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渐青》我见寒山

15、酸菜炖肥肠

　　其他一帮人在河边找了个地方暂停下来了，赵二国在一旁抽着烟锅，李大刚等人架锅做饭，两只野猪里其中一只已经被咬破了肚子，供销社不收，就算做村里过年的年货了，凤凰山一行人正好和他们遇上了，索性一起搭伙做饭。

　　远远看见路一鸣文凯和李骋来了，赵二国脱下棉鞋，也不管一只脚在雪地里，跑过来就要揍路一鸣，路一鸣赶紧去躲，好在旁边有个李骋长得高，路一鸣就把他做大树绕圈，李骋也伸出胳膊护着不让村长打到路一鸣。

　　“完犊子玩意，在山里出意外怎么办，你爹娘活不活，活不活！”

　　村长气的胡子乱颤，口水直飞。

　　路一鸣看把村长绕累了，赶紧停下：“二国叔，要打就打吧，你看看这是什么。”

　　路一鸣从二虎口中把它叼着的小狼崽子给村长看，小狼崽子醒了，此时正用和它妈妈一样的棕绿色的眼睛好奇打量着村长呢。

　　赵二国连烟都忘了抽，半天才说：“好小子，真让你找着了。”

　　说完就忘了打路一鸣这回事，接过狼崽子抱过去给李大刚他们看，路一鸣见村长的皱纹都舒展开也乐了。

　　李骋走到凤凰山那群知青那里，和他们说了几句话打了招呼，看样子李骋算是他们之中的领导者。李骋见章国梅坐在推车上手受了伤，也过去手撑在车上说了几句话，说完章国梅似乎哭了，路一鸣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完事以后李骋走过来找路一鸣，路一鸣正半蹲在河边洗猪大肠，李大刚让他等着吃饭，他偏不肯，就要洗猪大肠，李大刚说他没洗过洗不干净，路一鸣说怎么没洗过，我小时候杀过猪。

　　文凯在一旁啐他：“你怎么不说你是挑大粪出身呢。”

　　“当年想竞争来着没选上，舍得我一人臭，换来万家净。”

　　李骋过去一看，也蹲了下去，路一鸣瞅了他一眼：“干嘛呀，抢活来啦，这活可用不找两个人啊。”

　　冬天的河水有多冷自不必说，路一鸣的手进去没一会便没知觉了，两只手红的跟烧好的虾似的。
　　李骋抓住路一鸣的手腕：“别弄了，回去手上要长冻疮了。”

　　“长冻疮好啊，我从小到大还没长过冻疮呢。”路一鸣一听来了兴致，又要把手往手里伸。

　　“你..”李骋压住想教训他的冲动。

　　“长冻疮是我的事，我觉得挺有意思的。”路一鸣觉得这人挺怪，平白无故来管自己干嘛。

　　“生吃猪大肠你也没试过，你怎么不试试。”李骋冷冷的说。

　　路一鸣还想回嘴，李骋掬起一把水，趁路一鸣不备，就朝路一鸣泼去。

　　“我靠，你丫找Cei吧，脏！”路一鸣赶紧避开。

　　“你打不过我。”李骋把水里泡的发白的猪大肠捞了出来，找了个干净的石头放上去。

　　“你试试！”路一鸣说着揪着李骋的领口就要揍人。

　　却见李骋从兜里拿出一把小刀来，看都不看路一鸣，开始处理猪大肠，路一鸣更生气了，好像在李骋眼里自己还没这跟猪大肠重要。

　　路一鸣见他将猪大肠一根根分出来，用小刀从中间刨开，猪大肠中间有一层白膜，李骋用刀挑起，里面的脏东西就都随着白膜被挑下来了。

　　刚刚洗了半天的猪大肠，一下子被收拾干净了。
　　路一鸣看看干净的猪大肠，又看看李骋，心想这小子还有这一手，揪住李骋衣领的手不知不觉松开了。

　　李骋见路一鸣受了挫，不乏得意的笑了笑，把猪肠子放进清水仔细的洗干净了。

　　“找个盘子装。”李骋吩咐路一鸣。

　　路一鸣难得听话，乖乖的去找个了盘子把东西放好。那边也架好锅升起了火，李大刚拿出些腌好的酸白菜放进锅里，雪在锅里很快化成水，本来路一鸣还没觉得自己有多饿，走到锅边一看，一锅已经炖的差不多，热汤咕噜咕噜冒着泡，锅中白的黄的，一气儿将香味儿往鼻子上扑，李大刚洗了干净的树枝当筷子，捞起一块儿看了看。
　　“好啦，吃饭吧。”

　　路一鸣很久没有听到这么中气十足的喊声，肚子马上不争气的咕噜了几声。

　　众人都累了一天，歇息下来才觉得浑身疲乏，此时难得打起精神，大刚哥乐呵呵的拿着勺子给大家盛饭，路一鸣接过去的时候，李大刚特意跟他说一鸣今天累了，多吃点。

　　路一鸣端着碗坐到树下，原本有些乱糟糟吵闹的地方此时也算安静了下来，大家都捧着碗低头吃饭，周围都是“呼噜”“呼噜”的喝汤和咀嚼声，偶尔有人停下来感慨一句：“太好吃了”，路一鸣叹了口气，他从没有觉得这种声音是如此让人放松和舒心。

　　吃完饭以后村长让大家再歇一会儿今天辛苦戴夜回家，明天大家休息一天。路一鸣把自己碗刷了干净，正准备找个棍儿敲碗玩，走了几步发现河边上还有一堆不大的火苗儿。

　　李骋正坐在火堆旁边若有所思，路一鸣侧着脑袋看了他一会儿，又回头看了看四周没有人注意他们两个，就走了过去。

　　李骋见路一鸣来了，往旁边挪了挪让了点位置，路一鸣看他坐的那块石头只怕再坐上去两人就要紧挨着了，就自己扯过一个木板垫在底下坐下。燃烧的火爆出噼里啪啦的爆裂声，路一鸣轻轻咳嗽了一下清清嗓子。

　　“闷葫芦，你想什么呢。”

　　“想——”李骋迟疑了一下，然后开口说：“想那只狼该怎么办。”

　　李骋用眼神示意趴在他脚边的二虎的小狼崽子。
　　那小狼似是很讨厌火光，拽着二虎的尾巴想走，可无奈身小力微，只好自己走到二虎的屁股后头，拿二虎的尾巴盖住自己的眼睛，眼不见心不烦。

　　路一鸣闻言也郁闷了下来，他摩挲着二虎的后颈，心想论理该把小狼崽子放回大自然，毕竟小狼崽子可和二虎不一样，是永远也驯化不了的，但此时冰天雪地，它妈又死了，就算它是一匹比人类厉害多了的狼，现在也只是个奶娃子。

　　在心里他把小狼崽子的事全数揽下了，不止因为路一鸣是个喜欢承担事的人，他觉得既然是他把它从森林里带出来了，就得负责下去。

　　两个对着火光沉默了半晌，红色的烈焰将两个少年人的脸映的红红的，路一鸣咳嗽了一声，试探的问：“要不，咱就养着吧。”

　　“我没意见，只要它愿意跟着咱们啃野菜咽粗粮。”

　　路一鸣又沉默了，他知道这是天方夜谭，在这人都不怎么能吃饱吃好的时候，谁会去养一只不能创造实用价值的动物，别说它没法下蛋，就是它下的是金蛋，也不会有人去养一只狼的。

　　“那..走一步看一步吧。”

　　“嗯。”李骋低声应道。

　　两人正在这尴尬无话，就听见小狼突然嗥叫了一声，有人推了板车过来，小狼像只离弦的箭飞了出去，二虎马上站起来追。

　　原来是板车上躺着狼崽子的妈妈，它闻到气味怎么能不兴奋，小狼蹭着它妈妈的肚子，似乎还想寻找□□吃奶，可它哪知道它的妈妈已经魂离体去，早就四肢冰凉，是死狼一头了。

　　路一鸣冲了过去，把小狼崽子捞了起来，狼崽子十分不满，四肢疯狂舞动，还想去咬路一鸣，路一鸣把小狼崽子撂给一旁的二虎。

　　“反正不能不管它。”路一鸣回身对李骋说。

　　这边的李骋看着路一鸣，夜风中路一鸣额头出了层薄汗，脸上让火烤的有些微红，不知是激动还是怎么，路一鸣的胸口上下起伏的很厉害，眼神中闪烁着炽热的光。

　　李骋突然觉得，自己不知怎么就被这个人因为这件事系在了一起，而李骋从来是一个不喜欢管闲事，不喜欢理闲人的人，这事当然算是闲事，而路一鸣呢，李骋承认，从他见到路一鸣第一面起，在那片操场上，路一鸣的脸、身体，他的混不吝、张狂就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他在内心里觉得，这个路一鸣是配和自己交朋友的人，但也只是一瞬的想法罢了，因为那时在他的精神深处，还有更高更深刻的追求。

　　在东北能再遇到这个人，也是出乎他的意料，他觉得路一鸣这人很有趣，不管他可能还会在这片土地上呆多久，他倒是愿意尝试一下，上天赠予他的这份意外礼物。

　　“好。”李骋走过去，凝视着路一鸣的眼睛。

　　一片湖水，似是被乱石投中。

　　李骋走近过来，路一鸣差点倒退一步。片刻的慌乱马上被掩饰住，路一鸣的喉结往下滑了滑，这个人的眼睛，丫的，路一鸣找了半天的形容词没找出来。反正大概是什么双目含情柔情似水之类的破词吧，路一鸣心理胡乱扯了几句。

　　怎么一个大男人，总是这样个样子，弄的人心里吧，怎么说呢，怪尴尬的。

　　路一鸣不自然的耸耸肩膀，偏过身去躲开李骋的眼睛：“唉哟，你说这肩膀头子拧着了还挺疼的。”

　　李骋闻言，准备伸手帮路一鸣揉揉。根据他以前打架的招式来看，路一鸣是有理由相信他真的会推拿的，可路一鸣哪能让他真上手。

　　正好那边村长喊他们让走了，路一鸣如临大赦的跑过去，自己的碗都忘了拿。

　　李骋含着笑把碗拿起来，捡了块石头将火压灭，才跟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