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海拾贝:右手过往，左手未来》邓家楠楠

22、堂妹缘

　　旁边坐着的刘左童不乐意了，扒拉掉吕慧儿的手，一头扎进刘凌慧的怀里，“妈妈，抱童童。”
　　刘凌慧爱怜的搂紧怀里的宝贝疙瘩，嘴上嗔道，“这孩子，这么大了还撒娇。”
　　吕慧儿礼貌地陪着笑，“童童多大都是个孩子，撒撒娇多可爱呀。”
　　心里还记着那天那块让她恶心的粘手的点心，脸上滴水不漏。
　　好在干妈是喜欢自己的，跟一个小孩子置气犯不上。
　　互送刘凌慧母女回到家，刘凌慧留吕慧儿在家吃饭。
　　吕慧儿心里正希望有个时间单独跟刘凌慧说说话。
　　趁着刘左童跑去一边疯了，吕慧儿站到刘凌慧身后，双手搭在对方肩上，轻轻按揉肩颈。
　　刘凌慧正看着手机里的消息，挨个回复。觉察到吕慧儿这贴心的举动，放下手机，腾出一只手拍拍吕慧儿的手，“陪干妈坐会。”
　　“干妈先忙，慧儿给您按按，放松放松。”
　　“还是慧儿贴心，什么时候我那个童童能像你这样懂事就好了。”刘凌慧心里也是知道自己孩子淘气。
　　“小孩长的慢大人嫌，长的快大人还嫌，做孩子好难啊。”吕慧儿假装叹气。
　　“怎么，被你爸妈嫌了啊。”
　　“天天嫌，现在嫌我不如小时候乖巧了。老夸我一个远房堂妹比我好，搞的我都想叛逆了。”吕慧儿一边按一边闲话家常，为她自己铺路。
　　刘凌慧也是妈，正遇上一个狗都嫌的年纪的孩子，对比别人家孩子，她倒没觉得自己的一双儿女不好，活泼可爱就是他们现在该做的。好奇吕慧儿的父母怎么嫌的她。
　　“我那堂妹也学的画画，开始毕业实习了。这几天我婶跟我妈联系看看我们有没有好工作。听说得过几个奖，我一个也没有。平时不爱说话，乖巧的很。我妈可能是嫌我太闹了吧。”吕慧儿瘪瘪嘴，一副受伤的样子。
　　刘凌慧看着她噘着嘴，出言宽慰，“你呀，回家给你爸妈打个下手，在他们眼前晃悠晃悠，多哄哄。怎么着你是亲生的，他们也就是自己孩子没有的就羡慕了一点而已。”
　　“哼，他们喜欢堂妹，让她给他们当女儿吧。”吕慧儿继续噘嘴。
　　刘凌慧其实就是吃这一套的人，拉过吕慧儿的手，“净说傻话。自己孩子，打死也不能换。”
　　“还是干妈疼我，堂妹再好，也就是个刚毕业的小屁孩，工作还没着落，我婶自夸了几句，我就被我妈嫌弃了。”
　　刘凌慧轻轻摸摸吕慧儿的头发，“干妈给你撑腰，你堂妹的工作你给落实了，他们不就都得记着你的好吗。”
　　“不，不是的干妈，您那么忙，我不是这个意思的。”刘凌慧的提议正中下怀，但是她准备迂回几个回合再提的，现在让刘凌慧主动说出来，她怕干妈会感觉自己有心机。
　　“干妈也遇到过你这样的堂妹，别人嘴里的好孩子。我的堂妹，也是我给安排的工作，我的慧儿，不能让人瞧扁了去。我堂妹就在少年宫，让她安排一下，你把你堂妹的大概情况给我。”感同身受，让她更乐意去帮这个和自己缘分颇深的孩子的忙。
　　吕慧儿眼睛红红的，“干妈，我要是您的孩子得多幸福啊。”
　　刘凌慧笑的酸涩，她也想要自己那个孩子继续存在，想要的都能拥有得幸福死。

　　当着吕慧儿的面，刘凌慧打给她堂妹。
　　堂姐主动给自己打电话，也是头一遭，自己平时也不敢打扰这个高官堂姐。得到堂姐的帮助，这辈子都矮人一头。
　　在自己工作范围内，她还是想抗争一下的。
　　仔细听了刘凌慧的吩咐，也说了最近已经找到一个老师，孩子反响不错。
　　刘凌慧声音冷下来，“什么时候少年宫竟然招的老师可以没有学历了？教育祖国的未来，不应该择优录取么？”
　　听着电话里的堂妹鸡蛋碰石头的挣扎，刘凌慧来气了，翅膀硬了，自己安排个人都敢反驳了，忘了当年是怎么求自己的？
　　“那这个女孩子怎么办？”电话那头放弃抵抗了。
　　“你是负责人事的，自己看着办。”啪，刘凌慧挂了电话。
　　吕慧儿没见过刘凌慧发脾气，战战兢兢如坐针毡，反思自己是不是不该说之前那些话。后悔的要咬舌头了。
　　刘凌慧收拾好自己刚才的气势，转头对着有点呆的吕慧儿笑道，“刚才干妈太凶了吧，给慧儿吓到了。”
　　吕慧儿忙摆手，“我怕给干妈惹麻烦。”
　　“小事，你从来没求过干妈，这点事干妈一定要帮你。”刘凌慧拍拍吕慧儿的小脸蛋儿，“等会让王妈再多做几个你爱吃的，给我慧儿压压惊。”
　　“谢谢干妈。”看着刘凌慧没生气，吕慧儿才暗暗放下心来。
　　一切顺理成章的办成了，让吕慧儿觉得不真实，堂妹和婶子的事都是有的，只是她确实没想到可以这么巧、这么快就达到自己想要的。运气太好了。自己平日里的付出和维护真的没有白费。

　　上完课的左左，踏着轻快的脚步回到办公室，这两天，一切都在走向正轨，办公室里的老师也能简单聊几句工作之外的话题。
　　正在聊天，刘老师走进来，笑眯眯的叫走了左左。
　　最近刘老师常找她聊天，帮她分析，给她提意见，左左已经熟悉了，一身轻松的坐下等着刘老师的谈话。
　　刘老师今天看起来有点不一样，微笑里带着点心思，好像琢磨什么事。
　　“刘老师，您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刘老师叹口气，自己的心思一点都没藏住。心里斟酌着怎么说，才能把伤害最小化。可是这结果，无论怎么说怎么做，都是一样赤裸裸的伤害了这个小姑娘。看着左左的右手，她闭了闭眼，不忍心也得说。
　　“你来这也有段时间了哈，今天先给你开些工资。”把事先放在抽屉里的信封拿出来，推到左左面前。
　　钱正是左左需要的，信封里那点厚度，就是自己证明了自己的具体体现。
　　手里捏着信封，左左掩饰不住心里的高兴，“谢谢刘老师。”
　　“这是你应得的。你做的很好，我看那些小朋友也挺喜欢你的。”刘老师掖了下鬓角的头发，“我这边接到上面的通知，对少年宫的老师有要求。”
　　左左的心咯噔一下，看样子刘老师的心事就是这个了。脸上的微笑突然好僵硬。
　　看着左左的反应，刘老师于心不忍，这得罪人的事就只能她来做，想起昨天那个电话，她心里也愤愤不平，趾高气扬的语气，让她心里反感又不能发泄。“你做的真的很好，可惜的就是现在领导的要求，要是我，我肯定看能力不看其他的……”刘老师还在努力的安慰解释着，这些不是左左的问题。
　　左左惨淡一笑，她本来白皙的脸颊，好像更没有血色了。“刘老师，我都懂，谢谢您这段日子以来的照顾，钱我就不推辞了。再见。”
　　说着，起身向刘老师鞠了个躬。转身走了。
　　刘老师站起来呆呆的看着她走出去，那瞬间她真的有点难受。人脉可以否定一个有能力的人，可以成就一些人。自己又何尝不是仰人鼻息。
　　颓然坐下，叹气。

　　左左恍恍惚惚下了楼，对着楼下的大爷，勉强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出来大门，被人一把拽住，左左机械的回身，看到大爷关切的眼神，“怎么了孩子？”
　　左左忍着眼里的酸涩，努力牵起嘴角，“我没事大爷，以后我都不来了。”
　　大爷一脸惊讶，“不喜欢这里呀？”
　　左左摇摇头，眼泪突然控制不住，略带哭腔，“我没通过实习。”
　　大爷拍拍左左的肩膀，“嗨，这有什么，你还年轻，又这么有能力，其他的工作也一样能胜任，这个地方不留你，自有留你的地方。”
　　正是这能力，突然让左左迷茫起来，自己有什么能力，活这么大全靠舅舅的暗中帮衬。离开舅舅，竟然连个工作都保不住。
　　看着左左成串的泪珠滚落下来，大爷慌了，手里也没个手帕纸巾的，这可怎么是好。
　　“你跟大爷进来坐会，别着急回家。”不等左左答应，大爷拉着左左进了自己的值班室。
　　屋里倒是有纸，给左左扯了一堆，放到她手里，拿着纸杯接了水也想一并放到她手里，心里暗想，这是一边流泪一边补水的意思。眼下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个兀自哭的难过的孩子。
　　结果看到了左左瘦弱的右手，老人家递出去下水杯又缩了回来。
　　突然好像理解了她失态的痛哭，这算是被歧视了吧。
　　大爷拿回左左手里的纸，笨拙的给她擦眼泪，却怎么也擦不干。
　　左左回神，看着给自己擦眼泪的大爷，瞬间被一个陌生人止住了眼泪。
　　鼻头红红的，声音沙哑哽咽着，努力的挤出一丝笑，“谢谢您。”
　　大爷笑眯眯的看着她，“孩子，不论多大的难事，活着就有希望呀。你看大爷乐呵呵的一天天，其实也是个孤寡老人，本来有个家，结果……嗨，人啊，都得经历的劫难，生下来就是受着苦长大的。”
　　左左接过大爷手里的纸，使劲抹净脸上的泪水，听着老人说起自己的悲伤过往，还有脸上的沧桑，左左也有些动容。
　　老人看左左听得进去自己的话，也难得有人听听自己的内心，坐下来，跟左左说起自己的妻子儿子，一家人幸福的小日子，都因为妻儿坐车出了事故，而彻底粉碎。
　　原来深埋在心底的那些伤疤，以为不提就可以愈合结痂，却不知道，每个午夜梦回，都在心底发酵，看似结痂，其实里面早已经溃烂。
　　大爷眼睛泛红，跟左左讲完这些，心里轻松了一点。这么多年了，他从未跟别人提起过这些伤痛，别人只以为他每天傻乐呵。今天在这个只是点头之交的小姑娘面前揭开伤疤，竟然痛快的把压在心上的那口闷气吐出来了。
　　看着大爷眼看着就要流泪，左左心里有点自责，把人家都伤心事给勾出来了。笨拙的伸手要抹大爷的眼角。
　　大爷笑了，“都过去了，大爷没事，倒是你啊，还有大把机遇和时间，等着你大展拳脚。不要沉浸在痛苦里，活着就是经历，得失都是收获，眼睛得往前看。”
　　“您知道吗，我看了好多年的心理医生，今天听您这些话，感觉，您也是个好心理医生，而且是个能治愈自己的人。”
　　治愈谈何容易，只不过能支撑自己走下去而已。
　　大爷依旧笑眯眯，“人啊都有自己难过的经历，这过程里的痛苦，只有自己知道。全好不可能，但是走出来活好接下来的日子，还是可以的。”
　　左左点点头。
　　“回家洗个热水澡，吃的饱饱的，好好睡一觉，明天继续战斗。想找人唠唠嗑，大爷也乐意听。”
　　揉揉红肿的眼睛，左左辞别了大爷，一个人安安静静地走在回家的路上，看着路上匆匆的车辆、行人，突然感觉到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生气，人，一路相伴的欢笑和痛苦，哪一个都不容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