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心绪太无聊

94、92

　　廖妈妈再生气，总还是个明理的人，当天并没有为难儿子，也没有绷着脸，和廖父谈完后，依旧热情地忙东忙西，对王老师也客客气气的，还夸安宁本事。
　　当晚送走最后一拨人后，廖建生、蔡志强和安宁在办公室里泡茶休息，累了一天，但个个都精神振奋。
　　对廖建生和蔡志强来说，他们曾经也算是成功过，不过失败了，现在就是从头再来。而对于安宁，则是一个全新开始。想要挣钱对他来说不是难事，但做实业就不同，尤其凭着现在这样的身体，来挑战一个新高度，既是冒险，也是机遇。
　　三个人迅速拟定了各自的分工及工作计划，然后关门回家，准备睡个好觉迎接新的一天。
　　洗车行的业务开展得如火如荼，廖建生和蔡志强开始在政府各部门及各大企事业单位间奔走，安宁则守在车行，继续他的学习及资金操作。阿木也暂时坐阵洗车行，因为谁也不放心安宁一个人呆着，毕竟真要来个人，他连轮椅都推不动，想从办公室出来都难。
　　一开始，真没什么人来洗车，廖建生和蔡志强轮流干活都绰绰有余。但过了一阵，洗车的人突然出现了井喷式爆发，忙得他俩都没时间出去推销洗车卡。
　　“怎么办，要不要招两个人来专门洗车，要么我们都被绑住，走不开了。”蔡志强坐在沙发上，端着水杯大口喝水。一连忙了两个钟头，搞得他都没时间上厕所，憋了半天。
　　“不急，这段时间大家集中来都是来尝试的，之后就不会这么集中了，等客人真正多起来再招。”廖建生精打细算每一分钱，“我们俩先顶一顶，只要服务到位，不出去推销，一样能把洗车卡卖出去。”
　　安宁也认为不用急，现在大家都是单次付钱，等多洗几次，自己就越发懒得洗了，到时肯定会买洗车卡。
　　“你俩总结一下，洗车要点，写个流程，注意事项，形成我们的，标准，以后，新人来了，就学。”安宁认为一开始就要规范化管理，这样才有质量保证，以形成良好口碑，树立企业形象。所以，除了洗车，他要求其他方面也要有标准，包括美容、维修等。
　　蔡志强一听到写，就头大，不过为了将来的发展，他还是咬着牙认真总结，每天想到什么就赶紧记下来，虽然很乱，但最后有安宁把关也还好。
　　安宁自己也开始看书，让廖建生把中专学习的课本找出来给他，很快就具备了维修的理论知识。
　　而汽车美容这方面之前廖建生和蔡志强都接触得不多，所以在安宁的要求下，大家收集了一堆资料开始学习。阿木有一次来时，还开玩笑地说，这里不是洗车行，是培训班。
　　忙碌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买卡的人越来越多，除了洗车，维修这项业务也颇受欢迎，所以廖建生另外顾了两个人专门洗车。他和蔡志强除了维修，还一边实践汽车美容技能，如新旧车开蜡、镀件翻新、划痕处理、喷漆、贴膜等等。连汽车精品业务他们也迅速开展起来，找了原来的售票员丽丽来当销售，除了向客户推荐各项业务，还负责卖汽车香水、各种垫套、天线、车贴等等。
　　生意越来越红火，员工也不断增加，有洗车工，也有维修学徒。安宁总结的规范也越来越多，最后制成厚厚一本公司规章制度，里面不仅有各岗位职责，还有各项操作标准，要求每个员工都要学习，他也会随时抽查。
　　中秋过了，国庆过了，眼看着年底又到了。廖建生忙得团团转，因为蔡志强就负责联系客户和带学徒，安宁则管财务，其它的就全靠他了，大到洗车行的经营管理，小到一瓶香水的采购，事无巨细都找他。
　　廖妈妈一开始还催着廖父叫儿子回来，后来亲自到洗车行看了一下，发现儿子实在是忙，虽然心疼他，怕他吃亏，但这会儿也不想再逼他什么，想着等他闲一些再说，结果一等就等到了过年。
　　年前，大家车子该修的修，该洗的洗，等到春节前两天，反而没什么人了。
　　蔡志强发挥他的强项，跟客户混得风声水起，领导和老板们喜欢他听溜须拍马，司机们跟他称兄道弟，所以这几天，他开着面包车，按每个人的喜好送礼去了。
　　廖建生也去了一趟派出所。之前，他假释期满，去监狱办理了释放手续，领了释放证书，也不用再每个月去派出所报到了。但这个时节，他还是送了几箱水果去表示感谢，其目的主要是为了跟派出所打好关系。因为洗车行所在的辖区归属同一个派出所，所以以后说不定还有其它事麻烦人家呢。
　　安宁一个人在财务室里写论文。这间财务室是原来办公室再隔出来的，与他的休息室相通。之前忙着整理各种年度报表，所以耽搁了论文进度。现在他不得不抓紧时间，以便能够按时毕业。
　　“还在写呢，休息一下吧！”廖建生推门进来，“怎么不开暖风扇？”
　　安宁嫌开空调太干燥，所以另外买了一台暖风扇，时不时的开一下。
　　“不冷。”安宁原本坐得直直的，这会儿不写了，就脱力地靠向椅背，原本放在桌上的手臂也啪的一下掉到大腿上，“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就送个水果，又没什么事。”廖建生拿走安宁手上的笔，轻轻地帮他按揉着手指。
　　虽然开了洗车行，安宁比原来忙碌很多，但对他的恢复反而有了不少帮助。天天要跟不少人打交道，所以他现在说话流利了，只是不能一下子说太多，要么说到后面会显得含糊，还容易呛到。
　　除了写论文，看股票，他还记账，做报表等等，虽然手腕和手指依旧不能动，但手臂力量强了不少，可以自己搭上书桌，操作电脑也越来越熟练。
　　但是这会儿，安宁写了一个早上，手臂酸得不行，即使廖建生给他按摩了，抬到轮椅扶手高度时，还是抖得厉害。
　　廖建生把安宁抱到休息室的床上，让他趴着，给他按摩肩颈及后背，之后又把他翻过来按摩四肢。
　　“行了，我要站一会儿，扶我起来吧。”安宁今天还没做站立训练。
　　廖建生扶他坐起，然后蹲下给他穿好鞋。安宁手臂交叉搂住廖建生的脖子，深吸一口气，用力站了起来，虽然站直后腿了抖了两下，但还是站稳了。
　　床的高度够，安宁站起不会太吃力，如果是从轮椅上站起来，还是需要廖建生帮一把的。
　　安宁手臂搭在廖建生肩上保持平衡，现在他已经不需要别人扶着他了，自己能站个一二十分钟。
　　“除夕那天怎么办？”安宁抿着嘴问廖建生。那天吴队长说要过来，还要带着儿子一起来，他当然也希望廖建生能陪在身边。
　　“放心，晚上我肯定到。我姐一家每年都是在我家吃完了再去婆家，所以我们家吃得早。”廖家已经好几年没去邻市过除夕了，因为各种团拜，人情往来，搞得廖父比平时还忙碌，根本走不开。
　　“说到做到啊！”安宁瞪着廖建生，心里感觉没底。
　　“我保证！”廖建生说得很坚定，其实内心也明白今年除夕大概会不顺利，因为妈妈几次打电话催他回家住，他一再拒绝，所以只怕除夕那天就是摊牌的时候了。
　　廖建生很及时的在安宁腿软发抖时抱起他，但安宁休息了一会儿后，又要求走几步。
　　他所谓的走就是廖建生从后面环抱住他，然后用膝盖顶他的腿，促使他腿抬起来，又用脚尖推他的脚跟，让他的脚能擦过地面往前。
　　安宁全神贯注于每一步，头很自然的就垂下了，嘴巴也无意识地微张。当他发现自己的口水快要滴落时已经来不及了，只是随便吸了一下就索性任其拉出长长的丝线落下去。
　　廖建生环在安宁胸前的手感到一点点温热的湿滑，知道是安宁的口水。他也不在意，只是提醒安宁把头抬起来，向前看，然后专心地帮他踏出每一步。
　　这样的走路方式是两个人试了几种后觉得最合适的。不过短短三米的距离，却比当年安宁第一次跑三千米还辛苦，每踏出一步，腿都会抖几下，仿佛踩在刀尖上一样。
　　出院一年了，安宁历经了总总困难，从躺着动也不会动，说也不会说，吃也吃不下，到现在语言流畅，咀嚼吞咽功能改善，能抬起手臂操控电脑，能扶着别人自行站立，也不用再垫尿布，可以定时排尿。每进步一点，对他来说就像历经千辛万苦征服一座高山，充满登顶的无限欣喜与感动。
　　安宁不知道这具身体还有没有进步的空间，但他会坚持下去，并期待着下一次奇迹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