骨头倚老卖老想跪就跪,和我有什么关系?”顾游冷眼看着卫流道。
卫流依旧语调冷冷,“王妃,楚南侯府满门荣耀,楚南侯德高望重,得罪不得。”
顾游被卫流气笑了,“他楚南侯满门荣耀德高望重,我顾游就没有尊严任人贬低吗?卫流,得罪不得的是你家主子,可不是我顾游。”
昨日那些朝臣的话还言犹在耳,人人都觉得是他拖累了离王的前程,可谁管过他乐不乐意?
“王妃,夫妻本是一体。”卫流还在极力规(作)劝(死)。
“我去你的夫妻一体!”顾游气的摔了桌上的茶盏,屋子里的人俱是一惊。
长风跟着顾游多年,头一回见他主子发脾气这般失态,也更清楚的认识到,他家主子是真的不喜欢离王。
卫流愣了一下,笔直的跪着,不再作声。
云即上前收拾碎掉的茶杯,房间的安静一直持续她拿着托盘离开。
主子和离王府的人争执不下,可把他一个传话的小厮整的叫苦不迭。
再说话时,小厮牙关打着哆嗦,传句原话都得在心里先过三遍,免得触了哪处逆鳞没得好果子吃。
“侯爷,宫里还说……说昨儿个您伤了楚南侯小公子的身子,这事侯爷您必须给个公道。”
“为了楚南夜?”得到片刻情绪平静后,顾游怔了下,继而冷下声音,“这个老匹夫人老了,脑子见长啊,知道来和玉侯府叫门我不会搭理,倒是直接找到看我最不顺眼的言妃那里去了。”
如果是蓄意招他进宫去刁难,自然有一万个法子推辞,但现在......
顾游目光一转,收敛眼底的风暴,半气半笑的道:“既然说本侯伤了楚南夜,那看来这趟宫不进是不行了!”
顾游面无表情的转了转手腕,喊道:“云即,更衣。长风,去备车。”
这话音一落,屋子里跪着的两个松了一口气,纷纷起身掩门告退。
长风撸起袖子,在廊道上风风火火的跑向马房。
一路上在想,换做平时,管他楚南侯柳尚书还是华丞相,就算把皇宫跪穿他家侯爷都不会理,要不是事涉楚南侯府小公子,才不用去皇宫受这通气。
两个丫头给顾游好好穿着了一番,将束发的簪子戴正,顾游点点头,拿上他惯爱的那支白萧出了门。
云即在门外叹了一口气,这得多亏他家侯爷自己在乎仪容,换做旁人受这气怕是直接找到皇宫里去,没开始责问不说,先来了个殿前失仪。
卫流不放心,紧随其后,被顾游派人打出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