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8 ...
-
火化当天，暴雨直下，秦骁没心情关注天气，更没带伞，淋着雨等秦勇军下葬，这场葬礼只他一个人出席。
秦勇军是独子，这在当时的年代是及其少见的。因为膝下只有这一个孩子，秦勇军父母对他十分宠溺，用全部的积蓄送他去上学，好不容易等到儿子开始挣钱，夫妇二人却接连因病逝世，后来秦勇军和宋锦结婚，一开始浓情蜜意，生下秦骁不久后，宋锦出轨。
秦骁不知道以前正常的父亲是什么样子，记忆里，父亲在他刚上小学时失去工作，之后便开始整日酗酒，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
为什么一个好好的男人会堕落到如此地步？
这个问题永远不会有答案，因为能够回答这个问题的男人已经躺在墓穴里，身躯化为灰烬了。
从此以后，只剩他自己在世上踽踽独行。
这样，也挺好……
淋了太长时间雨，回到家秦骁就病了。
他幼时长期营养不良，长大些后在吃饭上也是能省则省，不断透支身体，一病就倒在床上动弹不得，浑身无力，更别说买菜做饭，晚饭当然没吃，很快胃里又开始一阵阵地抽痛。
这样下去绝对不行，但秦骁感觉好累。
太累了。
秦骁闭上眼，蜷缩着四肢，像是这样就能抵抗所有病痛。黑暗中，他恍惚听到了敲门声。
苏矜下午上课时就有些心神不宁，晚上和父亲“商量”后，依旧静不下心来，她迫切地想知道秦骁现在怎么样了。
趁父亲在书房办公，她溜出家门，打了辆出租车报上资料里秦骁的住址。
老旧的六层楼房满是岁月的痕迹，门牌号楼层号都看不清楚，苏矜心跳有点快。
三楼西侧。
到了。
看上去没有门铃，她便在门上轻轻扣了三下，良久，无人回应。
苏矜继续敲。
希望李特助给的地址准确无误，否则敲错门就尴尬了。
终于，苏矜听到咔嚓一声，她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黑暗中，门被打开，显现出一个少年模糊的身形，熟悉的气息涌入鼻尖，苏矜松了口气，随后又紧张起来。
该说点什么，上次才不欢而散，他会不会问怎么知道他家地址的，如果问了改怎么回答，他会不会觉得自己隐私被侵犯了？
思绪千回百转，苏矜觉定先说句话打破沉默，然而没等她张口，少年松开门把，向前迈出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减。
他伸出双臂，将面前的人拥入怀中，紧紧地，紧紧地抱住，像是要镶进自己身体，融入自己的骨血。
苏矜双臂也被他圈住，这才发现少年即使看着瘦弱，臂膀也比她的宽厚。
秦勇军是他唯一的亲人，尽管对他不好，失去之后也会伤心吧。
抱一下也没什么，让他抱就是了。
苏矜心大地想着。
少年身上的热度透过衣物传递到她身上，驱散了从外面的寒冷，苏矜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热度不太对劲。
“你是不是发烧了！”
“好像是。”少年的声音不惊不慌。
“吃药了吗？”
“……没有。”
苏矜从他的怀抱里挣脱出来：“你家里有药吗？”
秦骁：“……”他也不知道。
“好吧，我去给你买药，你回屋里等我，外面冷。”苏矜转身要走，却突然被他拽住手腕。
秦骁：“你会回来吗？”
苏矜：“当然。”
秦骁深深地看她一眼，放她离开。
苏矜走后，他拖着疲惫的身体走进卧室，把被子从床上捞进怀中，回到客厅，窝在窄小的沙发上，眼睛盯着门口的方向。
他在做梦吗？竟然梦到了少年时期的自己和苏矜。
梦里那时候他父亲刚刚去世，苏矜查到了他的信息，出于担心便找了过来，不过当时自己烧得意识不清，开了门之后还是被苏矜架回卧室的。
这么长时间了，她不会回来了吧。
果然是一场梦。
秦骁撑不住沉重的眼皮，再次睡了过去。
苏矜根据手机上的地图迅速找到药店，买完药后尽可能快的赶回去。
被吵醒的秦骁惊讶地环顾四周。
他竟然还在这所老房子里，维持着入睡前的状态。
意识到什么，秦骁掐了掐自己的大腿，几秒后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然而起的太急，腿脚发软，眼前发晕，半跪在地上许久才缓过来。
苏矜终于敲开了门，她担忧地看着秦骁：“你还好吧，烧到多少度了？要不要去医院。”
“不用，吃点药休息一下就好。”
上一世他被送到医院，躺在病床上输了一天液，但现在的秦骁下意识不想按照上一世路径走，他迫切地想改变什么。
“有热水吗？”
“……不知道。”
苏矜拿起保温壶，掂量了一下：“好吧，你去休息，我来烧水。”
她把秦骁赶回卧室，自己进了厨房。
苏矜虽然是金娇玉贵的大小姐，但不是生活白痴。她熟练地烧水，倒出一部分放凉，想到秦骁刚刚走路时佝偻着腰，一手捂着肚子的动作，又用厨房里的食材煮了点粥。
让秦骁把药吃下，粥调小火慢慢煮着。
外面天气转凉，出门时她就套了件外套，秦骁家里空间小，比外面暖和，刚刚又一阵忙活，闲下来苏矜才觉得有些热，便脱下外套搭在了沙发上。
她转而去看秦骁的情况：“你感觉怎么样了？”
秦骁愣愣地看着她。
上一世他和苏矜的交集大多在学校，印象里都是苏矜穿着校服的模样，常服也见过几次，但从未见过她毫无防备，在家里脱掉外套，只穿着一件紧身针织衫的样子。
尤其是，在他的家里。
他期许了太久，以至于仅仅是营造出来的假象都让他心生欢喜。
苏矜被秦骁不加掩饰的目光看得有些窘迫，但不好立刻返回客厅穿上外套，只好硬着头皮问：“有没有出汗，不然我帮你加个被子？”
秦骁沙着嗓子道：“谢谢，被子在衣柜里。”
少年的房间很简陋，只有一张单人床，一张书桌，一件小小的衣柜。
打开柜子，被褥占据了大半的面积，最上方赫然是男生的内裤。
苏矜身上的热度瞬间提升，脸热热的，开柜门的动作僵住，开始思考——现在把门关上说不给你拿被子了会不会太突兀？
秦骁发现了苏矜的异样，目露疑惑。
少年时期家里的摆设他无法记得很清楚，但他的房间里只有一个衣柜，被褥和衣服全部都是放在那里面的……等等，衣服？
“等一下。”显然他这声等一下喊的太迟了，他慌张起身，几乎是扑到柜门前，啪的将门按上。
苏矜在听到那声等一下时松了口气，主动向后退去，看他关上门后，尴尬地说道：“我…去看粥好了没。”
终于从尴尬的环境里解脱，苏矜如自己所说的一样先去了厨房。
时间不够，粥肯定还得煮一会，她看着听着微波炉的声音逐渐冷静下来，想到什么，又去客厅把外套穿上，等粥完全煮好后才端起敲开秦骁的房门。
秦骁正裹着两层棉被，不知道是出汗还是刚刚的乌龙，以至于他眼里像含着水，看着有些脆弱好欺，有点想让人把他压在床上好好欺负一顿。
苏矜移开目光，痛斥自己猥琐的思想。
都怪斐玉琪给她推荐些奇奇怪怪的动漫！对！都怪她！
粥有些烫手，苏矜把它放到秦骁的书桌上，站在小小的屋子里不知道该说什么，刚刚的乌龙让她暂时无法坦然面对秦骁。
秦骁：“你家在哪里？”
“啊？”没想到平时沉默寡言，没有必要绝不主动开口说一句话的秦骁会主动问自己问题，苏矜吓了一跳
秦骁重复道：“你现在家在哪里？”
苏矜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问她家在哪里要说现在两个字？
“清阳梦居。”
“门牌号？”
“额……C09。”怎么有种审犯人的感觉？“为什么要问这些？”
秦骁意味深长道：“方便找到你。”
苏矜突然觉得有些脸热，连斐玉琪都不知道她的真正住址，虽然，她从来没有问过……
“粥差不多可以喝了。”
秦骁下床的动作被苏矜制止：“别再着凉了，我端给你。”
秦骁接过粥，唇瓣碰了碰，半天才发出一道气音：“谢谢。”
“啊，不用谢。”
苏矜坐在椅子上看他喝粥，秦骁喝的很慢，带着一股子沉稳的感觉，从侧面看，可以到他高高的鼻梁、湿润的薄唇、上下滚动的喉结……
她不由唾弃自己，果然是人变了，看什么都带颜色。
强制自己清空有颜色想法后，苏矜不免想起他的现状：“你父亲…安置好了吗？”
“嗯。”本就没什么感情，经历了那么多后，早已不痛不痒。
他没什么波动的表情和冷漠的回答在苏矜心里被曲解成另外一种含义：“你要好好吃饭好好学习才行，不然对不起我的牛奶和巧克力，生活上有什么困难我都能解决，你绝对、绝对不能放弃！”
秦骁看向面前活生生的女孩，语气坚定地说道：“我会的。”
有她在的世界，怎能不珍惜。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08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