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秘密·谎言》青山贯雪

12、Chapter 12. 陷入死局

　　2021年对仙童来说，是异常不顺利的一年。其中最直观的表现就是整个中华区的冬天推迟了许多，初雪也来得特别迟。
　　另一件不顺利的事是，自从那天见过“猩红之月”后，仙童就再也联系不上鹤归。据姜酒说，整个第七专案组都出差了。
　　出差？
　　“猩红之月”还在浅海市警察局关着呢，他们这是彻底放弃口供了？只不过按照仙童那天所见“猩红之月”的态度，继续审问确实没什么意义。
　　案子迟迟没有进展，相关的报道也不好发，导致这段时间浅海新闻社里开会时仙童不知道遭受了多少玄武的冷嘲热讽。
　　而他见“猩红之月”时通过鹤归留下的记号在有限的三天持续时间里，始终没能派上用场。因为Siren回来了。
　　人鱼此行意料之中的顺利，不知道他是怎么说服麒麟同意用自己的能力帮助他们的。仙童没敢问、也没来得及问，他被Siren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不提“猩红之月”，仙童完全忘记Siren让他研究废弃神力碎片的事情。挨骂的时候，仙童表面上蔫头蔫脑诚恳认错，暗自里却把Siren的每句话都反驳回去。
　　“我去西京还不是给你解决麻烦？你在家呆着怎么能什么事都做不好。”
　　可别，这麻烦有一大半是你的，最不想人鱼被暴露的就是你自己。
　　“就两件事还能忘，一忘就是一半，记着的那一半还没什么进展。”
　　黑暗在上啊，谁能在三天内救出“猩红之月”我就给他跪下唱“征服”。
　　“今年你能有点长进吗？我看你是越活越回去了。想不出初代森主传承选择你的理由。”
　　我也挺郁闷的。为什么森主偏偏看中我？我只想当个普通的天才啊！本人瘦弱的肩膀真的扛不动这什么家族传承。
　　仙童越吐槽越来劲，没注意到Siren不知何时停下对他的全方位抨击批判，正危险地看着他。
　　终于，仙童感觉到周围的空气安静得有点可怕，潮湿、阴冷的暗流悄悄涌起，心道糟糕，低着的头迟迟不敢抬起，在手心里凝聚起一团小小的黑暗。
　　Siren川剧变脸似的，忽然开朗地一拍手，“行了。其实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仙童松了口气，手中的黑暗散去。他对Siren露出一个讨好的表情，继续诚恳认错：“忘了这事是我不对。我一定尽快弄清楚神力碎片为什么会废弃。就今天！今天我只有一节课！”
　　气氛瞬间又变得轻松，一人一人鱼都和善地看着对方。
　　“那你去上课吧。”Siren鼓励地拍拍仙童的肩膀。
　　就在人鱼碰到他的那一瞬间，仙童直觉自己要倒霉；果然，Siren把之前释放出的冰冷水气全都附着在这一拍上，一股阴毒的气息从Siren手上钻入仙童的肩膀，使他陷入极度的寒冷中，半边身体都麻木了，被迫僵在原地。
　　指了指墙上挂着的时钟，Siren“友好”地提醒：“就一节课，别迟到哦。”说完，头也不回地出门了。
　　听到别墅的铁门被打开又关上，仙童便从僵直中恢复过来，无所谓地活动一下被Siren拍过的右肩。相处这么久，仙童偶尔还是能猜到人鱼的心思的。Siren不高兴的时候，一定会让别人也高兴不起来——尤其是惹他不爽的罪魁祸首，根本别想全身而退。
　　而且，只要不在浅海地铁站的人鱼祭坛、只要仙童有所防备，Siren这种随手而为的“恶作剧”，是完全应付得过来的。
　　仙童上课的时候，Siren正西装革履地坐在浅海警察局的审讯室里。
　　人鱼没有等太久，他的手续齐全得让人找不到任何能够拒绝他会面要求的理由。
　　钨合金碰撞的声音响起，Siren对面的椅子被拖开，坐下的人露出一张平平无奇的面孔。
　　“猩红之月”！
　　如果仙童能亲眼看到Siren和“猩红之月”两人之间的氛围，大概就不会那么奇怪为什么Siren要救这位杀手。
　　一种奇异又和谐的沉默蔓延开来，持续了一分多钟。
　　最终，是“猩红之月”率先开口。
　　“最近天气不怎么好。”
　　Siren没有接过“猩红之月”的无聊话题，而是说：“‘猩红之月’先生你好，我是塞壬。因受浅海市法律援助中心指派，担任你的辩护律师。希望你能配合我的工作。”
　　相当刻板生硬的语气，只是这位杀手并不买账。
　　“哈哈哈哈哈哈……”“猩红之月”笑得前仰后合，几乎喘不上气。“不、不是吧。‘猩红之月’先生？”
　　“或许您愿意提供真实姓名？”Siren彬彬有礼地询问，“毕竟您的法律援助申请上的署名就是这个呢。”
　　把手铐在椅子扶手上一磕，“猩红之月”忍住笑意，一本正经地说：“你可以不用叫我‘先生’的。”
　　“不说这些。你准备怎么捞我出去？我被关在这里几天，跟他们怎么说那些人不是我杀的都没用。”
　　“恕我直言，仅凭一句‘那些人不是我杀的’确实没法放人。我了解到的案情对你不是很有利，只是警方目前还没有找到凶器，现有的证据不足以给你定罪。此时此刻，你才能坐在我对面不停地发出这些令人烦躁的声音。”Siren阴沉地说。
　　——“猩红之月”进来坐下后一直在用他手腕上的钨合金手铐敲击椅子时发出“当啷”、“当啷”声，在不大的审讯室里显得格外烦人。
　　“我不敲了还不行吗？”“猩红之月”想举手示弱，还没抬起来就被手铐拉回去，重重地在椅子上磕了一下，发出一声比之前还要恼人的“当啷”。
　　无辜地耸耸肩，“对不起。还是不习惯这玩意儿。”
　　随后在Siren愈发冰冷的注视中，“猩红之月”谨慎地放好手铐，说：“既然你是我的辩护律师，有些事情告诉你也无妨。”
　　“这不是随机杀人。”
　　Siren一挑眉，示意他继续。
　　那张平凡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些许戾气，“除了第一个，剩下的我都见过。警察根本不信我没杀他们，这话我没法跟警察说，说了和自首没什么区别。”
　　“最有意思的还不是这个，而是那些我见过的死了的人，恰好都能为我提供不在场证明。”
　　连以鹤归为首的第七专案组都没有查到的受害者之间的联系竟然藏在这里。
　　这是一个真正的僵局。
　　“猩红之月”确实没办法告诉警察这一点，他说了自己的嫌疑反而更大。
　　鹤归绝对不会轻易相信“猩红之月”，而死人永远不会开口说话。那么受害者到底是“不在场证明”还是“目击证人”便成了一个无解的谜题。
　　“什么时候发现这一点的？”Siren问。
　　“第二个死了之后，就是我的第一个不在场证明。”
　　“挺敏锐。”Siren评价，“就是有点蠢，还有点自大。”
　　哽住。
　　虽然不想承认，但又找不到反驳的理由。于是“猩红之月”叹息般地反讽道：
　　“不蠢也不会落在你手上啊。”
　　最终还是杀手更沉不住气，率先提起了两人在地铁站的“偶遇”。
　　“今天最后一个问题：会有下一个受害者吗？”而Siren对“猩红之月”的挑衅仿若无闻，丝毫不受干扰地继续自己的问题。
　　Siren从来不会在一段对话中失去主动权，即便坐在他面前的是一个连环凶杀案的最大嫌疑人。
　　神奇的是，“猩红之月”完全不像之前面对鹤归还有仙童那样满不在乎且游刃有余的样子，老实得像一名被老师叫到办公室谈话的小学生一样，有问必答。
　　“有。但如果我一直在这儿呆着，就永远不会出现下一个受害者。一个很简单的道理。问题是，我一定要出去。”想了想，他补充道：“必须出去。”
　　“这个人是谁？”
　　注意到“猩红之月”眼中的犹豫，Siren平静地陈述着事实：
　　“你要出去，必须洗脱嫌疑。就算鹤归找不到凶器，没办法给你定罪。但是他能用各种合法手段把你关在这里……嗯……至少半辈子？”
　　抬眼看了看审讯室上方的摄像头，Siren露出一个不屑的笑容，仿佛在说：你还忌惮这个？
　　好吧，“猩红之月”很清楚，他和Siren随便哪个都能轻松解决这点小小的麻烦。不对，他无奈地低头看向自己手腕上的钨合金手铐，他……暂时不能。
　　“是……&*%#￥%@……”
　　隔壁监控室。
　　墙壁上原本清晰的监控画面忽然变成一片雪花，电流交错，发出不详的“刺啦刺啦”声。整个浅海警察局的电力系统忽然出现故障，主系统瘫痪、备用系统启动的整个过程只花了一秒不到。
　　审讯室门外的警卫在电力系统瘫痪前发出警报的一瞬间便打开门冲了进去，然而，“猩红之月”所说的最后一个字仍旧消散在忽然变得湿润的空气中。
　　冲进来的警卫怀疑地打量着Siren和“猩红之月”，非常生硬地说：“会面到此为止。”
　　Siren顺从地站起身，“刚才顶灯闪了一下，该换灯泡了吗？”
　　“……我会代为转告。”警卫一边不耐烦地回答，一边解开拷在椅子扶手上的手铐，带着“猩红之月”往外走。
　　路过Siren的时候，“猩红之月”漫不经心地用手铐发出 “当啷”声，在警卫“干什么！老实点！”的呵斥中，很快地消失在走廊尽头。
　　是……她啊。Siren若有所思，轻轻“啧”了一声。
　　看来接触鹤归这件事，必须尽早提上日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