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神山海间》千秋旗

17、睡前谈

　　吃过晚饭，清洗好炊具，我在火上烧了一锅水方便待会洗漱用。
　　百无聊赖地往火堆里加柴，看着锅里的水一点点沸腾，虽说立夏已过，但是这山间的夜晚还是萦绕着几分确切的冷意。
　　在离河边稍远的还算平坦的草地上铺上几乎花光我额度的厚塑料布，隔绝了从土壤里传来的湿气，凉席铺在上面，就算是我今晚的铺盖。
　　“你要在哪里睡觉呢？”
　　我朝在河边给两条蛇冲澡的神于儿问道。
　　“哦？嗯……不用管我了，我在树边坐着眯会就行。”
　　他转过身来回答我，明明是在远离火焰而昏暗乌黑的河边，我却能清楚地看到他的每个动作和表情，只是因为他自己就是最明亮的光源：通透的明光在他身后绽开，其间偶尔穿插进微红或明黄，将他周身一丈之地照得清晰。
　　“再怎么想那也不可能睡得舒坦吧。”
　　我提着烧开的水走到河边，加了些凉水降温，就先就着一点盐粒用手指涮了刷牙。
　　真心难受，不过因为额度都花光导致没钱买牙膏只能这样将就一下了。
　　“我的席子还挺宽的，一米五足够两个人挤挤了，一起睡吧。”
　　捧起一点热水漱了漱口，剩下的先洗了脸，再擦了擦头发和脖子上的灰尘，慢慢地倒在换上木屐的脚上冲了冲。
　　清爽！
　　“怎么样？不用担心我乱动，我睡着了挺安静的。”
　　我转过头问他。
　　“这么没戒心吗？”他有点无奈地说“明明才认识半天啊。”
　　“其实更应该吐槽随便邀请不熟悉的人一起睡觉会很尴尬这件事吧？”我笑了笑，弯腰重新灌了一锅水，就着神于儿的背景光小心的注意不要带进去泥沙“来到大荒好歹也成长了不少，半天时间足够我看清楚啦。”
　　“虽然不够酷炫，但我好歹也是掌握超能力的人啦。”
　　我再抬起头时，看向神于儿的双眼已经失去了凡俗之物的形体，化作了光影变幻仿佛万花筒一般的瑰丽漩涡。
　　这是我第二次发动这种程度的神异，自从在招摇山村参与了祭祠之后，我的能力每一天都在发生长足的进步，终于在昨天晚上发生了顺理成章的蜕变，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非凡。
　　“哦！了不起啊！”
　　按理说看起来应该很吓人的，毕竟这双浸满了神异的双眼过于异质，但是神于儿颇有兴致的把脸凑过来，距离过近加上双眼全力发动神异的状态，我连他眼皮上有几根睫毛都看的一清二楚。
　　结果反倒是我不太自在地关上了神异别过了头。
　　“还好吧，这种程度的话你也能做得到吧。”
　　“不一样啦，”洗干净的两条蛇被他撸了一把，就变得干干爽爽，乖巧地缠在了身上“至少成神之前我可从来没有这种程度的感知，真不敢想你才来了大荒不到半个月啊。”
　　他这样说着一把接过我手里的装满水的铁锅。
　　“欸？不用……”
　　“没事啦”他伸手按在了我头上，拦下了我想要拿回铁锅的念头，顺便还揉了两把“我力气大。”
　　我也就没再坚持。
　　“好快啊。”
　　我坐在席子上，看着神于儿三两下就把锅架得稳稳的。
　　“我还是人的时候可是连铁器的影子都没见过呢，”忙活完的神于儿一脸骄傲地在席子上坐了下来“不过我们那制陶还算兴盛。”
　　“难不成你是战国以前出生的？”
　　没有铁器？那得是多久以前的事了？话说他之前不是说自己以前是个国主吗？春秋战国时的小国家我记得好像很多啊。
　　“哈哈，差不多吧。”
　　他竟然一脸无所谓地承认了！
　　“虽然知道是祖宗那一辈的，真没想到竟然还是祖宗的祖宗。”
　　“算不上啦，毕竟我没有孩子嘛。”
　　“没结婚吗？”
　　“结婚啦，不过发生了很多事，总之后来就没在一起了。”
　　他这样说着，字里行间有一种无可奈何的感绪。
　　不能再在这个话题里谈下去了，我这样想到，我们只是萍水相逢的路人，不合适一昧拿彼此的过往当谈资。
　　“那肯定是很复杂的事吧，”我躺在席子上说“后来你就成为神仙了？”
　　“是啊。”
　　他也躺了下来。
　　我们再次被沉默包围，只是一起看着天上闪烁的星星。
　　其实挺尴尬的，但是环顾四周，并没有什么熟悉的东西能让我挑起话题。无论是砂砾石块还是河水草木，在我的认识里都只是一个大概的类别，连具体的名称都叫不出来。
　　这大概就是现代孩子不可避免的遗憾吧，我有些自嘲地想。
　　在这风景如画的柜山，我所熟悉的竟然只有那些能端上餐桌的生野菜蔬。
　　嗯，等等？
　　柜山……
　　“神于儿。”
　　“怎么了？”
　　“我在招摇山听说，在柜山山巅向北眺望，能够看见诸毗之山的火光，那是什么很有名的山吗？”
　　“诸毗之山啊，的确是可以在柜山顶看见呢。”
　　“它也是周朝的时候就上升到大荒之中吗？我来这里之前从没有听说过它。”
　　“不哦”神于儿又坐了起来，和我细说“诸毗之山是在人间的唐代才分离了形神来到大荒的，而且它留在人间的部分可是相当有名的。”
　　“欸？名字不一样了吗？”
　　“火焰山，这个肯定听说过吧。”
　　“是在《西游记》里的那个火焰山吗？”
　　“嗯哼。”
　　我的天，难道吴承恩老爷子写得故事是真的？我麻溜的爬起来，眼睛都激动地放光了。
　　“那真的有孙悟空吗？！”
　　“这个就没有了。”
　　“啊，这样啊。”
　　不过想想也是，毕竟如果唐皇真的把玄奘法师当做了御弟，那当年法师他老人家也不用偷渡出国去取真经了。
　　虽然这个答案在意料之中，但是失望还是有一点的。我又百无聊赖地重新躺了下去。
　　“神于儿，我突然有一个问题。”
　　“嗯，问吧。”
　　“你瞧啊，神话传说啊，志怪奇谈啊，这类的故事很多的吧。”
　　“那这些故事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呢？”
　　“如果只是问真假的话，我可没办法给你确切的答案啊。”
　　他捋了捋头发也重新躺下，有点纠结地和我说。
　　“怎么说呢”他组织了一下语言“那些故事里面有些故事是真实发生的但是出场的人物另有其人，有的是出现了真正的仙神怪异但故事本身却是拼凑编篡来的。还有更多的则是为了图个乐趣或是别的什么，只是单纯的想象。”
　　“所以你的意思是，即使有着人或事的原型，但是故事再被记述的时候，就已经只是故事了？”
　　“嗯呐，理解的很快嘛。”
　　“哈哈，我也就这几个不多的优点了。”我有点不要脸的承认了，想了想又问了一个问题“那么哪些故事，或者说哪些朝代的故事，更接近真相呢？”
　　“大概魏晋以前吧。”神于儿这样回答我“不过就算知道了你也不会去认真看那些书吧？毕竟如果你认真读了《山海经》，至少不会问我夫夫山在哪这种问题吧。”
　　“哈哈”我用尴尬的笑声强行接下了话题“毕竟时代不同嘛，那些书上的故事真的很难让人感到笔者的想法呢。”
　　“也是呢，毕竟时代不同了。”
　　神于儿也这样说了一句，今天晚上的睡前交流也就结束了。
　　阖上双眼之前我看到了他被身周的柔和华光映照的侧脸。
　　“灯开暗点谢谢，亮得睡不着。”
　　“哦。”
　　“晚安，神于儿。”
　　“哦……晚安，齐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