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生”》梦落有知

195、神祇 第（3）节 坦言

　　明明嘴巴里抱怨着，有那么多悔恨的曾经，有那么多痛苦的往事。
　　人却依然要陷入情爱的泥潭里，因四溢的欲望对死亡燃起恐惧……
　　人，害怕死去。
　　但活着为何要去恐惧？
　　是不是？
　　死亡它从不会在你知道的时候下手，它总要趁着你留恋的时候到来？
　　以至于，本该由“选择”去构成的“一生”，却最终拥有了太多的意外吧……
　　我们，或许本就没得选。
　　乐正绫因此而断言着。
　　就如luka所强调的，和她相似的家伙，这个乐正绫并不是一个自信的人。
　　她们都擅长去考虑太多的事情。
　　即使正确的事总归有些难以接受，但所得到的结果一贯会是好的。
　　这并不是所谓的“为你好”，亦并不是在标榜着“自我牺牲”，只不过当“选择”变得无从选择的时候，对死亡的恐惧仅仅变成了去接受又或者被迫去接受罢了。
　　乐正绫她想去坦然，至少荒唐的过往让她足够的渴望着自己，能有骨气一点的。
　　可掌心里却正包裹着洛天依的体温，她的眉眼，她的唇痕。
　　乐正绫习惯去逃避这个人的纠缠，却始终在那对翡翠似的眸子里直不起身。
　　人对情爱的索取永无终点，欲望总要将死亡的恐惧放大一点，再放大一点，直至将自己的四肢囚困，让思考化为那耳边的呻吟。
　　所以明明无力去承担，乐正绫却做不到的，比如亲手去斩断。
　　在洛天依的面前，她或许，始终要做个没骨气的家伙吧。
　　到最后只能依着她，由她去闹，由她去断。
　　这个洛天依啊。
　　用白兔般的面容诱惑你去贪食，却用黑狼的利爪攀附你的腰肢，明明被她所吸引，却又被她所捕杀，乐正绫惊喜于她注视着自己，却又惶恐于被她所注视。
　　不能放弃思考的……
　　在意外到来前。
　　她该去铺好没有选择的路。
　　却不成想，那个意外……
　　便是自己身下的这个她。
　　所以乐正绫变得那么渴望“活着”。
　　即使逃脱自己的“一生”才能求得其他人所期望的安稳。
　　她却依然想要活下去的。
　　或许她永远会是一个懦夫，一个对于洛天依来说最致命的懦夫，一个对于新世界来说最该死的懦夫，一个她不愿成为的懦夫……
　　她却永远会是。
　　“我们不该这样……”乐正绫叹道，“你不该来的。”
　　那柔弱的身骨正蜷缩在乐正绫的怀抱里，洛天依勾着唇边，让言语浮在乐正绫的耳畔，那声音沙哑且慵懒，就好似晨起时道的早安，她笑说：“你不想我？”
　　“我想你……但如果你这样做的话，我就不想你了。”
　　乐正绫这样去说，而怀中的人扬起了头，那对绿眸蒙着暗影，与之前的柔弱判若两人。
　　“乐正绫。”她说的一字一句，那对绿眸盯着乐正绫的眼，继而言语从牙缝中钻了出，“你怕我死吗？”
　　“……”
　　虔诚的信徒在拥扶她的神明，她们几多逃避，几多纠缠，却很少争辩些什么。
　　不合格的信徒总希望将背后托付给她的神明，却是否有想，她的神在自己的面前变得有多卑微？
　　“不……你从不担心我会死。”洛天依终是避开了那对温润的眼，暗影化作心结，沿着肩侧的伤疤攀向唇齿，那声音里包裹着恨，且滔滔不绝：“你只是担心，我会毁了你在意的一切。”
　　“你认为我该是乖顺的，我该是神明，你爱着神，你却从不爱着我，你不爱洛天依。”
　　可即使是恨，依旧让心口被握紧，仅仅是“不爱”两个字的，竟让那个洛天依，难受得如同窒息了般。
　　“乐正绫，就像你所说的，我是永生的神明，我可以不用去改变，我可以不用去理睬，我可以只专注于我想得到的东西，一怒便抹去一个城镇，随意便砍下一只妖邪的手臂……我有能力摧毁一个世界……傲慢是我与生俱来的资本。”
　　“我本对死亡没有恐惧。”
　　“但……乐正绫……你让我去见了宫羽。”
　　“你说她会指引我。”
　　“但她却问，却问我——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洛天依的双手攀附在乐正绫的双肩之上，她在颤抖，却用亲吻来掩饰此时的无措。
　　“是爱吗？但如果是爱……乐正绫……你连我爱你的资格也拒绝了的……”
　　“所以永生的神，是没有意义的吗？”
　　……
　　洛天依她并没有来得及落泪，她刚用僵硬了的舌尖拼出艰难的言语，在泪水滴落前，乐正绫轻吻着她的眼：“你是个意外。”
　　“洛天依……你是我人生的意外。”
　　乐正绫捧起洛天依的脸，亲吻着她的眼，近乎是强迫般，乐正绫逼迫着洛天依直视着自己，那对血眸本是恶鬼，却又纯粹的好似深海的灯。
　　“天依，我只是一个小人，让你心灰意冷的小人……看着我的眼睛，你一定看得到，我眼里的你，就是洛天依你自己。”
　　“但我承认的，我这个恶魔在咒骂着你。”
　　“是的，你是洛天依，你却又是神明！你的能力强悍到几乎不死，所以其他人也不过是些劣等的蝼蚁罢了。”
　　“我明明和你是类似的，我难以死去。可我又与你不一样，我被你视为劣等的蝼蚁们所憎恶着……”
　　“我势必会害了他们，而他们被你所维系，所以我势必会害了你。”
　　“就像是你刚刚在抵抗的那只龙，那就是我的，让世界坠入地狱的……”
　　“那就是我。”
　　乐正绫深吸着气，她好像在和什么做着抗争，她牙关紧咬，目眦尽裂，她在洛天依的眼中剧烈的颤抖着，她在恐惧……
　　“我就是怕你死……”
　　“死去的话还谈什么意义，只有活下去，只要活下去，欲望是无论用什么都可以发泄的东西！”
　　“我本是这样想……”
　　“我本该这样想。”
　　乐正绫呢喃道，那血色的红鳞弥漫在狰狞的面容之上。
　　一霎那的。
　　那信徒背叛了她的主。
　　她做了恶徒，她本是恶鬼，她甩下了柔弱的皮囊，又披起了红龙的骨。
　　那龙的利爪将身下的神明按在地上，好似不怕她会将所爱的神明碾碎般，化龙的恶徒在神明之上叫喧着：“但那没有意义！如果你执着于我，如果你爱着我，你会不会像绫彩音说的那样……你去寻找一副我的皮囊？去伪造一具我的□□？去和一个虚伪的我放纵情欲？就像那个绫彩音，就像她那样的扭曲下去……那并不是我想要得到的意义。”
　　好似陷入了癫狂里，那龙瞪着血瞳，明明是自己背叛了所信仰的神，却好似一个受害者般……
　　如小人的醋意，似病态的爱欲。
　　“所以还不如杀死你。”
　　“我本就是与你相对的刀，我本就可以将你抹去。”
　　“然后在你死后，将世界丢入地狱里。”
　　“用宣扬的自由让一切混乱下去！让情爱被战争掩去，让欲望被鲜血慰藉，这本就是我应该做的。”
　　被她囚禁在身下的洛天依，那对绿眸将龙的癫狂包裹，将她的嫉恨包裹，将她的绝望包裹……
　　继而，被囚困在她身下的洛天依，她轻叹着，对着那龙轻叹着：
　　“哈……我终于明白了……”
　　“阿绫，你竟像我一样的，你在担心我的死去，你杀害我，你就会活得毫无意义。”
　　自洛天依的周身，那雾色的光蔓延开去，那是神的能力，将一切归为虚无的能力。
　　“你从来都是一个虚伪的家伙，狡猾得甚至用你活下去的意义来威胁我。”
　　“明明是一个可以杀死神明的恶魔，却在威胁永生的神不要死去。”
　　“乐正绫啊，你以为这样就可以逼迫我杀死你？我可有曾顺着你。”
　　“既然你肯来见我，既然你肯对我说，坦言之后的，你的命运便由我定夺。”
　　洛天依伸出手，那雾色的光四溢开来。
　　龙自爪尖开始，她渐渐化作土尘。
　　那尘土铺在了洛天依的身子上。
　　好似要为她盖上一座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