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海拾贝:右手过往，左手未来》邓家楠楠

23、啥也不是

　　暮色降临，左左一路慢走着。
　　路边的小店里透出微弱的灯光，门口“招聘”格外显眼。
　　就像是饿急了的人见到吃的，左左也抬头看了眼门头，“文房四宝”，招一个卖货的。
　　这她总可以的吧。
　　进来屋里，招财猫欢快的叫着，“欢迎光临。”
　　里面一个个货架摆满了写画用具。半晌里面传出来一句热情的招呼，“您好，欢迎光临，需要点什么，我给您介绍。”
　　暖暖甜甜的声音，左左心里感觉舒适。
　　里面，大概是屋子深处的库房里，走出来一个身形胖胖的女人，站到光亮下，一脸微笑的看着左左。
　　左左面对这样的微笑，心里的担忧打消了，“您好，我看这里招人，所以想来试试。”
　　女人脸上的微笑稍微收敛，露出一口小牙，“老板娘不在，我先给你简单介绍下，我们早晨7点到晚上9点开门，附近的学生很多，也有很多美术培训班，所以时间要长一些。供午饭，一个月休两天，但是分4天休。工资……”
　　左左认真的听着女人的话，找货给客人，卖出去收钱，也都不是大件。左左悄悄摸摸右手，应该可以的。
　　女人讲完，盯着左左的脸，等她的回答。
　　“我，我想试试。”
　　“行，等会老板娘回来了，让她再看看。”
　　正说着，进来一个女人，貌似喝了酒，有点晃。
　　也不看人，进来就喊，“臧齐，给我拿钱。”
　　“好嘞，丽姐。”叫臧齐的胖女人手脚迅速的跑到收银台里，拿出钱递给女人。
　　左左闪到一边，悄悄等着。
　　“丽姐，这个是来应聘售货员的，你看看……”
　　“你定就行。”丽姐也不看人，踩着高跟鞋歪歪扭扭地走了。
　　臧齐看着人走远了，转头看着左左，“明天来上班吧。”
　　左左喏喏的应了。工作这就算又有了着落了。
　　不知道自己这算不算病急乱投医，这么顺利就又有了工作，也算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带着这点高兴，暂时压下心里那些难过，明天，就来这里上班，赚钱。
　　晚上，面对以后的日子，还有眼下的路，左左忐忑的睡不着，原来自己真的啥也不是，摸出一瓶药，仰头一口闷掉。
　　她想好好歇一歇，哪怕是药物作用。

　　第二天，左左早早起床，在规定时间之前来到昨天的店里。
　　看到臧齐正在开门，左左礼貌上前，“姐姐，我帮你开。”
　　臧齐看了一眼左左，“你还挺早的。”可能感觉到自己口气不善，笑嘻嘻的招呼，“开了，进来吧。”
　　左左上一秒刚体会到早晨的凉意，下一秒又被这个笑容弄愣住。
　　先让左左填写名字、家庭住址、联系方式等等基本信息，然后就让左左自己在货架前转转，熟悉货物。
　　左左听话的在笔墨纸砚里转来转去，各种不同型号的东西，记的她晕头转向，原来里面有这么多学问。
　　外面陆续上人了，臧齐在外面热情招呼着。一个稚嫩的声音问，“阿姨，能不能手机支付呀，我妈没给我现金。”
　　“小妹妹，姐姐这里的收款码不见了，好几天了，你看看你同伴有没有现金。”
　　解决掉一个现金付款的问题，后面等着付款的也都跟着翻兜找现金付钱。
　　应付完这些人，臧齐又数了一遍现金，习惯性的抽出几张。猛然听到里面东西落地的声音，吓的她一身肥肉好险没飞出身体。
　　左左转身不小心碰到东西，掉落一地，给她自己也吓一跳，一只手一件件捡起来。
　　臧齐收起钱，小心的靠近左左，语调和气的询问，“咋了这是。”
　　“姐，不好意思，我给东西碰掉了，不能摔坏吧。”
　　看着左左一脸歉意，眼神没有闪躲，臧齐放下心里的疑虑，“没事，捡起来就好，就是丽姐在的时候，手脚麻利点，别出错，咱俩都好说。”
　　左左感激的说声谢谢，自己是挺笨的，转个身还能把东西碰掉。
　　臧齐蹲下身，准备帮左左捡，左左忙摆手，“谢谢姐姐，我自己来就好。”
　　臧齐又站起来，看着左左一件件捡着，心里说不出的别扭。
　　渐渐上人忙起来，臧齐在前面招呼，让左左在货架里找东西送到收银台。
　　左左一次一只手拎几件，明显跟不上节奏。
　　臧齐嘴上没说什么，眉头越来越高，终于再她忍完这波忙碌之后，爆发了。
　　声音虽然不高，但是字字句句都是责怪，“我说妹子，咱们出来工作虽然都是为了糊弄赚钱，能偷懒就偷懒，可是你这速度也不行啊，那只手怎么就不能也拿一些，要是人再多点，等不及走了，咱俩连饭都别想吃了。”
　　左左掐着右手，低着头听她训斥。
　　老板娘又晃晃悠悠的进来了，没有酒味，看着像是没睡醒。“大齐，给我拿钱。”顺势趴到收银台上，“收款码赶紧找到，省的我来拿钱。”
　　臧齐陪着笑脸把钱递过去。
　　“怎么就这么点，今天没什么人？”点着手里的几张红红绿绿的现金，丽姐有点不能接受。
　　“丽姐，您昨晚刚拿的钱。这一上午已经够多了。”臧齐偷偷看了左左一眼，发现她在低头掐着手脖子，好像根本没注意这边。
　　“嗨，都喝糊涂了。晚上不去了，明天去。中午吃什么。”丽姐挠挠头，把现金揣好，挤进收银台里。
　　臧齐灵活的挪动着胖胖的身躯，站到一旁，“中午附近订个饭，丽姐想吃什么？”
　　“你看着订。”抽出一根烟，啪的点燃，深吸了一口，慢慢吐出白烟。
　　臧齐又从收银台里拿出预先留出来点，仅剩的几张零钱，“我去买饭，那个谁，你看店。”
　　左左讷讷的点头。她怎么看，什么都不知道。有老板娘在，还好。
　　老板娘这才注意到左左，冲着左左扬了一下下巴，“来一根？”
　　左左吓一跳，来根烟？赶忙摇头，生怕她下一秒就掏出烟和打火机来。
　　看着左左的真实反应，老板娘咧开嘴笑起来，纯粹爽朗的笑声，和她此刻的烟雾缭绕一点也不相称。
　　“好孩子别学我，不好。”自我否定了一番，她又恢复之前那副懒洋洋的样子。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竟然可以让人想看看她的笑，又讨厌她的烟。纯粹与颓废的结合，奇怪又莫名的合适。
　　又进来几个人，打断左左的思绪，连忙笨拙的招呼起来。
　　进来的几个年轻小孩子，躲开收银台那里的烟雾，拿手扇开呛鼻的味道。丽姐不以为意，自己抽的欢就好。
　　左左勉强应付完，把钱递给丽姐。
　　只听丽姐轻声问，“右手怎么了？”
　　左左马上收起右手，有点紧张的看着丽姐。
　　丽姐盯着烟雾，眼神迷离，正正经经的表情，“不用自卑，谁又是完美的。”
　　看着丽姐低头收拾钱匣，没有真想追问下去的意思，左左悄悄放松下来。
　　整个下午，丽姐都没有离开，静静待在收银台前，虽然烟不离口，但是来人了她还是会收敛一点，喷出的烟也只在自己身边萦绕。
　　每天上午都是左左和臧齐在，慢慢从臧齐口中知道了点丽姐的事，这个店的收入都拿去喝了酒，她看到的丽姐几乎没有清醒的时候。所幸丽姐有房子，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臧齐还在八卦丽姐的私事，正好来人给打岔了，左左不好奇别人的私事。
　　下午丽姐来接手收银，不再是之前晃悠悠的醉态，颇有精英范儿。
　　左左在里面继续认物品及摆放位置，臧齐则是站到门口迎宾，和丽姐聊着天。
　　在最里面的货架底下，左左发现了一个收款码，头像迷迷糊糊能看出丽姐的模样。想起这些日子以来，臧齐说收款码丢了，左左拿起收款码送到丽姐面前。
　　“我找到这个，您看看。”
　　丽姐接过收款码，轻轻放到桌上。
　　臧齐陪着笑脸，“这个码可真淘气，我找多少天都没找到。”
　　左左又回去忙自己的。
　　丽姐痞痞一笑，“我饿了。”
　　臧齐赶紧张罗去买吃的，丽姐点燃烟。
　　很快左左和臧齐开始了一人管一个班次，臧齐考虑到晚上人更多让左左早晨来上班。
　　“小邰，你就辛苦点，早点来，早点下班，晚上人多我来顶。”
　　这个姐姐确实很为自己着想。
　　“好，谢谢齐姐。”
　　第一天自己上班，左左艰难的完成了，把现金和自己记录的账目交给臧齐。
　　臧齐惊讶的接过来，“心真细呀，这样就一目了然了，明天我也给你留一下今天下午的账。”
　　就这样上了两天，丽姐没怎么露面，分了班次，左左几乎没见到过她。
　　直到有一天，左左交了班回到家，睡了一觉起来，天已经要黑了，家里来了不速之客。
　　陆宁捷大大咧咧钻进自己家门，“好久不见呀，请我吃饭吧。”
　　左左点点头，穿上外套，打算出门。
　　电话响起来，左左认识这个号码。接起来，那边已经急吼吼的嚷起来，“妹子呢可算接电话了，赶紧过来一趟，出大事了。”
　　左左想问，已经挂了。
　　“我得去趟店里，等我回来。”
　　店里？
　　“什么店？”
　　“等我回来说。”
　　“我跟你去。”陆宁捷跟了出来。
　　丽姐还是那个位置抽烟，臧齐在一旁絮絮叨叨，“真想不到啊……”
　　看着左左来了，赶紧拉她进来，“小邰，你怎么回事，钱都去哪了？”
　　左左心里咯噔一下，什么钱？
　　“你要是急用钱，跟我说一声，我借你，可这是店里的钱，丢了咱俩都得倒霉。”
　　“我……我每天不是把钱和账都给你了吗？我没拿过钱。”
　　“你可别瞎说，什么时候给我了，你说早晨没什么人，没有多少进账。我就说早晨我也上过，怎么可能没有买卖。”臧齐急的跺脚，“拿出来，这事就算过去了，丽姐那我帮你说。”
　　“齐姐，我真没拿钱。”左左从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急的不知道怎么为自己证明才好，看着丽姐，她好像没看见这些，一个人与世隔绝的抽烟。
　　陆宁捷在门口没打算进来，听见左左被人冤枉偷钱，站了出来。
　　“我说这位美女，说话不能信口开河，我的朋友做不来这样的事。”
　　“帅哥，人不可貌相，交友要谨慎。”长得帅了不起啊，这钱就是她偷的，难不成是我？有帮手也不怕。
　　“店里监控调出来。”陆宁捷看向四周。
　　“别开玩笑了帅哥，就是因为没有监控，所以她才敢拿钱。”没有监控，看她说的清楚。
　　“哈哈，那可有意思了，没有监控，钱没有了，你最有嫌疑了。她一个新来的，呆头呆脑的，来了就敢偷钱，不是找死么？”
　　臧齐还想狡辩，丽姐捻灭烟头，“别闹了，钱在她来之前就已经开始少了，收款码你收的吧，毕竟现金方便拿。”
　　低头嘿嘿一笑，“你以为我喝多了脑子不清醒，昧掉的钱就真的悄无声息了么？我看你拉扯个孩子不容易，你跟我演这个？”
　　“丽姐我没有，咱们两个认识多久，你怎么相信新来的也不信我。”
　　“你走吧，就当给孩子了，别让我再看见你。”丽姐也不看臧齐，语气冷下来。
　　臧齐悄悄打个冷颤，一个清醒的丽姐她尚且对付不了，这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她更斗不过。见好就收，灰溜溜的跑了。
　　一场闹剧结束，丽姐转过脸，看着左左，笑的灿烂，“别学我，认人不清。”又看着陆宁捷，“你们走吧，工资明天来结，今天……”说到钱，她顿住，自嘲笑笑，“今天没有收入。”
　　陆宁捷拉着左左出来，一直没听到左左吭声。
　　走了好远，左左突然开口，“我要是说，人怎么这么复杂，会不会很幼稚，这点风浪算什么呢。”
　　“哎，我说你这人，明明是块好材料，非要舍近求远做这些埋没自己的事。”
　　左左低头没做声。
　　“人嘛，各种人群都有垃圾，不同的是垃圾的手段不一样罢了，为的目的不过都是钱物地位。孩子还是太小，以后有事找哥哥。来，哥哥带你去吃好吃的。”
　　左左看着他自称哥哥，突然想起来洛清，又想到洛琳，离开他们这么多天，都经历了些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