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城》芜草荒原

3、复合(三)

　　好奇心突然上来了，我想转过头看一看，被人一口一个小帅哥的女孩子该是什么样子。
　　正巧那人提着东西转过身，眼睛对上一瞬，我立马就别开了，抓紧了手中的购物袋大步往外走。
　　……是真的很帅。
　　高高瘦瘦，斯斯文文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银框眼镜，泛着冷冷的光泽，旁边的皮肤也被衬得像冰面一样，寒冷而光亮。头发微卷，看似凌乱实则乱中有序。不过是简单的白衬衫黑色西裤，却令人觉得随意又好看。
　　怪不得被认成男孩子……活该啊。
　　我注意到这个人一直跟在我身后，我转弯她也转弯，我进哪个门她就进哪个门，甚至最后，我把购物袋递给我妈的时候，她也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了我妈。
　　我还在愣神的功夫，就被我妈拉着坐下。
　　“宝贝，想不到你跟阿言竟然碰上了。”这个女人说话的时候根本没有在看我。
　　我抬眼看看对面面带微笑坐下的那人，她将袖子微微挽起，把砵仔糕从袋子里拿出来递到我妈面前，“原来她就是你女儿。”
　　我感到一道寒光微不可察地溜过她的眼角。
　　以我天生异常敏感的第六感判断，这个女人，在吃醋。而且是一瓶陈年老醋。
　　没错，我就是那个让她吃醋的原因。
　　多年未见面的老情人，竟然有了一个这么大的活蹦乱跳而且也会买砵仔糕的女儿，谁不生气呢？
　　我妈完全不知道对方心里的小九九，拿起砵仔糕咬了两口，真心实意地夸赞她，“这么多年了你还记得我喜欢吃这个。”
　　唉，女人真是。我给她买的砵仔糕她一早就看见了，装眼瞎不拿出来吃。这女人一拿出来，开心得找不着北。
　　我突然有点慌，看来我妈才是处于下风的那个。
　　我妈这边吃着吃着，突然抓起我带来的购物袋，“我去补个妆，你们先聊着啊。”
　　说完还不忘又揉一下我的脸，“宝贝，你跟阿言第一次见面，先熟悉一下。”
　　我看着对面那女的刚伸向购物袋的手又放回来，立即明白了我妈的意思。
　　敢情她这是怕对方先拿出不合适的衣服，先跑去换衣服去了。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同时我认真打量眼前这个人。
　　我妈真是个人才，她让我俩熟悉熟悉，也不先给我俩介绍一下。
　　她叫那人“阿言”，那我叫她啥？
　　沉思一会，我还是决定先开口，要趁我妈回来之前，把这个人了解清楚，别看她渣，其实主要是看人眼光差，眼光好用得着换那么多男朋友吗
　　“你……”
　　“你好，我叫顾若言。”那人反倒抢先一步，越过桌子向我伸出右手。
　　灯光微黄，照着她的手，指节修长，干净整洁。露出的一截手腕白皙光洁，像质地上好的白玉。
　　“你好。”我伸出手飞快地握了一下就要抽回来，但她拽住了。
　　“你叫什么名字？”她攥住我的手，我能感觉到她在使力。那力气不是为了抓住我，而是为了不抓伤我。
　　果然，她在生气，因为自己的老情人有了孩子。
　　我也有点生气，我妈这么多年渣别人，过得潇潇洒洒，碰上你顾若言，就突然变成了一个小女生，凭什么
　　“我叫南蔷。”我笑得应该很天真，心中却很得意。
　　南蔷，南墙，我妈说，不撞南墙不回头，我就是让她回头的南墙。
　　顾若言抓着我的手猛得一用力，痛得我眼泪哗得一下就出来了。
　　没办法，我这人有一种体质，叫一疼就流眼泪。这是条件反射，不用经过大脑，眼泪直接与皮肤挂钩。反正疼起来掉眼泪，不是大脑能阻止的事儿。
　　顾若言绝对是被吓着了，立即松开我的手，扶了扶眼镜，“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摇摇头表示没事，一边揉着手一边回道，“你放心，我妈她喜欢你的话，撞多少南墙都不会回头的。”
　　我也不知道我这含着眼泪挺真切的一句话，顾若言信了几分。反正她看着有点惊喜，还伸出手来像我妈一样揉我的脸，“想不到你这个小孩还挺会说话的。”
　　我其实很讨厌人揉我的脸，我妈打小揉到大我忍就算了，你顾若言一个尚未登堂入室连让我叫一声爸爸的资格都没有的人算什么回事？
　　我忍住心底的愤怒，低头吃起自己买来却被我妈丢下的砵仔糕。
　　吃东西的时候，顾若言一直盯着我看，上看下看左看右看。
　　我觉得浑身不自在。
　　“唉……”她叹了口气。
　　“你长得跟你妈一点都不像。我怀疑你是捡来的。”顾若言的语气真是，把我好不容易熄灭的小火苗又燃起来了。
　　怀疑难道我从哪个肚子里出来的我还没你清楚吗？你算什么怀疑我
　　也不知道怎的，我今天晚上火气特别旺盛。
　　但我还是低头吃东西，“我跟我妈是不太像，可能像我爸多一点。”
　　扎心这种事情越是无心越是扎心。
　　果然，那边脸都臭了好几度。
　　我已经完全不想再呆下去了，只想立马走人。但我妈不知道咋回事，一直没回来。
　　“我去看下我妈。”我擦擦嘴就要起身。
　　哪知这人身手敏捷，飞快地把我按回去坐下，“我去。”
　　我眼睁睁看着她进了洗手间，门一关上就又是半个小时没动静。
　　我觉得很奇怪。难道这洗手间还能把人吸住不成。
　　我终于决定亲自去看看。
　　伸手去开门，却发现门被反锁了。
　　只能依稀听见里面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