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生香》春落花还在

31、易骨洗髓

　　龙舟泊岸，接引仆役将他们带入殿中。
　　沈浮不动声色地打量四周，殿外有值役侍从，观其气色浮动，丹煞透体，俱是同他一般的金丹修为。管事手中牌符一挥，禁制顿开，沈浮随之入内。
　　那管事面无表情道：“陛下正在九重殿上，请诸位随我而来。”其间踏过数道小阵，似环环相扣的连环阵。
　　沈浮趁那管事不备，将一缕真力打入阵中，让那道真力随灵力流转，如一尾小鱼随波逐流，然这套连环阵，极为复杂，且时时变幻，一时片刻难以摸清阵中灵力流转规律。
　　沈浮心中叹息，只得暂时收了手。
　　那管事直到最后一处阵法前，便驻足不前了，对瑶娘道：“请娘子自行前往。”
　　瑶娘面色发白，望了望管事，那管事躬身，面上看不出神色。
　　瑶娘咬了咬牙，迈入阵中。一旁的女婢烟儿已被吓得失了色，她自幼长在苍麓宫中，大昭殿虽然比苍麓宫恢弘了不知凡几，但一路行来，不见侍婢仆从，只有满殿肃杀。
　　她颤声道：“燕儿，娘子不会有事罢？”
　　沈浮心道：入了这大昭殿，恐怕再难全须而退。面上却无一丝显露，淡淡道：“我也不知，等着罢。”
　　烟儿见她神色平淡，心中稍安，不由自主地朝她靠去，仿佛这样便能感到更为安全。
　　两人等了许久，面前阵中光芒一闪，出现了一个袅娜身影，正是瑶娘。
　　管事上前道：“娘子若要休息，请随老奴来。”
　　瑶娘嫣然一笑：“劳烦管事。”
　　沈浮走在她后头，暗暗打量，只觉瑶娘与先前入殿时相比，有所不同。眼中含光，面颊增色，连步履亦轻快许多。
　　那管事将她们引至一处室外，便不再入内，躬身道：“请娘子好生休息。”
　　大昭殿虽冷清萧肃，但这处卧房却奢靡舒适。瑶娘展袖朝案几上的琉璃镜望去，端凝着镜中的自己，目露悦然之色。耳边似还回响着陛下款款言语：“卿之眼眸，甚若甘醴，如醉心扉。”
　　大殿甚广，她惶恐不安地朝玉阶走去，在玉阶尽头，见到了龙渊的主人。那人玄衣广袖，茕茕孑立，一身萧索，满怀孤寂。让她瞬时便动了一颗芳心。
　　待走到近时，愈觉那人英伟峻拔，眉目深邃硬朗，尤其那琥珀双瞳，一个凝视便让人心头战栗，想要彻底拜服。
　　世人都传玄龙冷酷暴戾，祸世殃民，然而那时她已甚么都想不起来，甚至连害怕都忘记了。
　　直至踏出小阵，她才回过神来，心中陶然。

　　不多时，便有仆从叩开了卧室门，鱼贯而入，玉盘之中，珍贵丹丸、秘药、宝材流水般奉上。那领头的女婢指着其间一只玉瓶道：“娘子，此乃易骨洗髓丹，服之可洗筋伐髓，增强功力。”
　　瑶娘闻言大喜，这上等灵药，平日里想都不敢想，如今在这大昭殿中，却随她取用，直如做梦一般。
　　沈浮在一旁冷眼看着。若是对她不闻不问，恰还能挣条生路，如今看来，已无后路了。那瑶娘把这易骨洗髓丹看作灵丹妙药，妄想借此药洗筋伐髓，在沈浮眼中，不过是玄龙拿来温养躯壳的方法。
　　难不成玄龙真看中了瑶娘这具身躯？瑶娘禀赋极高，身具青木灵脉，还是剑修，又与沈珏有几分相似，确实是比较适宜的人选。
　　沈浮心中恶寒，低垂着眼眸，心道：若是沈珏自瑶娘体内醒来，恐怕立时会给自己送上一刀。
　　瑶娘服了丹药，当即坐于榻上，炼化药性。沈浮见氤氲丹气自她体内逸散而出，逐渐在头顶汇成一片泊泊灵雾，隐隐泛出生木之力，肌理透出暖玉光泽，数日之后。那丹气骤然一缩，又轰然外放。丹煞之力透顶而出，竟冲上了金丹三重境。
　　瑶娘内视己身，只觉身体浑然一轻，灵脉更为纯粹通透，丹窍中吞吐的丹气精纯醇厚，顿时喜上眉梢。照如此速度修炼，不间断地服食丹药，若还能在灵穴中修炼，修得元婴亦是迟早之事。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更为便宜，若是能与陛下结为道侣……瑶娘目光迷蒙，面色坨红，放任自己遐想。
　　似是算准了她修为破关，玄龙又派人来召她相见。比之易骨洗髓丹更为珍贵的乾元九窍丹竟也赐予了她，甚至应她心中所求，将大昭殿下的灵穴也允她修行。
　　龙渊充盈灵机，皆来自于大昭殿下方的这个灵穴。其间所蕴含的灵机，占中洲九大灵穴之首。瑶娘一入灵穴，便觉灵潮浩荡，竟压迫得她喘不过气来。她却不敢浪费这等良机，勉力吸收，不过十数日，便已破关在即，隐隐有踏入元婴之势。
　　沈浮再次见到她时，目光骤然一凝，此女丹煞毫无收敛，面对她时，隐有压迫之感，观之境界，已至金丹三重顶点。
　　瑶娘此时正站在琉璃镜前，手中抚过一把玲珑弯刀。近日她在陛下面前舞剑，原想借这剑舞引起陛下注意，不料陛下观后未留半句言语，却差人送了一把刀来。
　　这是让她弃剑改练刀术？
　　刀法比之剑法更为利落，瑶娘举刀而舞，剑舞变作刀舞，一刀一式飒然生风。
　　最后一式收起，她怡然自得，纵使改作刀舞，也难不倒她。
　　“烟儿、燕儿，为我梳妆。”瑶娘心情极好，吩咐道。
　　烟儿正要为她挽髻戴钗，瑶娘皱眉斥道：“你莫不是傻，我要舞刀，戴了这么些发钗如何作舞。真真笨死人也！”
　　她颐指气使，让烟儿为自己梳了一个极简的发式，没好气地睨着另一旁的女婢：“你还愣着作甚么，还不快来为我更衣。”
　　沈浮目光微闪，为她换上了一件月白窄袖的衣袍，又拿起一条素色面纱。
　　瑶娘见他手中面纱，目光一亮，不由得多看了沈浮一眼，心道：这婢子平日里蠢笨，今日倒有一丝聪明，若是蒙上面纱，岂不更突显自己一双眼眸？
　　沈浮目送着瑶娘离去身影，微微一哂。袖中玉螺佩灵光一闪，熟悉的低沉语声响起：“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