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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娇娇 ...


  •   芙蓉馆。一张造型古朴的方桌上摆着几盘瓜子点心。

      余梁无拘无捒地歪靠在椅子上,两腿抻开,左腿压在右腿上,一手抓点心,一手捏瓜子,神情松弛,心情大好。

      台上的表演者是江云山的两个弟子,段子名叫《反七口》。虽然使尽浑身解数,各种耍贱卖萌无节操,但台下观众反响平平。

      余梁看看时间,十一点了,文娇娇怎么还没来?不会放我鸽子吧。

      自从答应老文头提出的见面,余梁每天至少接到三次他的电话。余梁有种强烈的预感,他已认定自己为乘龙快婿了。

      电话里,老文头对他好得不能再好,亲得不能再亲。问他父母是做啥的,有几个兄弟姐妹?问他早晨点几起夜里几点睡,周末加不加班,加班有没有加班费?问他一日三餐是自掏腰包还是公家免费,自掏腰包贵不贵?问她一天到晚忙于工作到底累不累?

      余梁不胜其烦,但又不能表露出来。只好在回答源源不断的提问时,言简意赅,惜字如金。五个字能表达的,不说十个字;一句话就解决的,绝不用两句。老文头好像没有察觉到他的不耐烦,不住嘴地夸赞,说他善良、朴实、谦逊,是个好人,也是个好警察。

      十一点二十分。

      “人在江湖飘啊,哪能不挨刀啊……”

      手机终于振动起来。余梁摁下接听键,语带埋怨:“大爷啊,我堪堪等了一个钟头,你们怎么还没到古楼也不是北京上海,别告诉我你们堵车了啊。”

      “没堵车,没堵车!”老文头急忙解释,“娇娇这孩子啊,太较真,太琐碎!为了见你,她一大早就开始梳妆打扮,反复地挑选衣服,总是拿不定主意。然后过来的路上,突然嫌妆化得太浓了,马上掉头回去,洗了脸,重新整,完事照镜子,又觉得太淡了……于是把时间给耽误了。”

      “行啦,我不怪她。你们现在到哪儿啦?”

      “快到门口了呢,但没看到你,你出来一下吧。”

      “等我!”余梁来到售票口,左看右看,问售票员:“见一老头带着闺女过来了吗?”

      售票员摇头:“今天来听相声的,全是开演之前订好票的。我既没看到老头儿,也没看到姑娘。”

      余梁道了声谢,抄起手机:“我在门口了啊,你们在哪儿?”

      “我和娇娇也在门口,怎么没见着你?”老文头心急如焚。

      “你们到底在哪个门口?”余梁无名火大。

      “芙蓉观门口呀,这里环境优雅,道士也不多,你很会选地方。”

      “芙蓉观?!”余梁眼前一黑,血往上涌,“大爷,搞错了!不是沧海路的芙蓉观,那是道观,拜老庄的地方,而是莲花路的芙蓉馆,类似剧场,听相声的地方!”

      “哎呀,不好意思!我们这就赶过去!”老余头连声致歉。

      “是我没交代清楚,因为一字之差,害你们白跑了不少路。”余梁哑然失笑。

      ***

      八分钟后,父女俩和余梁于芙蓉馆内成功会师。

      余梁终于一睹传说中的娇娇的芳容。娇娇娃娃脸,婴儿肥,讲起话来像捉贼,但是两只眼睛很活泛,滴溜溜地乱转,倒不失女性的可爱。

      “你是余大哥吗?”娇娇毫不拘谨,眼神里散发出兴奋的光芒,“余大哥真是你啊?”

      “我是余梁,真真的。”余梁觉得这姑娘有点意思。

      落座后,余梁将一盘瓜子推到娇娇面前,她倒不客气,抓起来就往嘴里送。老文头好像不太适应这儿的氛围,提出异议:“小余啊,这里太闹腾了,不大适合谈恋爱吧?”

      “文大爷,我只是想跟娇娇认识一下,交个朋友。”余梁有点害臊了。

      “听相声多时髦啊,有说有笑的,比看明星演唱会好玩多了。”娇娇说道。

      “是吗?”老文头表示不理解,“现在的年轻人啊,到底追求什么,我真是搞不懂!相声行业如今很不景气,却依然有人在听,唉,难道我真的老了,跟不上时代的脚步了?”

      “余大哥啊。”娇娇的眼神没有像余梁一样停留在前方舞台上,而是一直打量着余梁,好像打量一件新买的衣服,“当警察一定很好玩吧,你觉得有趣吗?”

      “既不好玩,也没有趣!”余梁继续目不转睛地望向舞台,每当演员有包袱抖出,他就很大声地跟其他观众一样鼓掌叫好。

      “不好玩,也没趣,那你做警察干什么,岂不是很乏味?”

      娇娇有一双像猫一样灵活的大眼睛,她的眉毛修得很细长,眼影涂得很浅淡,鼻子两侧沁出细密的汗珠,牙齿齐整又洁白,下巴圆润,脖颈白晳,嘴唇抹的是茶色口红,笑起来像中学生。

      “不止乏味,而且劳累!也不止劳累,还很危险!有时候还净做一些吃力不讨好的无用功!做警察难,做个好警察更难!”余梁是在控诉,也是给自己的职业生涯作总结。

      台上下去了一对演员,又换上一对,应该是刚出师的新人,活儿使得一般,有不少观众起身上厕所。余梁也听不下去了,转过脸来,专注地看着娇娇。

      “你的意思是,”娇娇歪着脑袋想了想,分析道,“你干工作就像是下地狱——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对对对,就是这意思!”

      得到余梁的夸奖,娇娇笑逐颜开,自我感觉余梁喜欢她,不然不会夸她。马上朝老文头努了一下嘴,话里有话:“老爹,你出门的时候不是喝了很多水吗?”

      “啊,是吗?哦,是的!”老文头笑嘻嘻地说,“小余,你们聊着,我去趟洗手间。娇娇啊,你跟余大哥好好说话,要成熟点,别嬉皮笑脸的!”

      “知道了,真啰嗦!”娇娇吐吐舌头,向老爹做了个鬼脸。

      “你爹在家听相声吗?”老文头走开后,余梁突然问道。

      “听啊,他唯一的爱好就是相声!”娇娇说完,摇了下头,改口道,“不对,他还有一个爱好,锻炼身体!锻炼让他变得年轻了很多!我常为他不服老的精神感到自豪!”

      “你爹可以啊。”余梁的语气充满敬意,“最美不过夕阳红!我仿佛看到‘长命百岁’这四个字在你爹身上得以体现……”

      “谢谢,我替我爹谢谢你!余大哥,你爹呢?”

      “啊——”娇娇突如其来的一问,让余梁有点蒙。他慢慢垂下头,一脸忧伤:“我爹三年前就过世了,心脏衰竭。”

      “哦,对不起!”娇娇旋即陷入哀思,“阿姨还好吧?”

      “我妈妈很好。你妈妈呢?”

      “说实话,我从来不知道妈妈长什么样。我记事的时候,妈妈就不在了。我是个缺少母爱的苦孩子。”两行晶莹的泪水从娇娇的眼眶里涌出来。

      余梁掏出纸巾,温柔地为她抹去眼泪。他的脑海不禁浮现出父女二人相依为命的画面,这画面凄美苍凉,亲切动容。

      “你妈妈去了哪儿——”

      “老爹告诉我,妈妈是得肺癌死掉的。从小到大,我没见过妈妈的照片,我问老爹,妈哪里去了?老爹说,化成蝴蝶飞走了。我追问,飞向哪里了?老爹说,飞进天堂了,那里是特别美好的地方,她再也不回来啦……”

      说着,娇娇嘤嘤抽泣起来。

      余梁顿生怜香惜玉之感,揩了揩她的泪眼,刮了刮她的鼻头:“好妹子,别伤心了,妈妈欠你的亲情,余哥补给你,你愿意给我当妹妹吗?”

      “愿意!我愿意!”娇娇激动不已。

      “那你喊一声哥,我听听。”

      “哥!”娇娇兴奋地叫道,眼睛水汪汪的,像是涨潮了。

      “哎!”余梁开心地答应,脸上乐开了花。

      二人对望,温情弥漫。

      正当余梁沉浸在认了妹妹的幸福愉悦之中时,一个熟悉的、刺耳的、还略带一点醋酸味道的声音从脑后传来:“哇塞,这么巧,老余也在这儿……”

      ***

      黄曼的出现,令余梁大感意外。

      更意外的是,她身边还跟着白衣飘飘的方真。

      当这两个女人发出咄咄逼人的凶冷目光时,向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余梁犹如五雷轰顶般丧失了战斗的勇气。

      想起昨天黄曼的一番逼问,余梁预感到,这个平静犹如花照水、行动好比风拂柳的警花大姐定然会摘掉伪装的面具,露出情到深处难自拔、该出手时就出手的豪放本色,其目的就两个字,搅局!

      搅局分为两种,温柔智慧型和胡搅蛮缠型。前者四两拨千斤,于无声处听惊雷,能够巧妙地达成目标,不费一兵一卒;后者则是个力气活,需要很大的嗓门和很强的体魄,更须具备无理取闹的泼妇精神。

      “你们、你们也来了啊。”

      余梁强打精神,作出一副“其实我一点都不觉得意外”的样子。

      “周末不上班,你能绑住我们的脚?!”黄曼率先发难,“说起来呢,我俩比你来得还要早,就坐在后面的角落里,只是你没注意而已!不得不说,观察你的一举一动,比听相声还来劲儿。开始聊得挺好,后来就哭上了,再后来居然拜上了,干兄干妹是吧?嘿嘿,我们全看在眼里、听进耳里,但是眼睛痛,耳朵疼,为什么?因为恶心到我们了!一个哥一个妹,叫得可真亲啊,哎哟,我身上起鸡皮疙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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