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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八 他所追寻的信仰(1) ...

  •   圣彼得堡距离莫斯科,只有一个多小时的飞行时间,祝东炎等人第二天下午就到达了普尔科夫机场。为了不引人注意,他们装作普通游客,分散行动。托尼和亚历山大一组,住在冬宫附近,祝东炎和丁昔酒一组,住在Galeria商场附近。教堂的位置,就在他们的中间。马特维向当地警方寻求了支援,圣彼得堡的警员弗拉基米尔斯带了八名手下,配合马特维的行动。
      祝东炎也是第一次来圣彼得堡,他们有一天的时间,来熟悉附近的地理位置。丁昔酒以为祝东炎会拿着地图,开车带着她一点点去熟悉教堂周围的环境,但祝东炎却在进了房间之后问她:“明天想去哪里玩?”
      丁昔酒愣住了,问道:“我们不是来执行任务的吗?”
      “后天开始工作,明天是休息日。”祝东炎说得一本正经,“你来俄罗斯不是为了旅游的吗?有没有什么攻略安排?”
      丁昔酒想了想,道:“有啊。红场、克里姆林宫、圣瓦西里升天大教堂……”她说的这些景点,都在莫斯科。
      祝东炎抿着嘴,完全没有听出她的玩笑之意,认真地点点头道:“回莫斯科后,全都带你去。”
      丁昔酒原本在整理洗漱用品,听到祝东炎这么说,从洗手间里出来,一把抱住了他。
      祝东炎并不明白,怎么一句简简单单的话就能让她这么高兴,但为了让丁昔酒更高兴一点,他说道:“再带你去阿尔巴特街、普希金博物馆、亚历山大花园……”
      丁昔酒道:“你可不能骗我。”
      祝东炎道:“不骗你。”
      “那我现在看看,明天去哪里玩。”丁昔酒说着,拿起手机,坐到床沿,一页页翻看旅游攻略。
      祝东炎从行李箱里拿了剃须刀,走进洗手间,对着镜子刮胡子。从透明的玻璃往外看,丁昔酒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时不时截个屏。一时间,仿佛两个人就是出门旅行的情侣,忘记了他们即将要面对的事情。
      丁昔酒定好路线之后,再抬头,看到祝东炎已经刮完了胡茬,整张脸都白了很多,不由地表扬道:“你变好看了。”
      祝东炎道:“我有不好看的时候吗?”说完自己就笑了。
      两人拥抱着躺在床上,祝东炎问:“想好去哪里了吗?”
      丁昔酒道:“就一个地方。”她拿出手机上的截屏给祝东炎看,是一个实弹射击的靶场。
      祝东炎意味深长地看着丁昔酒,道:“就这里?”
      “对。”丁昔酒点点头,“教我开枪吧,即便不能帮你什么忙,也不希望成为你的累赘。”
      祝东炎道:“你从来都不是我的累赘。”诚然,刚认识丁昔酒的时候,他有过这样的想法,但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对他而言,完全不一样了。

      丁昔酒一大早起来,把头发扎成一个马尾,换上一身干练的冲锋衣后,便催促着祝东炎起床吃早餐。
      实弹射击场距离他们的酒店有半小时的路程,两人打车到那里的时候,刚开门营业。接待他们的是一个年轻的俄罗斯小伙,英文不太流利,全程都是用俄文和祝东炎交流。
      六种枪型,五百发子弹。教练员原本想展示一下自己的技能,但看到祝东炎拿枪的动作后,就非常知趣地没有再说话。
      这不是丁昔酒第一次拿枪,但正儿八经扣动扳机,还是第一次,意料之中地,打偏了。祝东炎抬着她的手,道:“姿势放松,不要紧张,慢慢来。刚开始持枪要用双手,紧紧握住,不要颤抖。”
      丁昔酒一枪打出去,又偏了。
      “呼吸要平缓,不然会打乱你的节奏,怎么也瞄不准。”祝东炎握着丁昔酒的手,十分有耐心,“像这样,平静、专注,慢慢扣动扳机。”祝东炎扣着丁昔酒的手往后一拉,子弹穿膛而出,正中靶心。
      十多枪的时候,丁昔酒终于自己打中了靶心,高兴地转过头冲着祝东炎笑。
      祝东炎也拿起枪,站在她的旁边,道:“我们比试一下,输了的请喝酒。”
      “一点都不公平。”丁昔酒咕哝着。
      祝东炎看着手中的枪,沉声道:“酒酒,教你射击,只是为了自保,我不希望,真的见到你把子弹射向别人。打中靶心,和打中人的心脏,完全是不一样的体验。”
      “我明白。”丁昔酒凝神静气,一枪出去,再中靶心。

      整个上午,他们都在射击场,吃过中饭之后,去目标教堂附近散了个步。那个教堂的确是在维修,他们装作不经意间走进去,才到门口就被工作人员拦了下来,被告知不对外开往。祝东炎说了声抱歉,拉着丁昔酒离开了。
      他们绕着教堂走了一圈,并未发现什么异样,便去了附近不远的伊萨基辅教堂。这个教堂还在使用,并且对外开放,有游客,也有教徒。丁昔酒只知道俄罗斯人大多信奉东正教,但自己对这些西方宗教不太理解,只能走马观花。见祝东炎也没有什么反应,丁昔酒不由地问道:“你不信仰东正教吗?”
      祝东炎道:“我只信仰和平。”
      出了教堂,两人在附近漫无目的地走着。祝东炎给丁昔酒拍了很多照片,都是标准的游客照,丁昔酒忍不住吐槽:“你拍照片都不看角度的吗?”
      祝东炎道:“你每个角度都好看。”
      丁昔酒撇撇嘴,好吧,算你会说话。
      他们如同世间任何一对情侣那样,十指相扣,并肩而走,用加了滤镜的相机自拍,交换吃彼此手里的冰激凌,在建筑物的遮阳处亲吻。丁昔酒走得累了,随手指了一家街边的露天酒吧,道:“走,喝酒去。”芬太尼的阴影终于过去,她对酒的热情又迅速燃起了。
      酒吧门口,躺着一个不省人事的中年男人,四仰八叉着,嘴里嘟嘟囔囔说着胡话。他身边站着两个保安,似乎正商量着要把这个人怎么办。
      丁昔酒多看了几眼,祝东炎便向她解释道:“是个喝多了的酒鬼,这样的人,在俄罗斯随处可见。”
      “神奇的国度。”丁昔酒耸了耸肩,从酒鬼身边小心地绕了过去。

      “有什么酒推荐吗?”丁昔酒看着满菜单的俄文,询问祝东炎。
      祝东炎要了两扎波罗的海七号,俄罗斯当地的啤酒。丁昔酒觉得祝东炎太小看她了,又让服务生加了一小瓶伏特加,之前见祝东炎兑可乐喝,她心里一直念着。
      祝东炎道:“喝醉了我不会背你回去。”
      “你看我像是会喝醉的样子吗?”丁昔酒一脸得意。
      祝东炎很难得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你们俄罗斯不是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吗?”丁昔酒信口诌来,“可以没有美味的点心,但是不能没有足够的伏特加;可以没有愚昧的笑话,但是不能没有足够的伏特加;可以没有惊艳的女人,但是不能没有足够的伏特加!”
      祝东炎道:“我们民族文学那么优秀,流传的名言那么多,你怎么就记住这种?”
      丁昔酒讪讪而笑,看到旁边的墙壁上投影着一行字,问:“写的什么?”
      祝东炎道:“给予短暂的人生以永恒的意义。”
      “这是你们哪个伟大的文学家说的?”
      “屠格涅夫。”
      丁昔酒举起酒杯,道:“那这一杯,就敬屠格涅夫。”
      两人的杯子碰在一起,叮地一声,杯中的酒摇晃了一下,仿佛是在相互告别——从同一个酒桶被分到不同的杯子,又将流向不同人的胃里。
      啤酒喝完的时候,他们已经敬了托尔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巴尔扎克、契诃夫、高尔基、纳博科夫……丁昔酒倒了两杯伏特加后,陷入沉思,道:“我知道的俄罗斯作家都敬完了,怎么办?”
      祝东炎碰了碰丁昔酒的杯子,道:“那就敬彼得大帝吧。”
      “好,敬彼得大帝。”丁昔酒拿起杯子,一杯入喉,和刚才喝啤酒时候那种清爽柔和的感觉完全不同,如口含烈焰,来势凶猛。
      祝东炎问:“你为什么喜欢喝酒?”
      丁昔酒想了好一会儿,道:“说不清楚为什么,我只能用排除法。不是为了消除烦恼,醉酒根本起不到消愁的作用;也不是为了有助睡眠,宿醉反而会让人难受;更不是喜欢那种喝晕了或者刺激的感觉,我更喜欢清醒时候的状态……怎么说呢……”丁昔酒双手捧着酒杯,忽然抬起头看着祝东炎,“我想到了,是一种柔软的感觉,喝完酒之后,会觉得这个世界变得温和一些了。”
      祝东炎认真听着。
      丁昔酒蓦地笑起来,道:“不是简单的放松,是温和、不设防、信任、原谅……这么说,能明白吗?”
      “明白。”祝东炎看着丁昔酒,眼神越发柔和了下来。她曾被这个世界上的罪恶伤害过,但依然相信着世间的美好,只是那实实在在的恶意无法说宽容就宽容,所以反而陷入了一种无法自救的无助。
      “那这一杯,就敬温和、不设防、信任、原谅。”祝东炎没有劝丁昔酒少喝点,他知道她内心其实是克制有度的,无论如何,她高兴就好。
      一杯又一杯,他们竟然就这样喝完了整瓶伏特加,祝东炎觉得有些晕了,丁昔酒也开始呵呵傻笑。
      太阳落山,酒吧中灯光昏暗,墙壁上的投影变成了普希金的名句:一切都是瞬息,一切都将会过去。
      丁昔酒看着祝东炎的眼睛,轻声问道:“你不会是瞬息吧?不会成为过去吧?”
      祝东炎道:“不会。”
      “那我去买单。”丁昔酒站起身,“你请我吃过巧克力,还给我买过红手套,所以别跟我抢单。”
      祝东炎跟在后面,看着她的背影,付钱的时候因为交流不畅,还在那儿用手比划。其实相同的梗,她已经用来请他吃过慕斯蛋糕和饮料,也不知道是记性太好还是太差,总要心心念念着那块五十卢布的巧克力。想到这里的时候,祝东炎的眼睛竟然有些酸涩。
      丁昔酒付完钱,心满意足地抓起祝东炎的手往外走。祝东炎给她穿上外套,戴好帽子和围巾后,才拉开门。凛冽的风瞬间把酒意吹醒,但是丁昔酒一个不小心,还是踩到了积雪被碾碎后混合着泥土的泥泞。祝东炎二话不说,把丁昔酒背在了身上。
      丁昔酒晃荡着双腿,道:“是谁说的,喝醉了也不会背我?”
      “可能是普希金说的吧。”
      距离酒店不远不近的距离,祝东炎愣是没有打车,回到房间脱下衣服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汗。而丁昔酒,脸上始终保持着淡淡的笑容,一落到床上,就睡着了。
      祝东炎一口气喝了半瓶水,原地歇了会儿后,从自己的大衣口袋里拿出了手机,找到了马特维的号码。通话开始的那一刻,他的眼神中再无酒后的恍惚,变得坚决而犀利。
      “马特维,我们的行动,就定在今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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