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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一抹白月光 ...

  •   就在路一鸣临走的前一天,刘方圆一身汗的跑到了他们家,等刘方圆一口气终于顺下去,才说了一个让路一鸣吃惊不已的消息。

      “小混蛋死了。”

      “谁死了?!”

      “小混蛋,死了大家才知道他叫周新聪。”

      “怎么死的?”

      “惹了事,让北京城的顽主们堵住拿□□扎死了。”

      “死在自己的刀底下了。”路一鸣感慨。

      临行前听到这个消息,路一鸣心里恍然有种他们无所畏惧的时代已然结束的茫然,他呆坐在椅子上的把手上很久,小混蛋周新聪的倒下,意味着他们这些狂放不羁的少年人中的象征人物已经消失,曾经他的对手、他的同伴,都随着时代的洪流被冲散到了祖国各地,而自己,也选择了做一枚离枝的蒲公英,随着风飞向未知的远方。

      听说小混蛋周新聪死的时候还抱着树不肯倒下,路一鸣不由得想起了曾将大刀插入自己脚骨不让自己倒下的战士。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小混蛋之死竟然是他最好的结局,起码路一鸣大概是永远不会忘记在那个时代有他这样一个人物存在过了。

      第三军疗养院并不是寻常人等可以住的,所以大大的医院显得有点冷清。李骋走在医院的走廊上,一步步将灰青石地面叩出清脆的声响,走廊那头是一块大窗户,还留存着苏联援建时的灰泥风格,窗户开了条小缝,两头对流的走廊中刮着撩人心弦的秋风,一块藏蓝青色的窗帘被风鼓满,颤如莫奈油画。

      偶有医生护士经过,侧身停下问李骋好,李骋都微笑点头回过去,刹那使人失神,再看他走远的身影,高大的影子垂在地面上,和李骋笔直的身影交映,像一块钟的时针分针,随着时间缓慢流逝。

      李骋停在了走廊尽头的那间病房外,他看着病房中躺着的那个清秀少年。

      那人睡着了,病房内的白色灯光照在他脸上,将原本就白皙的皮肤照耀的仿佛透明一般,他的睫毛很长,不时微微颤动着,即便是睡着,也能让人看出他的眉头有些微皱,让人很想伸手帮他抚平。病床中的一片白色使人很容易联想起西方油画中的天使,迷幻又不真实。
      李骋立在那里看了半晌,楼外响起轰隆隆的雷声才将他的思绪唤回。他赶紧揉了下自己的太阳穴,京城的天最近不知怎么了,有它自己的脾气一般,要么干旱,要么发涝一般的下雨。
      门上挂着的像风铃一般的病人牌被风吹响,李骋伸手去将牌子拢住。

      牌子上写着“白桦 十九岁 刀伤重症看护”

      李骋伸出手指抚摸了一下那写着名字的牌子,光是看到这些字,他的心就像是被刀割了一般,他
      忘不了那天白桦满身是血倒在他怀中的样子,血一点一点浸透了他的白衣,李骋所有的噩梦从此都变成了一个场景,恐怕这一生都会如此。

      李骋还出着神,眼前病房的门“嘎吱”一声开了。

      白桦醒过来了,站在他面前,脸色有些苍白,但那笑容还和往常一样,温柔又平静。

      “怎么不进来。”

      “我刚来。”李骋撒了个谎,他已经在这看了白桦的睡颜很久了。

      李骋抬头给白桦看了看他手中拿着的东西:“杏云村的牛舌饼,你最爱吃的。”

      白桦看了看那牛皮纸包着的点心,杏云村已经关了三年了,李骋却还能经常给他买到,中间不知道废了多少周折和心思。

      白桦伸手接过点心,笑着摇摇头:“小时候爱吃,现在觉得它渣掉的太多,吃的不干净,也让你太麻烦了。”

      接东西的时候白桦的指尖轻擦过李骋的指腹,李骋把白桦碰过的那只手藏在身后,然后轻轻握紧。

      李骋面上仍是一贯的冷淡,他推开门走了进去,见白桦的病房中旁人送的礼品都不见了,整个房间只剩下一张病床和一把供来访之人坐的椅子,那椅子的垫背也不见了,仿佛是故意想让来人坐的不舒服,好快点离开一样。

      屋内的窗户也开着,整间病房清冷的如同雪洞一般,毫无人气。

      李骋快步走进去将窗户关上别住,有些生气的说:“又开了一天的窗吧,发烧了怎么办。”

      “难道我是个女孩子么,那么娇贵。”

      “你现在是个病人!”

      李骋气的微微颤抖,如果白桦有什么三长两短,他该怎么办,他开始认真的考虑需不需要派一个警卫员来日夜寸步不离的看守白桦。

      白桦回到了病床上,他拿起枕头垫在身后好让自己半卧着,看着李骋生气的样子不免有点好笑:“小骋,你又因为这点小事生气了。”

      “你永远都觉得这些是小事。”李骋双手支在窗台上,头有些沮丧的垂下去,窗台上啪嗒啪嗒落下了几滴眼泪。

      白桦的眼圈红了,几日前李骋仿佛还是那个跟在他屁股后面喊“哥哥、哥哥”的小屁孩,怎么一下子两个人都长得这么大了,李骋比他还要高,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了。

      “好了,我听你的,你过来坐吧。”

      李骋别扭了好一会儿,还是抵不过白桦几次三番的道歉叫他,冷着张脸走过去,不坐在那凳子上,偏要坐到白桦的床边上。

      白桦只能给他挪出一点位置来,这一挪又牵动了腰上的刀伤,疼得白桦倒抽一口凉气,额头上出了好几滴冷汗。

      李骋又紧张起来,就要到外面喊医生,白桦赶紧拉住他。

      “别去,我没事。”

      “不行。”李骋执拗。

      “你难得来,就是为了来跟我吵架的么,多陪陪我不行吗?”

      一句话说的李骋内心又是一痛,他别过头去不去看白桦,只觉得自己内心翻腾,恨不得掐着白桦的脖子问问他,到底他心里想的是什么,自己为了他一句话,哪怕去死都值得。

      两个人相对无话,良久,白桦叹了一口气,他拉起被子蒙在了头上,闷闷地说:“外面下雨了,你赶快回家吧,记得拿把雨伞,我累了。”

      李骋听话的起身离开,要关门的时候,从屋内传来白桦的声音:“去一楼找大夫处理一下你的伤口吧,以后不要再打架了。”

      李骋闻言身上一僵,“砰”地一声将门关上。

      自己来之前已经洗过澡换过衣服,确认自己身上没有血腥气味,还是被他看出来了。从小到大,李骋没有什么事能瞒的住白桦。

      李骋摸着手腕上的伤口,缓步走下楼梯。白桦来到他家那天和今日一样,外面下着瓢泼大雨,李骋扒在门口满心欣喜的等他妈妈回家,可他等来的并不是什么飞机模型小汽车一类的玩具,而是一个瘦弱干净的的小男孩。

      妈妈告诉他这个叫做“白桦”的小男孩以后就是他哥哥了,小李骋冷冷的看着白桦,那小孩长得倒是漂亮极了,可是想做他哥哥,做梦。他妈妈刚转身离开,李骋就把那漂亮的有如洋娃娃一般的小孩推进雨里。

      大雨之下,瘦弱的白桦抖若荷塘中的一片纤细荷叶。

      白桦就那么淋了一下午,等李骋妈妈发现的时候,浑身湿透的白桦已经晕了过去,李骋过去看了一眼,发现那白桦就连昏倒时,也是抿紧了嘴巴,透出一股倔强的样子。

      后来在李骋妈妈病床前,她将两个几乎从未和平相处过的小男孩的手放到了一起,白桦努力的张开小手握住李骋的拳头。

      “好好照顾你哥哥。”

      说完他母亲的一滴眼泪就落到两人的掌中,不是让年纪大的白桦好好照顾李骋,而是让李骋好好照顾他。

      李骋陷入了童年的回忆,突然楼上爆发出的一阵吵闹声刺破了他的神经。

      “要不怎么说赖竹出好笋呢,我就多亏生了一个这么好儿子,你看我现在吃的穿的,哪样不是沾他的光,我大老侯有福哦!”

      听到那熟悉又令人恶心的破锣嗓,李骋眉头微微一皱,三步跨两步的上了楼。

      和侯大军正在交谈的医生一见李骋满面冰霜的来了,马上噤了声,赶紧俯身鞠了一躬离开。

      侯大军喝了点酒,浑身散发一股酒气和久不洗澡的臭味,一见楼梯上上来一个高大的青年人,还没认出来,李骋都走到跟前了,才迷迷瞪瞪摇摇晃晃认出来,马上点头哈腰喊到:“唉哟,没看见少爷。”

      “你来干嘛。”李骋眼神中迸发出怒火,他极力克制住自己的怒气,如果不是侯大军因为偷了小混蛋的东西,小混蛋根本不会拿刀去报复白桦。

      往常侯大军见李骋时,看见的都是李骋彬彬有礼的样子,就真以为李骋把他当成叔看待了,此时不免有点拿大。

      “儿子不是受伤了吗,叔来看看儿子,你也是来看他的呀?”侯大军伸手想去拍李骋的肩膀拉近乎。

      却不料刚一伸手,李骋就反制过他的手去,“咔嚓”一声,侯大军登时痛的两眼大睁,尖叫声划破空气。可惜李骋时间拿捏的准,此时天空中正好响起一道惊雷,将侯大军的痛苦尖叫盖得严严实实,病房内的白桦根本不会听到。

      李骋像拖着条死狗一样拖着痛的快昏过去的侯大军来到窗前,这层病房是五层楼高,下面是一片医院的垃圾桶。

      李骋捏着侯大军的脖子,身材矮小的侯大军在李骋手中仿佛就是一只小鸡子,侯大军被捏的喘不上来气,只觉得自己脊椎要被捏断了,半截舌头伸到嘴外边,因为说不出话来剩下一只还没断的手只能一直求饶。

      李骋将侯大军拖上窗台,楼外的倾盆大雨瞬间将侯大军浇的更加狼狈,雨水顺着他张着的嘴巴鼻孔开始倒灌,呛得他整个人不停挣扎,大雨中李骋的脸仿佛就像是来索他命的阎罗,侯大军根本想不通,原先那个对他客客气气的小伙子怎么转眼间就换了副面孔。

      “你给我听着。”李骋看着侯大军的眼睛,他的目光阴冷。

      “我不管现在白桦是不是认你做他的父亲了,你最好从哪来给我滚回到哪去。”李骋一边说话一边把侯大军往窗外一点一点放,侯大军想伸手抓住窗框,李骋索性把他的另一只胳膊也卸了。
      “白桦前十九年没有你也过的很好,你就当做你没有胜过这个儿子。”

      “你..你凭什么?!”侯大军脸都憋红了,他不信这个毛头小子真敢杀人。

      “你他妈的找死。”李骋毫不留情的把侯大军往楼下一掼。

      侯大军尖叫着从楼下坠落下去,然后“砰”一声巨响,侯大军就摔在三楼外露出来的一块阳台上,他还没死。

      侯大军看着李骋的那道黑影从五楼一跃而下,也落到了他旁边。

      这下他真的信李骋敢杀人了。

      他带着哭腔求李骋:“李少爷,李爷爷,你放我一命,我不要您以前给我的钱了还不行嘛。”

      李骋走到他旁边,拖着摔断骨头的侯大军走到阳台边单膝蹲了下去。

      “我留你一命因为你是白桦的亲生父亲,你以后不再见他,我保你一辈子有花不完的钱。”

      “这到底是为什么?”侯大军哭着问,他不明白,自己不就是连累白桦受伤了么,现在那小混蛋也已经死了,还要他怎么办。

      “因为他现在是我的家人。”李骋简短的回答。

      他拎着侯大军的脖子将他翻转过来头朝下:“你看着,楼下现在有一片垃圾桶,一会儿会有一辆收垃圾的车过来,我如果把你丢下去,你马上就会进垃圾焚化炉,死的神不知鬼不觉。你是想现在死,还是想拿着花不完的钱滚蛋。”

      侯大军是个聪明人,他当然知道怎么选。

      把事情处理完以后,李骋的伤口也开裂了,他的白衬衫上背一大片一大片鲜红的血液染了,他顾不上自己现在这副样子有多吓人。

      医院楼下果然有军用吉普在等他,李骋呼噜了一把自己散落下来的头发。

      警卫员见到他赶紧下车跑到他身旁给他撑伞。

      “我爸找我?”

      “是,首长发了很大的火。”

      李骋刚一上车守候在车内一左一右的警卫员就给他戴上了手铐。

      李骋看着手上锃光瓦亮的手铐冷笑:“多此一举。”说完头就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警卫员们互相看了一眼,首长知道了李骋和著名顽主小混蛋的死有关大发雷霆,李骋没有亲手杀他,但设了个局让小混蛋激怒了全北京城的顽主,又把向来神出鬼没的小混蛋的行踪昭告天下,和宣告他死刑也没有什么差别了。

      李骋闭着眼睛脑子里却在想很多事,恐怕这次和白桦的分别,要很久很久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章 一抹白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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