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归矣》廾亼

3、共逝(白前，白术)

　　白术走后，鱼非越想越不对。他开始给A市那边打电话，“喂，哥。”
　　那边的人声支支吾吾的，“喂，小非啊，呃、我这儿信号不好！喂，喂……”
　　鱼非：“……我知道你在权微生那儿别给我装。”
　　鱼乐：“好吧……”
　　他话说到一半，那边还传来另一个男人的一声“啧”。
　　鱼非：“……我今天不想管你。哥，你还记不记得白双公司的白前？”
　　鱼乐：“白前啊，那个病秧子，哎你也听说了是吧，他把他父母搞下位了，老狠了那个人！”
　　“我不是问这个，白前有个双胞胎弟弟你知道吗？”
　　鱼乐：“双胞胎弟弟？我不知道……啊你知道？”
　　手机被另一个人拿走，“白前没有双胞胎弟弟。”
　　难得地，鱼非还能心平气和地听他说话。
　　权微生在那边说道：“他没有弟弟。白前是双胞胎没错，但他那个是双胞胎妹妹。叫什么来着？好像叫白术。”
　　鱼非醍醐灌顶，他忽然想起了盛林刁去偷窥白术洗澡的事：
　　“下面倒是有，就是上面没有，他没有□□。”
　　——
　　白家。
　　白前苍白的脸上有了些红晕，他看起来很高兴，很仔细地在房间里一一摆弄那些小物件，什么粉红芭比娃娃，泰迪熊，看上去款式有些老旧，但却是一些小女生爱玩的东西，全部被他摆放得整整齐齐。
　　一只调皮的金毛大狗溜过他的脚边，白前低头看了它一眼，不满道：“就是以前那只狗老死了。”
　　“白术小姐知道您的心意就够了。这么多年，您不是一直在默默地看着她吗？”一旁的一个中年保姆和蔼地说道。
　　白前笑了，“她才不知道。她还以为你也不在了。”
　　保姆也笑道：“噢，这不怪我的少爷，是您要骗她。”
　　白前好久没这么开心了。
　　他问：“你说，她会喜欢吗？”
　　保姆：“会的。这些都是小姐以前最爱的。还有您，也是小姐最爱的。”
　　白前：“她可从来没承认过她最爱我。”
　　——
　　“如果你敢说谎！你今天一定没命活着走出去！！”隗牧一把揪住鱼非的衣领，像个暴怒的狮子。
　　盛林刁也在一边嚷嚷，“不可能是错的！我刚才也问过我家老头了，他说是真的，白术真是个女的！”
　　隗牧收回手，低声喃喃，“怪不得……怪不得……”
　　为什么白术在两年前入伍却一直在医院休养？为什么隗牧才接收到这个兵时他的情绪会那么崩溃一度轻生？为什么白术从来不跟他们一起洗澡？
　　因为，白术是女的。准确来说，来到部队之前，他的前十八年，都是女性。
　　盛林刁：“……他走那天，我们看见他吐血了。”
　　隗牧猛然抬头，“什么意思？！”
　　鱼非：“我查过了。白术的变性手术很不成功，所以才会在才入伍的时候将养两年。可是这种手术本来就存在弊端，他被注入了大量的雄性激素，自身也还存在雌性激素，激素紊乱异常，这样的身体，早就该撑不住了……”
　　隗牧：“……所以，他才会接这个任务……”
　　——
　　你害怕吗？当你所有的队友都死了，只剩你一个人的时候，你害怕吗？
　　白术不怕。
　　他独自跟杀手对峙的时候，他不怕。他一把匕首直直插进对方的脖子里，心口上也被对方重创时，他不怕。他抽出匕首，看着对手倒下，然后自己也支持不住地倒下吐了几口血的时候，他怕了。
　　多么想跟哥哥回家啊……
　　早就知道自己残缺的身体活不了多久，甚至连坚持训练也是难事了，那次忍不住在盛林刁和鱼非面前吐血，也实在是忍不住了。
　　云南的大森林里，还望得见湛蓝的天空。白术躺倒在地上，默默想起，有一年哥哥发病住院的事。
　　他第一次那么焦急地表现出对哥哥的关心，哥哥重病，反而很开心。
　　他在白术耳边说道，“我这个身体，怕是活不了多久了。”
　　白术不得不承认，他害怕哥哥会死。
　　所以他也给哥哥做了个承诺，“没事的，哥哥，你忘了我们是双胞胎了吗？我们是一体的，你死了，我也活不了。”
　　双胞胎啊，呵呵……白术躺在地上，笑道：“没想到，却是我比你先死……”
　　——
　　隗牧他们赶到，带回了白术的尸体。
　　白前满心期待地等回的，是白术的尸体。
　　他发疯了。跟两年多前才知道白术被变性后送去替他当兵时一样的疯狂；跟很久很久以前，白术和他都生病的那次、他们第一次一起玩闹的那次、白术为了接近他在大冬天里冲洗自己的那次，他回来后，发现白术被送走了时，一模一样的，一样地癫狂疯魔了。
　　那天，他另外收到的，是白术留给他的U盘。
　　U盘里，放映的是白术给他的，十八岁生日礼物。
　　白术这么轻易地被父母叫回国，也许不仅仅是为了父母，还为了白前的生日，他们俩的十八岁生日，他期待着，并准备了一个礼物。
　　电脑里，放映着白术最后的笑靥，“哥哥，生日快乐！”
　　而电脑前，白前握着第一次从白术手里夺来的、白术曾经喜爱过的玩具，安然咽气。
　　“小术，你忘了我们是双胞胎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