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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惑心绝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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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尽海上空,白云重重,云端停着一艘巨大飞舟。夜优昙靠在船舷,眺望无尽海面,轻轻笑道:“姐姐料事如神,我只消去海洲岛闹上一闹,魏修定然出手。玄龙被驱,一旦入海,渔网便可收了。”
只是这捕龙的“渔网”却贵重得很,乃是一只星元定灵阵盘,是一件不下《乾坤山河阵图》的法器,上面绘有一百零八张吞灵符箓,由三十六个符箓师坐镇。入了这阵盘,真元受制,灵识混沌,届时只能束手就擒。
这样大的阵,人力宝材耗费巨甚,自然也要花上不少时间布置,是以赤焰狐在岛上迟迟未有动作,直到阵法布好,才现身寻衅。
“只是那道士跟他一起入了阵,要是受到损伤就不美了。”夜优昙欲要入那阵中寻沈浮,好将他带出来。
她身后走上前来一位碧衣娘子,头梳宫髻,眉目姣好,乃是一只青冥狐,亦是十二妖主之一,名唤柳非烟。她身形袅娜,行走间似初春柔柳,弱不胜风,然而柔弱外表下,修为战力远远胜于赤焰妖狐。她同赤焰狐并肩站在船头,闻言伸手搭在夜优昙肩上,阻了她动作。
“莫去,这是惑心绝煞阵,并非定灵阵。”
夜优昙闻言大吃一惊,失声道:“怎么?”俯身竭力朝海面望去,她原先不曾注意,如今望去海天一色,天地如洗,其间灵机流转,自成一界。观其气象,果非定灵阵。
夜优昙娇颜陡然变色,欲要入阵将“合意法身”抢回来,却想到那绝煞阵的厉害,踌躇不前,急得连连跺脚:“阿姐,你为何要布这杀阵?那‘合意法身’我等寻了多少年,这下可好,一切都白费劲了!”
柳非烟淡淡道:“怎地是白费劲,我俩此次前来是为夺龙蛋,届时玄龙法灭,龙蛋到手,也是有功一件。”
“话虽如此,用定灵阵徐徐图之,一样能消磨玄龙灵智,为何非要布那惑心绝煞阵?”
“他的战力你我俱都见过,沈浮一个元婴三重的大修士,竟在他手上没讨到一点好处,更遑论他身上的众多厉害法宝,恐怕光真器都不止两件。区区一个星元定灵阵盘,怎能挡得住他?”
“那合意法身……”
“法身之事,你我俱不知情,那道士随玄龙入阵,是个意外。”
“……”夜优昙咬唇,犹豫道,“老祖一心要找合意法身,若是他得知……”
“老祖神功将成,没了沈浮,还有龙蛋,还能去海墟找玄龙遗蜕,怎地非要耗在那尊炉鼎身上?”柳非烟细眉微蹙,面色不悦。她看向仍有些战战兢兢的夜优昙,神色缓了下来,叹道:“傻妹子,我问你,老祖麾下十二妖主,我俩能排几何?”
“若论战力,自然不如白虎;论领兵的本事,也不如黑熊;论计智,比不上老雕……”
“可老祖为何将夺龙蛋,寻龙蜕这样重要的事交于我俩?”
“……”
“因为我们最得他信重,因为我们和老祖一样都身怀青丘血脉,我们才是血脉相连的族人。”柳非烟意味深长地望了一眼夜优昙,“若是得了‘合意法身’,同老祖最亲近之人,又会是谁?”
夜优昙握着船舷的手猛然间收紧,将柳非烟的话细细咀嚼一遍,背生冷汗。多年追随狐帝,床笫之间,零星的只言片语;雪映宫中,暗地里的传言,让她隐隐拼凑出一个猜想。
柳非烟冷笑:“无花老祖元神散尽,肉身尽毁,已经死了几千年,死得透透的了,哪里还能转世?他却偏不死心……”
“求不得啊……这世上最大的苦楚。”柳非烟长叹,神哀色怜,不知是在为哪个叹息。
沈浮刚应允下来,便觉身下威武的黑龙化作矫健身躯,掌下不复冰冷,而是带着薄薄热度的坚实肌理——他竟伏在玄龙赤裸背上!来自另一个人身上浓郁沉厚的气息和陌生的触感让他分外不自在。他将玄龙推开,道:“你化形为何不说一声?”
墨宵哼笑了一声,赤裸身躯坦坦荡荡:“道长骑了我一路,怎么到如今才觉出不好意思了?”语调在某个字上着意加重了一下。
沈浮撇过脸不去看他,兀自凝诀朝水面上游去,心中觉得这条龙好生不要脸。
因是近岛浅滩,抬头已能瞧见明明灭灭的波光,未游上一会儿,沈浮便破水而出,踏水走上岸边,双袖微抖,须臾间便不染一点湿痕。身后传来水声,沈浮转身望去,见玄龙尾随在后,已着了一身玄色衣袍,衣摆、交领、袖口皆用金丝绣了精致花纹,腰带镶珠嵌玉,配饰琳琅,好一番华贵装扮。与一身素衣的沈浮站在一块儿,便是贵胄与清客,富绅老爷领着落魄少年。
妖性喜奢。
沈浮对妖族的看法又多了一条,扭过头朝岛内走去,边走边环顾四周。此岛甚大,海岸线之长,望不到边。略略感应,便觉着岛上灵机旺盛,心中微喜,若是能在这岛上打坐修炼,不出几日,他的伤势便能恢复,真元也能重新充盈起来。届时,他再回阴阳宗,也许回到宗门,有什么方法可以帮自己恢复记忆。
思及此,他便加快了步伐,只是走了甚久,脚下依旧是乱石荒草,不见半点人烟。沈浮颇感奇怪,举目四望,尽皆茫茫荒原,巨石倾颓,朽木枯折,哪里是一副灵机盎然之象!
他悚然一惊,停下脚步,玄龙正负手跟在他身后,见状问道:“怎么?”
“不对。”沈浮额头沁出汗珠,手指微动,便想使推演之术,然而以如今金丹修为,强行推算,胸口顿时泛起恶感,倒退了几步,呕出了一口血。
墨宵将他一把扶住。
“回去,快回去……”沈浮面色苍白,头痛欲裂,顾不得玄龙搭在他背上的手,一把抓住墨宵衣袖,催促道。
墨宵神色顿时严峻起来,他虽对吉凶不似沈浮那般敏锐,然而妖兽天生对危险有强烈的直觉,此刻阴云压顶,风声萧肃,灵压肆虐,一改方才天朗气清、灵机柔顺之貌。恐怕这才是此地真实样貌,他们俩方才不知为何被迷惑住了。
且不论沈浮如今修为,他墨宵好歹也是一个元婴修士,竟没觉察出此处的古怪。
玄龙大感没有面子,悻悻地扶着沈浮,正要化作遁光朝岛外飞去,却听得一声大喝:“孽畜往哪里走?还不快将人放了!”
一道锐利的剑光已从云头落下,截断了墨宵去路。
墨宵抬眼望去,只见阴云之下,几人御剑而行,皆是星冠羽裳,背负重剑,这一身打扮,除了广元剑派,还能有谁?当头一人手中执剑,剑芒雪亮,遥遥指向他。
墨宵凝目一瞧,不过是金丹修为,观其样貌更是陌生,不知是派中哪一峰主门下的弟子。广元剑派门人众多,墨宵只当是遇到了外出历练的弟子,不甚在意地笑道:“你是哪个门下的小子,竟来拦我的路?”
那金丹修士脚踏飞剑,冷冷望向他,周身剑气森森,沉声道:“把人放了。”
墨宵第一个念头便是沈浮身上的秘密已被众人所知,广元剑派是来夺人的,闻言把失去了知觉的沈浮往怀中一带:“广元剑派不都是剑修吗,何时开始修炼起风月道了?”
“你胡说什么!”金丹修士身后的少年怒道,狠狠地瞪了墨宵一眼,叫道,“师兄,还与这妖物废话什么,咱们一起将他拿下!”
这一路逃遁,墨宵并未收敛身上气息,因此妖气外溢,轻易能被人认出妖族身份,然而广元剑派向来与龙渊无有仇隙,并未交恶,如今碰上门中弟子,左一句“孽畜”右一句“妖物”,敌对之意太过明显了。
墨宵金瞳不快地眯起:“贵派这是何意,莫非是想向龙渊宣战?”
谁知此言一出,群情激愤,那少年恨恨道:“好呀,你果然是那恶龙爪牙!你们四处劫掠玄道修士,如今可算落在我们手中,受死罢!”
恶龙?劫掠?
墨宵避开一道迅疾剑光,心中疑窦丛生,隐约觉察出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