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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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有九层，是为“九重天”。
九霄云殿屹立于重重云端之上，琼楼玉宇，美轮美奂。即便隔着磅礴厚云，她在南天门抬首望去仍能体会出高不可攀的神圣不凡。
入了天门，穿过拱桥便是一望无际的阶梯，阶梯尽头即九霄云殿，也是这次设宴的地方。
入眼是一片金碧辉煌，气势恢宏。玉柱高耸薄云盘绕，大殿广阔容纳上千人也是绰绰有余。
不少仙子仙君已到场，寒暄问候，在一片觥筹交错间丝竹管弦绕梁。
“阿皊，先随我去见过几位仙君罢。”
东桑岛主捋了捋压根不存在的胡须，掠见几位颇有交情的仙友。
皊渺深居简出，很少与位列仙班的仙家打照面，外人耳中都只依稀听过“东桑真珠”的名称，却极少见其人。趁此次宫宴不仅仅是让她见一见天帝龙颜，更是为了让皊渺多出来露露面，若能结交到年纪相仿的仙子也是好的。
皊渺嗯地一声点头，目光从最前方上首移开。
周边不时有姿态端雅的仙婢手托美酒瓜果经过，不疾不徐。
耳边谈声笑语交杂，满堂衣冠楚楚仙风道骨。
“……咦，想必这便是岛主你那侄女吧，真是闻名不如一见哪。”
将将拜过礼的皊渺还没听面前几位仙人说什么，身旁便有一道男声插来。
其中一位长相周正的仙人问他话，“怎么，猴仙也听过‘东桑真珠’？”
“嗨，你们还不知道酒仙的嘴皮子嘛，这称谓老夫也听过不止一次。”回话的是一蓄须仙人，挥挥袖神情见怪不怪。
酒仙是出了名的嗜酒如命，一两盏下肚保准拉着你侃侃而谈喋喋不休，视你为谈心的挚友，虽然尽是些没用的鸡毛罢了。
“东桑真珠”，便是从酒仙的嘴里传出来的，与酒仙交过杯的酒友可戏称是“桃李满天下”，再者东桑岛主这侄女素年不露面，自然而然给皊渺披上一层神秘的面纱。
至于他们口中这位“闻名不如一见”的正主，闻言面上略过一丝囧色，朝几人牵唇微笑聊谢。
心中腹诽，莫非这就是世世所谓的“告知”？难怪笑得一脸不怀好意，花枝乱颤……
“酒仙这次总算张嘴吐了句真言，确是‘真珠’。子规啊子规，你们把小娃娃藏得够深哇。”那位面貌周正的仙人哈哈一笑，朗声道。
东桑岛主适时笑言道：“这孩子在岛中潜心修炼极少出面，这不，今日随我来热闹热闹。”
“是极是极，这样漂亮的小姑娘就该多出来走走。”
几人不约而同地爽朗一笑，洒脱却并不会讨人厌。
***
皊渺向他们退开，留给伯父他们叙旧的时间。
距离开宴尚有片刻，待她落座打量到不少人早已同她一样入了席位。
正巧瞥见一袭月牙长袍朝这里走来，手中一柄象牙扇，“你在这里啊，白白。”
边说着边在她邻近的席位坐下。
“海上小世子眼睛累不累，找我可费了不少功夫吧。”
皊渺眼神兴味，富丽堂皇的宫殿内她的肌肤若凝脂细腻，眉如远山含黛，满室金碧辉煌珠翠琳琅竟也似乎逊色几分。
“尚可，尚可……”海上世嘿嘿地笑，“叫我真是迷了眼多转了会儿呢，可咱俩交情不是假的，哪怕是有一堆仙子我海上也还是找到你了。”
他用那把宝贝扇子敲了敲胸膛，信誓旦旦，没敢承认其实才刚来一会儿，毕竟亲口说来挤怼白白的话为了面子绝不能收回去。
扫了眼他来时的方向，疑惑道：“你大哥没来么？”
海上世捡了粒葡萄丟进嘴里，“他？似乎最近睡眠不好，便让我哥好好休息，自己单独来了。”
皊渺噢了一声，表示理解，东海这么多族人要管确实不是件轻易的事。
***
殿内鸦雀无声，皆是立身迎候。
那人的冕服银亮光滑，步伐有条不絮，明明同样是走路，偏偏他看起来异常的矜持端雅。披肩两头向外侧一翘，攀爬繁美的纹路，本就难掩仙姿贵气的仪态瞬间拨起直耸入云，愈发难以揣摩难以靠近。
鬓若刀裁，面如冠玉。眉似出鞘剑锋聚堂风，眸若一汪秋水敛日月，鼻梁直挺，脸廓紧致。
倒是位英朗的少年君王。
那人身后垂下的披肩长长逶迤，一点点在她眼前滑过，皊渺暗叹。
润玉一步步踩上云梯，面不露色，星眸直视御座，薄唇几近淡漠的弧度。
身后仙家遍布，无人敢探向高位。
只见御座上方一轮八卦仪，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厚重的一道金漆由中间从上拖下，直指南北天地，意为定乾坤。
定乾坤……
很快撤回视线，润玉侧身正对台下众仙，摆袖示意，冕上垂落的十二旒轻轻晃动，嘴唇翕动间似扯上了些微笑意。
“诸位不必多礼，今日天庭设宴迎岁不为拘礼只为尽兴，开宴。”
丝竹管弦又起，交旋回荡。
诸人谈笑风生，杯觥交错。
皊渺伯父的席位在对面，周边是皊渺见过的那几位仙人。偶尔望向皊渺的位置，见她神情自若又与东海小世子一言一语，心中放宽了些。
“这玉液滋味蛮不错的。”
皊渺咂嘴细细回味了一番。
“确实不错，不过这时候若有茶喝倒也是乐事。”
一旁的海上世不经意回道，皊渺瞟了他一眼，建议道：“你让她们给你沏一壶茶也不难啊。”
海上世刚要出口说什么，手边便有一名仙婢弯身放下托盘，“仙君请用茶。”
动作一气呵成，态度慰心妥帖。
却也令当事人当场愣了愣，耳边有女子噗嗤一声笑开，好不欢畅。
“瞧人家多体贴，你想喝茶二话不说给你送来了。天帝陛下也提了让我们尽兴，你想喝多少尽管要，千万别拘礼。”
海上小世子嘁一声，就着仙婢送上的瓷玉茶壶给自己倒了一小杯，唔囔道，“说得好像是你在请我喝茶似的……”
“平日沏茶都是用雪水甚么的，听说……”
海上世眼珠一溜想到了什么，朝她靠近，“听说天庭有种难得的雨露，叫星辉凝露，不知用它沏茶是何滋味。”
“既然难得……那世世你想想就好。”
皊渺思考了下，很快作出了答案，拍拍对方肩膀表示慰励。
他们又不是什么金贵人物，“星辉凝露”这等珍品按理是绝对轮不到他们的，世世二货居然还想拿来泡茶？！
果然他还是做梦去吧。
“唉，其实我早知道我是喝不上它的，还有一个原因是重中之重，你猜是什么？”一双炯炯有神的鹿眸直直盯向她。
……皊渺一时语塞，扯了一下唇角，“不知道。”
一声嘿笑，果然白白猜不着答案。折扇“哗”地展开挡住半张侧脸，他压低了嗓音道，“因为曾经集做星辉凝露的人，就是——
“请我喝茶的那一位。”
皊渺见这人动作突然，正反应不及。
？？？
请你喝茶的那一位？
可不就是那位仙婢……
不，不对……
思绪间，她突地抬首望向最前方——御座独自啜酒的冕服少年。
再回顾台下把酒言欢的各异人群，歌舞升平，强烈鲜明的比对倒叫皊渺这个旁人，对天帝润玉生起几丝略薄的迷茫。
天帝，会面临那般境况么……
那我的结局会是什么呢，我本来便是随治世明主而生的……
“白白——”
海上世对发怔的皊渺挥了挥扇，“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皊渺不欲同海上世道出心里那些纠结，终归不是什么好事。
海上世眸光一闪，嘴巴一咧笑得鸡贼，同白白认识这么多年，多少听出点对方敷衍的意味。我又没瞎，宴会开始后不时瞥向御座位置，方才又对天帝看得入迷以为我没发现？
“你再猜猜，今日这宴席上——”
海上世手上的百骨扇指向对面一妆容精致的仙子，“遍地是光彩照人锦罗玉衣的仙子，她们其中多数人是为了谁？”
大殿中央天女个个头梳凌云髻，曼影随乐声婀娜舞动，翾风回雪。
放眼望去，略去男仙与婚配女仙，其余年轻一辈的仙子神女几乎尽是一派亮丽装扮，衣香鬓影，她们或是妩媚，或是温婉，又或是烂漫。
好一副副娇颜美人图，皊渺触之兴叹。这下可悟过来了，怪哉世世说要在一众珠玉中寻她了，诚不欺我，换成自己也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啊。
宴会么，衣着打扮确是该讲究些的，连她自己也是特意同阿槐经过一番商议过才定下来的服饰。
海上世打量一圈这个少时相识的女子，“东桑真珠”并非只是酒仙的大放厥词，芙蓉面配远山眉最是风流楚楚，开扇型眼尾一撩，纤密蝶羽挠心口，鼻梁秀气，唇瓣饱满线条优美。
“小颦微笑尽妖绕，浅注轻匀长淡净。”随伯父面见仙友时，皊渺朝几位长辈牵笑聊谢，落入他们眼中便是这番情景了。
怪道酒仙只在东桑仙岛粗略见过这小姑娘一面，却经久不忘啧啧称赞。
再一瞄这颗真珠那副叹为观止的模样，就知道她跑偏题了，海上世撤回脑中对她的赏悦之感，有些头疼地皱脸嘶了一声，恨铁不成钢。
唉，白白有时候太容易偏题想东想西了……
皊渺被他弄得一下子回神，“你是想说……有很多人是为了——
“请你喝茶的那个人？”
“唔嗯……”他点点头，又吃了口茶，“天帝过去一万年了还没立后纳妃，又——”
到底是在天帝陛下的眼皮底下，难保人家不是个耳听八方的主儿，天帝威名在外，海上世心中略带忌惮地，展扇遮面凑近皊渺轻语，“又是一张好样貌，多得是女仙想嫁他，有位上元仙子待陛下可是一片痴心呢。”
“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啊？”她噢一声，似乎不为所动，张口疑问道。
你不是对陛下有好感，我在给你打提醒感受不到么？！
这么多竞争对手还不如早早放弃地好。
海上世如鲠在喉，头脑又一阵轮转，莫非是他理解错了，白白容易跑题，眼睛对着陛下实际说不定在发呆……
越捋越有可能，越挖越觉得自己闲着没事干，复扯扯嘴角干巴巴给自己打圆场，“当然，没关系。”
歌舞不觉散了，趁这档口，天帝近臣太巳主动出席，双手举杯朝天帝御座一拜，大殿宣道：“老臣恭祝陛下，愿陛下寿与天齐，率我等开清平万世，千秋昌盛。”
高坐御座的天帝舒展眉宇，双眸清凌，朗声若玉石敲撞，“太巳仙人一番美言，本座——”
九霄云殿上年轻的君王一扫台下仙家无数，冕服丝线绣尽天地日月，嗓音铿锵横过山川拂过四海，利芒出鞘叫人不敢逼视，“绝不负众望！携尔等享盛世清平，六界归从，千秋万载。”
一时间诸人尽数上前，唯天帝马首是瞻，俯首称臣。
“我等，愿誓死效忠天帝陛下——”
声势浩荡，响彻云霄。
皊渺抬眸凝望一派风光月霁的高处君王，张口振振有词。音声震耳，近日来一直苦恼的忧思此时也被阵阵长吟冲去。
六界四海归顺天界，千百年来太平无波，陛下恪尽职守善治善能，除他外又有谁能胜任？
灵魄离散也好，龙魂归天也罢，绝不该是预言中天帝润玉的结局。
是为了因圣人治世，才能聚元修得形灵的我；是为了六界万物；又是为了遨游九霄的独一应龙。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