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渐青》我见寒山

7、雪上的红梅

　　第二天一早几人就集合到了村口，路一鸣没怎么睡醒，还打着哈欠，文凯早早就把村长家的猎犬牵来了，那狗属实是不错，肩宽身长，一口牙也锋利，是个捕猎的好材料。文凯家在京城早些年也是养狗出名的人家，他从小就稀罕这些子活物，早就看着村长家的狗是个事，连着去帮着喂了好些天才喂熟了。

　　“二虎，二虎，坐下。”文凯给那狗打着指令，那狗十分听话，文凯把手放进那狗的牙上，那狗试了试，还是没咬下去。

　　宋良弼酸他：“哟，文子交好朋友了。”

　　“怎么着，你还眼红啦？”路一鸣搭话，他们俩人仿佛相声中的逗哏捧哏，一人说了话，另一人紧接着就跟上去了。要是不熟的人跟他们在一块呆上一会儿，非得让这俩人损死烦死噪死不可。

　　文凯永远都是那副笑嘻嘻的模样：“培养一下感情，咱们进山里不就得仗着它吗，二虎，握个手来。”

　　二虎乖乖的把手伸了出来。

　　“文明。”宋良弼伸出了大拇指称赞。

　　“这外交礼仪都整上了，真不愧是外交大院的。”路一鸣调侃，文凯的父母原先就是外交官出身，现在可好了，可着劲对着家里的外文文件交代自己的问题吧。

　　“你们听说二虎有个哥哥吗？咱们还都认识。”宋良弼蹲下来摸二虎的后脑勺。

　　“狗一下生几胎不都正常吗？”文凯纳闷的说。

　　“对啊，他叫二虎，有个哥哥叫一鸣。”宋良弼还没说完，自己就笑的控制不住，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笑的一头栽进雪地了，笑的让自己口水噎着，咳嗽个不停。

　　文凯想笑又不敢笑，路一鸣咬牙切齿半天，憋出一句来：“我特么是你爷爷。”

　　谭静本来好好的蹲在雪地里系鞋带，宋良弼这一跌不要紧，给谭静也撞了个大马趴，再起身的时候，头发上身上鞋上，全是雪，身上的衣服也被雪浸湿了，整个人无比的狼狈。

　　两男生一看谭静这模样，心道完了，谭晶可得给宋良弼几个果子吃吃。

　　路一鸣伸手想去拉谭晶起来：“没事吧？”没想到谭静并不理会他，头歪到一边，在徐满君的搀扶下起了身。

　　“诶，怎么回事，撞你的是宋良弼，跟我这来什么气呢？”

　　那边的罪魁祸首宋良弼一个弹跳就起身了，还把脚下的雪扬得老高：“谭静，嘛呢！都是兄弟不是，不然你也把我推雪里，我保证绝不生气。”

　　宋良弼还是嬉皮笑脸的没个正行，大家本以为谭静会像平常一样和宋良弼好好闹一闹，但今日的谭静却出奇的安静。

　　宋良弼以为她哪里真摔疼了，弯腰凑过去：“还真生气啦？来，哪摔疼了我看看。”

　　谭静伸手将宋良弼推开，这是宋良弼才发现谭静两眼通红，两颊上还有未干的泪痕，宋良弼哪里看见过谭静哭，一下手足无措起来：“哭了？别哭啊。”

　　宋良弼赶紧向路一鸣投去求助的目光，路一鸣无语的翻了个白眼，他能有什么办法？徐满君正在拍着谭静的后背安慰她，两人似乎都很疲惫。

　　路一鸣以为是她俩还没从昨晚那个小脚侦缉队队长的突击检查中缓过来，开口说：“满君，谁欺负你们两个了？”

　　徐满君摇摇头，看样子快哭出来了：“别问了，你们男孩子真讨厌。”

　　路一鸣简直都不敢相信这是一向乖巧的满君说出来的话，三人面面相觑，宋良弼还想厚着脸皮去跟谭静说话，又让谭静狠狠推开了，宋良弼也火了，回击到：“你们女孩子真麻烦！”

　　闻言谭静又哭了，两颗豆大的泪珠顺着脸颊往下滚。

　　路一鸣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宋良弼：“你这张嘴啊。”

　　不一会村长来了，后面还跟着李大刚、和平叔等人，每个人背后都背着一杆猎枪，一见枪三个男孩子眼睛瞬间像抹了油一般亮，路一鸣情不自禁的走过去摸了摸村长身后背的枪，动情地说：“这枪真好，我早就听说村里的枪是苏联造□□，多亏了东北和俄罗斯土壤交界，对于拿物资换枪这件事，我们有得天独厚的优势。”

　　话说的似乎如果路一鸣有机会，他也会拿东西去换把枪回来一样。

　　和平叔在后面听见了这句话，砸巴了一下嘴：“路一鸣，赶紧别摸了，你再给整走火了。”

　　宋良弼正在气头上呢：“摸一下就走火？那这枪还能用吗？”

　　和平叔没想到这个小知青敢呛他，怒道：“说你两句你还敢来劲了？没有狗腚高的崽子还想整枪。”

　　宋良弼当下面色铁青，路一鸣见场面不对，他赶紧使了个眼色让文凯拉住宋良弼：“不整了不整了，和平叔也是怕我们受伤。”

　　赵和平眼看着宋良弼像是想要和他干仗，索性直接脱了外套，嘴里不干不净的骂着难听的话。路一鸣见他真要凑过来，眉头一皱，微微欠身挡在宋良弼前面。

　　“还干不干正事了？”一直在旁沉默的村长喝到。

　　赵二国今天没有拿他平常基本从不离手的烟锅袋子，因为烟瘾难耐，他随手撕了块树皮放在嘴里嚼。

　　“说了你脾气孬脾气孬你不爱听，在家里跟媳妇干仗，出来又跟人家干仗，啊？你赵和平在你婶子面前都是咋说的？发的誓都是放屁啊还是咋的？你的话以后我能不能听啦啊？”

　　赵二国越说越来气，他是赵和平的本家二叔，赵和平又娶了他媳妇儿的外甥女，两个人是亲上加亲，赵和平原本叫赵河平，因为脾气太暴太孬，每次发完火就悔得扇自己嘴巴子，索性改名叫赵和平来警醒自己。

　　“我们尊敬你叫你一声和平叔，希望你能自重一点。”宋良弼气的满脸通红，补上一句。

　　本来让村长说的已经有些愧色的赵和平又暴起来了，冲上来就想掐宋良弼的脖子，宋良弼也不是个好消受的，路一鸣和文凯两个人好歹拉住他没让他踹到赵和平身上。

　　“宋子，别冲动，他骂的是我，这顿揍算我欠你的，回去你揍我一顿消消气。”

　　“好汉不吃眼前亏，咱犯不着跟他照。”

　　两个人好一顿安抚，这大早上的刚起床，已经发生了两起矛盾了，路一鸣心里也火啊，他的怒气朝谁发。

　　“和平叔，别打了，都怪我不好，我早上冲宋良弼发火了，他心里有气，您别生气了，我给您好好的赔礼道歉。”谭静上前拉住要干仗的赵和平。

　　谭静和徐满君平日里就住在赵和平家隔壁，经常去帮赵和平的老婆干活，拿了干粮到他家吃饭，他就算再孬，也不好跟个不相干的女孩子发火。

　　宋良弼正在气头上，直接回应道：“没你什么事，你跟着掺和什么。”

　　“闺女，这小子还欺负你了？我今天给你也好好出出这口气。”

　　宋良弼直接出拳想对着赵和平的脸招呼，谭静尖叫一声，然后赶紧挡在赵和平身前。宋良弼即使再想收力，此时也收不回来了。

　　谭静被重重的打趴在地上，雪地上有冻得很坚硬的冰块，她直直的倒了下去，鼻子正中坚冰，雪地顿时绽开了一朵朵鲜艳的红梅，宋良弼看着那血一阵眩晕。

　　路一鸣立即回身毫不留情朝宋良弼的眼睛上打了一拳：“你个孙子。”

　　宋良弼也呆住了，他刚刚那一拳使出了八分的力气，最后即使收了几分，想也是能让人多痛多难受。

　　谭静勉强的用两条胳膊支起身子，只觉得一天昏天黑地。徐满君扶着谭静，大哭起来：“静姐，你痛不痛？你不要吓唬我啊。”

　　村长气的把枪摔在地下，指着宋良弼和赵和平大骂起来。

　　宋良弼跪在地上，低头轻声说：“谭静，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谭静抬起头，她的鼻子还在往外喷血，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血已经将她的前襟染红，她想抬头看着宋良弼的脸此时有些模糊，索性不去看，伸出手想擦一擦流不停的血，宋良弼也伸手去帮谭静擦。

　　“滚！”谭静高声叫道。

　　“听见没有，人家让你滚。”路一鸣毫不留情的上前将宋良弼推开。

　　宋良弼摊在雪地里不知所措，他怎么就能把局面搞成这个样子？

　　“村长，我送谭静去医院。”路一鸣弯腰将谭静背在背上。

　　宋良弼最后还有些意识，见谭静要走了，爬起身摘下自己的羊剪绒帽子，文凯以为他要跑了，伸手去拦他。

　　“别拦我。”宋良弼颤抖的吼。

　　他眼睛都快从眼眶里爆出来了，他走到谭静身边，谭静因为失血，此时已经有些迷糊，宋良弼不容抗拒的将自己的羊剪绒帽子戴在了谭静头上。

　　“谭静，我等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