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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师徒应帖 ...

  •   冰洞内侧有一冰床,往日练功都是盘坐在此处运转灵力的,书墨元神流放后,洛寒冰和楚清清便把这一块隔了出来,将谭书墨的身体封存上去。
      冰封十年,谭书墨一如二十左右的样子,端端正正躺在冰床上,眉目如画,清瘦白净,云烟般温温袅袅,仍是苏云衣立君山上最好看的三弟子。
      昔日楚清清便不愿与谭书墨走在一道,总说书墨美人会比得她黯然失色,是以谭书墨只好跟在苏云衣身边寸步不离,直到后来有了沈怜星。
      苏云衣一见便笑了,“你我师徒二人,不想十年居然都是这么过来的。”
      书墨疑惑地看苏云衣,苏云衣抬手一指,你被封在冰洞内身魂分离,我被封在百花谷外的冰崖内也是如此光景,不过我瞧得见自己身体罢了。
      谭书墨捏紧苏云衣袖子,“师尊,当年到底是怎么了,我去天魔宫找怜星,他一口咬定是点苍派灭口杀戮了你,可点苍派谁会对您出手。”
      苏云衣叹口气,“这便说来话长了,但是与点苍派并无半点关系,往后有机会我会亲自与他讲的,放心吧,怜星会回来的。”
      谭书墨点点头,他也是看着沈怜星长大的,若得知苏云衣还活着,必当听话回归师门,却未曾想过沈怜星已非昔日怜星,再见面时险些要了苏云衣的命。
      苏云衣与谭书墨讲清事项后,便运功协助书墨还魂。
      谭书墨灵力未受波折,是以进行的很快,一炷香功夫便从冰床上醒转过来了,他坐起来呆呆看着自己举起来的手蓦然还有些不适应。
      “师尊?”
      苏云衣走过去摸摸他的头,“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谭书墨忽然抬头展颜一笑,“我回来了。”
      苏云衣一怔,笑着抬手召来挂在墙上的流墨剑递给他,“欢迎回家。”
      两人相伴回了立君山,还未进屋收拾,守山门的小弟子便跑来了。
      外间的小弟子不曾见过苏云衣和谭书墨,一路过来未见其他弟子,便向苏云衣拱手,“这位师兄,可见到两位师父和大师兄了?”
      苏云衣怔愣,低头瞧了眼自己和谭书墨身上的立君山校服便了然了,当下险些失笑,偏头一瞧谭书墨,也是一副憋笑的模样。
      苏云衣难得见谭书墨开怀,便将错就错开口,“师父带师兄弟们去了泾川应帖,怕是还得几日才能回来。”
      小弟子为难地看看手上的拜帖,“这是立君城主亲自交来的,怕是移交其他师门不大好,这可怎么办呢。”
      苏云衣笑着拍拍他的肩,“给我吧。”
      小弟子犹豫片刻便将帖子交了出去,立君城内若是有什么魔物,立君山自行解决了倒好,传出去怕是会被各山笑话。
      苏云衣接过帖子来细细看了一遍,似是想到了什么蹙起了眉,又将帖子交给谭书墨让他看。
      小弟子这才有机会抬头,看了眼苏云衣和谭书墨,只觉眼生,由衷赞了一声,“师兄长得真好看。”
      苏云衣舒了眉,有意逗弄他,“你瞧我俩谁更好看。”
      小弟子目光在两人脸上来回流转,谭书墨好看是三分清冷三分疏离偏带四分温柔,气质流华,不染烟尘,苏云衣好看是眉眼含笑却自带威严,温润如玉,公子无双。
      看了几个来回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两位师兄各有各的好看,我实在瞧不出来。”
      谭书墨便笑着看向苏云衣,自是师尊更好看。
      小弟子又瞥见了苏云衣腰间别的扇子,“师兄,你这是什么宝贝扇子?”
      苏云衣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笑着开口,“逐月扇,文可附庸风雅,武可杀人屠魔。”
      修真修仙之人都对仙器有莫名的狂热,小弟子虽没见过逐月扇长什么样,却也知晓逐月扇这等有名的宝贝主人是谁,当下慌得跪倒了地上,“师尊恕罪,弟子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师尊和师叔。”
      既然不认识谭书墨,那顺着叫就对了,叫高了总好过叫低了。
      苏云衣哑然失笑,抬手扶起了他,“不怪你,你又没见过我们。”
      小弟子被扶起来瞪大两只眼睛,他还以为如此不敬师尊一定会被苏云衣责罚,不成想就这样被带过了。
      苏云衣抽出逐月摇了两摇,偏头看谭书墨,“走吧,你我躺了这么多年,也当动一动了。”
      谭书墨看着苏云衣点头,又转头吩咐小弟子,“你师父他们若是回来便告知他们,师尊与谭师叔下了立君城。”
      小弟子拱手拜礼,“弟子遵命。”
      苏云衣合起扇子晃了晃,迈步便走,“走啦,去瞧瞧是个什么魔物。”
      谭书墨点点头跟了上去,小弟子一人站在原地目送二人离去一脸激动。
      这头苏云衣跟谭书墨御剑下了山,山下送信的一行人还没走,立君城主李子渊竟然也在当中亲自送信,想来是真的被逼急了。
      苏云衣撤去冰清笑着抱手一礼,“李城主,好久不见啊。”
      李子渊与他是旧识,已然做了二十年立君城主,如今已是一副中年模样,瞧见苏云衣一如他还是个孩童时见过仍未变半分的容颜,心下也是不免一番唏嘘。
      “苏前辈好久不见,贸然叨搅前辈,万望前辈不弃。”
      苏云衣愣了一瞬,好久没听有人叫自己前辈了,乍然入耳还觉得有点不适应,浅笑着摆摆手,“分内之事,城主无需放在心上。”
      李子渊倒是还想与他客套一二,只是情形不允许,“劳烦前辈与我等同去立君城主府做番筹划,路上我与前辈细说此事。”
      苏云衣抽出逐月笑着点头,展扇摇了两摇。
      李子渊见他如此镇定形容,不知为何立时安心了不少,当下伸手一摆,“前辈请。”
      苏云衣便与他走在了一起,身后紧紧跟着谭书墨。
      “说来此事着实蹊跷得很,大抵是月前出的第一桩事。”
      “城郊有一江姓书生娶了邻乡的农户之女林氏,两人自幼一同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邻里乡亲都很看好,听其家人说,林氏自知要嫁江生,甚是欢喜。”
      “可成亲当晚却出了一桩骇事,两人拜了堂,林氏便守在了洞房,江生送完宾客进了洞房挑起帕子来,却发现林氏不大对劲,妆容倒是姣好,只脸白的不像话。”
      “江生唤了两声娘子,林氏不见应声,却骤然起身捏起爪来生生抓瞎了江生一双眼睛。”
      苏云衣合起扇子敲了敲头微微皱起了眉。
      李子渊叹了口气复又开口,“江生被抓瞎了眼,极其惶恐大叫出声,跌跌撞撞摸出了洞房,急与外间人说起屋内之事,等一群人去瞧,只留一房血污,却独独不见新娘林氏。”
      “当日便有人递了状子到城主府,我派下属去查,并无半点疑窦,只道许是那江生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恼了新娘,叫新婚之夜的林氏怒气大发出手伤人,自己后怕便溜走藏匿起来了。”
      “可是不久之后又出了第二桩,是城内一对新婚夫妇,新郎是商贾之子,新娘出自书香世家,尤其是那阮娘子最是知书达礼体贴可人,生来十六年莫说杀生,便是一台琴都抱不起来,可又抓瞎了新郎许公子而后不见了。”
      “那时便觉不大对劲,亲自带人去看了,也是一般情形,看上去并不像是有人伤人抢亲,谁知七日后又出了第三件,这回是城东一家金坊掌柜的儿子钱公子迎娶清茶楼的掌柜独女白姑娘,立君城人人都传是定有邪魔作祟,我等实在是束手无策,这才斗胆叨扰仙门,万望前辈帮帮忙吧。”
      说话间一行人已然进了立君城,往日里熙熙攘攘的街道却少见有人,仿佛城中当真有什么邪祟流窜,搅得人心惶惶。
      苏云衣并不应答,只是凝眉细思,不时拿逐月敲一敲脑袋。
      李子渊不敢打扰他沉思,只将人引去了城主府。
      一盏茶用过,苏云衣才算回过神来,瞧一堂的人都定定望着自己,顿觉失态,忙起身笑着拱手,“云衣失礼了,诸君莫怪。”
      李子渊一脸急迫,“前辈可有决断?”
      苏云衣坐了回去,“听起来像是妖物作祟,不过我还有几个问题要问问城主,问清之后才好设法子除了这妖物。”
      李子渊拱手,“前辈只管问,子渊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苏云衣展开逐月,有一搭没一搭的扇了起来,“每回出事的时间周期,确是七日?”
      李子渊琢磨一番,恭恭敬敬地答话,“确是七日无疑,间隔六日必有一案。”
      “七日之间可有婚娶人家?”
      李子渊点头,“自是有的,立君城这样大,两三日大概就有一桩婚娶佳士,若赶上吉日,那婚娶人家更多。”
      苏云衣又问,“这几位出了事的公子,可有什么共同点?”
      李子渊又是一番思量,“这几位公子,出身不同,经历不同,只是都是面容端庄俊秀,身有诗书文气的年轻才俊。”
      苏云衣蹙眉,“出事当日,可还有其他婚娶之家?”
      李子渊转身问了问身后的仆从,确认之后点了点头,“有的,许公子出事当日,城北有一屠户也娶了妻,可却相安无事,前辈可是觉得这屠户有问题?”
      苏云衣摇了摇头,“不,屠户一家并无问题,由此可见凶手是专挑某类人在特定间隔下手的。”
      李子渊一思量,旋即点头,他是真的被逼慌了才未细细推敲此间关节,如今苏云衣一点出来他便明了了。
      苏云衣顿了顿,忽然挑眉,“钱公子是哪日出的事?”
      李子渊一怔,“六日前。”
      苏云衣合起扇子盯着扇骨,“我记得不错的话,令郎也到了该婚娶的年纪了吧。”
      李子渊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不瞒前辈,明日正是小儿李涵成婚之日,我也是,慌得没有法子了。”
      苏云衣眯起眼睛来,这样的事,第二次出便可以肯定是有妖魔作祟了,若是早早上报,定可免了第三桩悲剧,可是李子渊怕这样的事传出去会影响立君城主的威望,悄悄请了散仙来除妖,结果妖魔没有除成转眼却挨到了自己儿子这才急了。
      李子渊见他盯着扇子不说话哪还敢坐着,一骨碌爬起来跪在地上膝行向前想抱苏云衣的腿,却被谭书墨冷冷隔开了。
      李子渊只好跪在原地哭了起来,“前辈恕罪,我自知是怀了心思才这么晚上报,只是我的涵儿他什么都没做错,那钱公子一家原被这事吓惨了,想要推迟婚事,可是那白姑娘那日却自行穿了嫁衣寻上门去,当着钱家人和一众散仙的面抓瞎了钱公子转身逃匿的,这,这压根便是逃不得呀。”
      “既然如此,六日前你便知散仙无用,当上立君山,为何等到今日才报?”
      李子渊羞愧难当,“说来惭愧,原想着许是请的散仙不着调,再请一定能避灾,却不想散仙之间一沟通,谁都不敢接这桩事,说妖邪太甚,不敢惹祸上身,这才斗胆拜请仙门。”
      苏云衣叹口气,抬了抬扇子,李子渊整个人便被一阵气流拖得起了身,“你先起来吧,这事完了再处理你的问题,带我去见见那三位公子。”
      李子渊擦了擦额上的冷汗,慌忙引着苏云衣去了城主府偏院,“因是叫过来问话,所以三位公子和家属都被请到城主府了。”
      苏云衣点点头没有应话,有一搭没一搭的摇扇子。
      先到的便是第一个受害的江生处,李子渊敲了敲房门,“江公子,我带着立君仙门的仙人过来了,方便进来么?”
      江生应了声,一行人便进了屋。
      屋内没有点灯,黑沉沉的,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药味,屋中央摆着一张桌子,桌边坐着江生。
      江生眼上包着一圈白布,已然止了血,包住治愈伤口的药罢了。
      江生摸索着站起身来,分不清方向,吵着窗户拱手一拜,“有劳仙人了,万望仙人替我救回我娘子。”
      苏云衣合起扇子伸手拖起他扶他坐下,“你怎知你娘子是被掳走而不是伤了你自行逃走了。”
      江生嘴唇微微颤抖,“我与婉儿青梅竹马一同长大,婉儿性情爽朗为人良善,若非妖邪作祟如何会伤我。”
      苏云衣示意谭书墨点灯,“综管邪魔作祟,可她终究使你瞎了双目,你不怪她?”
      江生浑身都在颤抖,“只要能找回我的婉儿,莫说一双眼睛,便是要了命也是值当的。”
      苏云衣点点头,“你不要动,我拆开纱布瞧瞧你的眼睛。”
      江生一愣,旋即点了点头。
      谭书墨哪能让苏云衣亲自动手,三五下轻轻拆了纱布给苏云衣瞧。
      江生双眼紧闭,眼皮红肿,眼角还能瞧见三道深深的血痕,只不过便是眼上骇人的伤口也不能遮掩江生原本俊秀的容颜。
      苏云衣瞧得直挑眉,“可能睁开眼?”
      江生点点头,默然睁了眼,站的最近的谭书墨不由抽了一口冷气,无疑有他,江生两只眼眼珠几乎被割裂,形容惨烈,实在让人不忍直视。
      苏云衣皱眉贴近了江生,伸手拂过江生的眼睛,“幸好,伤你眼睛的只是她的手,并不是魔气,否则找不到克制的仙草怕是无能为力了。”
      江生一怔愣,“仙人是说,我的眼睛还有救?”
      苏云衣点点头,又想他看不见,便应了声,“你上木芝山去,便说立君山上苏云衣让你去治眼睛的,她们自会替你医治。”
      又一抬手,一道蓝芒打上了江生的双眼,江生只觉肿痛难耐的眼睛一凉,疼痛消除了大半。
      “我姑且让你不那么疼,如今也没什么事了,城主过会就安排你出发吧。”
      江生激动的直欲跪下,被谭书墨拦住了,苏云衣转身走向门外,笑道“莫跪我,折寿呢。”
      那许公子大致也是一般情形,苏云衣去瞧了也是一样的结论,只是去见了钱公子倒惹得苏云衣一番生气。
      钱公子带了许多的家丁奴仆,隔壁住着清茶楼的白掌柜。
      苏云衣不认识钱公子,但与白掌柜却是相熟的,只因过去时常去清茶楼喝茶吃酒,连沈怜星也是在清茶楼拜在苏云衣身前的。
      还未进门便能听到那钱公子的声音,“什么破散仙,赔了那么多银子还伤了本公子的眼睛,爹你就不该放了他们,这种招摇撞骗的最好抓起来打死了事。”
      又听到有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吾儿委屈了,都是这劳什子城主出的馊主意,明日他儿子娶妻,我倒要瞧瞧是个什么光景那白家的父女倒也不是什么正经人,平白招了邪祟害了你,等出了城主府我便找人砸了那清茶楼,竟敢害你丢了眼睛,那我便叫人挖了他们四只眼睛与你作陪。”
      苏云衣站在门口冷了脸色,周身寒气缭绕,心地如此歹毒之人,倒叫他连看一眼的心思都没有了,于是约过面色煞白的李子渊转身去了隔壁白掌柜处。
      白掌柜其实与他正好一般年纪,一派儒雅,如今当已年过六十了,中年得女,却是对面容姣美性情可人的双胞胎。
      大女儿白玉虽然出身茶楼,却是一派大家闺秀的风范,举手投足俱是一番绝佳气度。
      二女儿白烟全然不同于胞姐,端的是是玲珑讨喜的性格,面上常常带笑。
      姐妹二人每日都会在茶楼戏台上合作一舞,白玉抚琴白烟起舞,自有一番风雅意趣。
      苏云衣在两姐妹很小的时候便常常去茶楼喝茶饮酒,是以两姐妹可以说是在他眼皮子底下长大的。
      听李子渊的说法,是金坊的钱公子茶楼吃酒看中了白玉,便上门提的亲,白家父女本不欲结亲,奈何钱家使了些手段,扬言欲坏白玉名节,白家父女出于无奈这才应答。
      可眼下刚刚出了事,白玉生死未卜,那钱公子便已然怨恨上了,全然不想是自己强逼来的亲事。
      谭书墨知他气急,凑近了几分捏了捏苏云衣袖下握到发僵的手臂。
      苏云衣自知失态,叹了口气回了谭书墨一个挤出来的笑脸。
      李子渊敲响白掌柜的门,白掌柜声音似是又苍老了不少,“请进。”
      李子渊推开门来,苏云衣便踏步走了进去。
      白掌柜坐在桌前背对门口,白烟伏在床上轻声抽噎,两人都没有抬头看看来人。
      白掌柜喝了口茶,“城主大人,玉儿绝非坏人,你问几遍都是这个话,我女儿如今生死未卜,你早早放我回去还自罢了,若是再扣着我不让我去寻女儿,莫怪我翻脸。”
      “念笙。”苏云衣轻唤出声。
      白掌柜端杯子的手一抖,闻声转过头来,见是苏云衣,顿时老泪纵横,“云衣,你来了。”
      苏云衣按在他的肩头,“我来了,我都知道了,有我在,不要担心。”
      白掌柜似是刹那间找到了主心骨,仪态全无,扑到苏云衣腰间突然嚎啕大哭起来,这几日他天天绷着心弦,就怕听到白玉遇难的消息,他心里也没谱,只是被强留在城主府,全靠自己咬牙支撑,乍然见老友苏云衣前来,心尖百味杂陈,再也不顾恪守仪度。
      谭书墨站在苏云衣身边看他拍着白掌柜的肩膀,就像哄着幼时淘气出门受了委屈的他跟沈怜星一般,还是那样温柔明朗,世间仿佛只要有他在,一切便都不是事了。
      白烟也看见了苏云衣,撑着身子站起来,几步跳到苏云衣跟前跪下,“仙师大人,求您救救我姐姐吧。”
      苏云衣叹息一声扶起了她,小丫头这是被吓怕了,从前可是一口一个云衣哥哥坚决不改的。
      白掌柜拍了她一把,本欲叱一声不知礼数,可如今自己都这副模样了,还管她作甚,便接着哭起来不理会她了。
      苏云衣好容易等白掌柜哭完,又细细问了白玉那晚的情形。
      白玉出门前一直同白烟在一起,苏云衣让白烟坐下来细说。
      “那日晚上家里来了好几位道人,在屋里屋外布了许多符,与爹爹守在外间,我与姐姐呆在屋里,明明关着窗,蜡烛却灭了好几回,我怕急了,姐姐却说不必忧心。”
      “我把火折子握在手里,灯一灭就燃起来,结果最后一回灯灭,我燃起火折子一瞧姐姐已经不见了,窗户大开着,我就把外间的人都唤进来了。”
      “那些道人进屋探查了一番符咒,都说没有问题,可姐姐就是不见了,结果一个时辰之后钱家便找上门来了。”
      苏云衣捏着扇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头,这怎么那么像以前出过的一桩事。
      时近黄昏,李子渊着人上了饭菜,热腾腾的饭菜摆在桌上,却没人敢打搅正在冥思的苏云衣,待苏云衣回过神来菜都温了。
      “城主,令郎明日娶的是哪家姑娘?”
      李子渊一怔,“是城东布庄小姐赵岚。”
      苏云衣展扇摇了两摇,“令郎的喜服备好了没?”
      李子渊点头,“早便备齐了。”
      苏云衣回首,“你们先行用膳,吃完了我们去见见赵小姐。”
      李子渊又是一愣,“前辈是有什么主意吗?”
      苏云衣不紧不慢地摇扇子,“这要见过赵小姐才能有定论,对了,去的时候带上令郎,带上明日令郎成亲要穿戴的衣物,我嘱咐你们点事情。”
      李子渊一行便应了下来,白家父女自打来了这里便忧心忡忡,未曾安心吃一顿饭,如今有了苏云衣坐镇才算找着主心骨,吃了顿饱饭。
      谭书墨一言不发,只管跟着苏云衣,他去哪他便去哪。
      终于在天黑之前一行人出了城主府,李子渊带着李涵在门口拜见苏云衣。
      李涵长得极为俊秀,城主之子自然经历不俗,综管人人觉得他大难临头他也是一派安然的样子。
      “立君城李涵拜见仙师,仙师万福。”李涵抱手一礼,恭顺至极。
      苏云衣满意地点点头,抬手扶起了他,“长这么大了,是个好孩子,跟我走吧。”幸好是个温文知礼的少年郎,这要是个钱公子那般要死要活的主,他估计会疯。
      一行人便去了赵府,说明来意,管家便亲自去请了赵老爷出来。
      赵老爷清瘦得紧,一身褂子宽宽松松的,仿佛一阵风便能吹跑了他。
      一行人见过了礼,苏云衣便提出想见一见赵岚。
      赵老爷倒不是个迂腐的人,心知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便将赵岚叫到了前厅见过一行人。
      赵岚属于正儿八经的大家闺秀,在自家见客也是轻纱负面,对着苏云衣一行福了个礼,端的是气质流华,风韵卓然。
      苏云衣对有礼貌的后辈一向很有好感,伸手将小姑娘虚扶起来了。
      赵岚养在深闺,未见过这么多不认识的人来找自己,疑惑地看向自己的父亲,不知出嫁前夕叫自己出来见客是何讲究。
      赵老爷见女儿疑惑地望过来,不忍说得太明了吓坏自己乖女儿,只略略介绍了一番来人。
      苏云衣站在人前,带着浅笑的目光在赵岚和李涵脸上来回流转。
      看得出来李涵对自己这位小娇妻是很中意的,早便红了脸低了头,只拿余光悄悄看人群对面的姑娘。赵老爷介绍过后赵岚也就知晓对面那个蓝衣青年是自己的未婚夫婿了,不由得也悄悄打量起来。
      他们的婚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彼此并未见过面,如今倒是托这邪祟的福互相瞧了瞧。
      苏云衣特别喜欢看这种小青年眼波流转含羞带怯的场面,只是身边极少遇到这种青涩的试探似的接触,好容易熬到楚清清和洛寒冰看对了眼,结果两人太相熟了,看得苏云衣只想出言揶揄。
      如今这场面倒是甚合苏云衣胃口,他便静静站着不说话,看着一对小两口眉来眼去。
      谭书墨自知苏云衣如何想,无奈地往前挪了挪,把他过于炽烈的眼神挡了挡,旁边的大人却不知苏云衣是个什么打算,只道他在盘算什么制魔的法子。
      谭书墨见苏云衣越瞧越兴奋,担心苏云衣失态做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举动来,便伸手扯了扯苏云衣衣袖,“师尊是要与赵姑娘李公子单独谈谈吗?”
      苏云衣回了神,笑着点了点头,“烦请赵老爷找间空房,城主也请一并过来,我有话与你们说。”
      赵老爷自然应了下来,当下带人去了一间耳房。
      苏云衣跟在最后跟谭书墨咬耳朵,“你瞧瞧,若是清清有这般羞怯,也当成一道景儿了,年轻人嘛,就要这样眉来眼去你侬我侬才好嘛。”
      谭书墨耳朵被苏云衣呼出的热气蒸的有点发红,无奈地唤了声师尊。
      苏云衣便笑着拿扇子拍了拍他的肩膀,“知道了,我就说说,别当真。”
      说话间便到了房间,苏云衣让人都坐下,坐在靠门的地方。
      “赵姑娘大抵是不知出了什么事,不过明日之行性命攸关,我看还是不瞒你的好。”
      赵岚抬头看苏云衣,“仙师请讲。”
      苏云衣展扇摇了两摇,“立君城内许是来了什么邪祟,七日一作妖,附身于新娘身上,抓瞎新郎的眼睛而后逃之夭夭,并且会将新娘掳走,已经发生三桩惨案了。”
      赵岚冰雪聪明,一点就透,“仙师的意思是,明日我出阁,会被邪祟附身?”
      苏云衣点头,“是也。”
      赵岚面无惧色,“仙师打算如何除妖,要我怎样做只管说便是。”
      苏云衣在心里不由赞了声好气度,“原打算与你们说一声,我把这位弟子留在这里明日替你上花轿,我代新郎迎亲,诱那邪祟现身,只是我这弟子总归是个男子,怕是哄不到邪祟。”
      赵岚抿唇犹豫片刻,“我愿自行上轿诱那邪祟现身。”
      苏云衣眉目含笑,“但还有一桩事比较重要,邪祟会在洞房内行凶,是以你明日怕是得与我拜堂了。”
      李涵一怔,有些茫然地看着苏云衣,赵岚也是一番犹豫,连带赵老爷和李子渊都是一派茫然。
      苏云衣见两人这般便笑了,“所以我把新郎给你提前带过来了,喜服也带了过来,今夜你们把堂先拜了吧,明日便没什么顾忌了。”
      在座之人都瞪大了眼睛,不成想还有这么个招数。
      李涵先回了神,站起身来端端正正拜了个礼,“多谢仙师。”
      极少见除妖除魔还能顾及这样的事的人,只是若是明日连堂都拜不了,定会成两人一辈子的憾事,苏云衣这是怕两人徒增烦恼才做的提议。
      赵岚红了脸低了头,犹豫了片刻也是站起身来福礼,“多谢仙师。”
      孩子们都点了头,两个大人自然没有二话,当下便准备一番,让两个孩子换上喜服拜了天地。
      明日还有要事,自然不能久留,是以拜过堂挑了盖头苏云衣便把恋恋不舍的李涵拎回了城主府扒下了他身上的喜服。
      苏云衣在城主府布置了一番,又让谭书墨看顾好李涵,便进了屋换喜服去了。
      等出来的时候,苏云衣金冠术法,红色的锦带压着墨发垂在身后,不似仙师般的仙气缥缈,倒,红到妖冶的喜服衬得苏云衣往日里温润如玉的气质都邪魅了几分,额前的碎发被梳到了一边,眉间的冰蓝色火焰纹记若隐若现,又仿若在邪魅之上多了禁锢和克制。
      总之门外候着的人都是看呆了,人人心中都不自觉蹦出了两个字,“妖孽。”
      谭书墨从未见过苏云衣着红衣,一时看得红了脸,只觉得往日里白衣真真是辱没了师尊,师尊就当一身焰红才配。
      苏云衣自不在乎他们半惊半诧的目光,又交代了几句便进了布置好的新房等吉时,吉时到了便该出发去迎新娘子了,只怕这新娘子还是位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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