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王捉妖手札》淮术

3、离开

　　“神仙了不起啊？神仙就能嘲笑别人了吗？你根本不知道我跟张志达以前经历了什么……我爹娘早死，没有人管我，我从小就是时靠乞讨长大的，有一次我都快饿死了，是张志达拿了个包子过来给我，才救下了我的。”阿离陷入了回忆当中，呢喃着，“从那以后，我就想好了，以后也一定要好好对他。”

　　宋卓掏掏耳朵：“那你恐怕搞错了，我刚刚通过张志达的心神，看到了你说的这段回忆，只不过我看到的跟你说的有些出入。”

　　“什么出入？”阿离皱起眉头，看着手里的小葫芦。

　　宋卓说道：“我看到卖包子的给了张志达五个包子，让他拿去跟你分，可是他躲起来吃了四个包子，只给你留了一个。你个傻瓜还以为是他救了你，对他感激涕零，唉，我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是天真，还是蠢？”

　　“你胡说！”阿离不相信。

　　宋卓撇撇嘴，练了个咒法，阿离的脑子里突然就出现了一个画面，那个画面跟他记忆当中的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就是那里面的张志达并不像他记忆当中那样将仅有的一个包子给他，而是像宋卓所说，独自吃下了四个包子，实在是撑得吃不下了，这才把剩下的那个包子给了他。

　　宋卓扬扬眉毛，见阿离无话可说了，十分得意：“早猜到你不信，这回总该信了吧？”

　　话音刚落，阿离的眼泪便噼里啪啦如同豆子一样掉了下来，跟之前他一边哭一边抽抽不同，这回他哭的一点儿声音都没有，静悄悄的。

　　宋卓透过葫芦却看到了早已经泪流满面的阿离，见大滴大滴的眼泪顺着阿离下巴上滑落；那消瘦的肩膀在空中哭得一颤一颤，源源不断的泪珠从他的脸庞坠落，黑白分明的瞳仁冰凉极了，被那长睫挡住，只落下一片黯淡的阴影，在面颊上垂成一条水光涟涟的细线。

　　看起来可怜极了。

　　宋卓心中突然生出几分不忍，化作一缕青烟从葫芦里钻了出来，恨铁不成钢地说道：“行了行了，不就是个男人吗？至于哭成这样吗？”

　　阿离看着眼前的宋卓，嘴巴一扁，哭的更加厉害了。

　　宋卓没法，翻了个白眼，无奈之下想起自己当初哄门派当中最小的团宠小师妹时的样子，说道：“好了好了别哭了，肩膀借给你靠行了吧？”

　　阿离看着宋卓，他没有实体，自己根本就靠不了。可是他还是歪了歪脑袋，停在了半空，假装自己靠在了宋卓的肩上，眼中氤氲湿润，他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地说了句：“谢谢。”

　　这句‘谢谢’倒让宋卓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了，他不自在的动了动身子，说道：“客气什么，我就是搞不懂你们，俗世的这些红尘事有什么好的，修仙多好？”

　　阿离抿抿唇：“修仙，然后像你这样被人关在葫芦里吗？”

　　宋卓脸色一变，气呼呼地说道：“那是意外！是我大意了才会中计，如若不然，凭我的法力，怎么可能会被人关在这里头？臭小子，只要你跟我一起走，帮我恢复真身，我保证能让你当神仙。”

　　阿离这回没有拒绝，他想也不想地点头道：“好，我跟你一起去捉妖，帮你恢复真身，不过当不当神仙无所谓，反正我只不过是不想在这儿待着了。”

　　说罢，他的脸上露出一丝惆怅，但很快有恢复过来。他将脸上风干的眼泪擦干净，又在河边掬了一把水，洗了脸，感觉脸上清爽了之后，这才拍了拍有些发皱的衣裳说道：“好了，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他本来是想走之前再去跟刘婶儿他们去打声招呼的，可是一想到离别的场面，又不打算去说了，就这么静静地走了也挺好的，免得到时候都哭哭啼啼的。

　　宋卓问：“走之前不去教训一下那个厚脸皮？”

　　阿离摇摇头，嘴角牵出一个讽刺的笑意，他耸了耸肩说道：“算了，不想再见到他了。”

　　宋卓见他这样，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他重新钻进了葫芦里，葫芦被阿离别在腰间，二人就此上路了。

　　可阿离不打算去教训张志达，张志达却来找他了。

　　原来是下午的时候张志达遇见了去镇上买东西的刘婶儿，刘婶儿便跟张志达说了今日阿离去他们家驱邪的事情。张志达听了这话，心中便有了计较。阿离做了事，手头必然便有了闲钱，他虽然搭上了知县的女儿，可他们如今还没有成婚，知县那边的意思是要等他将来高中之后才同意女儿嫁给他。

　　如今名不正言不顺的，他又不愿失了面子向对方开口，只能继续向阿离要。

　　恰好阿离去他住的小破茅屋里收拾好了他的行李，说是行李，但其实少的可怜，这些年来阿离挣了钱也舍不得给自己买衣裳，首饰就更不要说了，一张素净寡淡的脸上，什么都没有。

　　唯一两件厚一些的冬衣，还是去村里人家中驱邪时，那个阿婆亲手给阿离缝制了两件像样的冬衣给他当做报酬。

　　宋卓在葫芦里一边看着他收拾行李一边感叹：“啧啧，你真是笨的要命，瞧瞧你这些衣服都旧成什么样了，怎么就穿成这样？把钱都给张志达那个厚脸皮，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以后跟了我，不许再穿的这么寒酸了，听见没有？”

　　许是因为事实摆在眼前，阿离也觉得自己以前对张志达的付出实在好笑，这次宋卓嘲笑他，他倒是一声没坑，任由他喋喋不休地说着。

　　宋卓见自己说了一大堆，而阿离却一句话都没有回应，坐不住了：“你做什么不说话？”

　　阿离已经将行李收拾好了，小小的一个破包袱，背在了肩上。他抿抿唇说道：“说什么？你非龙涎香不要，将来我能不能供奉的起你还不好说呢，哪来的钱打扮自己，我看你跟姓张的一个样。”

　　“你！”宋卓被气的胸闷，自己一个绝世好儿郎却被阿离拿来跟张志达那个人渣比较，还说他跟张志达是一丘之貉？简直胡说八道！

　　恰是这个时候，张志达从学院回来了，刚走到门前，便见到阿离背了个小破包袱，看样子是准备出门。

　　“阿离，你要出门啊？我听刘婶儿说你今天刚挣了二两银子，怎么没有给我啊？正好我拿来写字的宣纸没了，你把银子给我，我要去买宣纸了。”张志达第一句话并不是问阿离去哪里，去多久，要做什么，而是要钱。

　　宋卓翻了个白眼，‘嗤’一声，瞧瞧，这说的是人话吗？阿离还拿他跟这种人作比较？

　　阿离原本想就这样走了，哪怕自己这么多年的感情错付了，他也不想闹得太难看。可是没想到这个张志达还真就是这么不要脸，才在学院里跟他的知县千金说要丢了这个拖油瓶，一转脸就跑来找他要银子。

　　阿离从前对张志达好，那是觉得他们两个相依为命，是彼此最亲近的人了。可是如今谎言破灭了，张志达还来自讨没趣，他也是有脾气的。

　　阿离抿着唇，面无表情地看着张志达，冷声道：“没钱了怎的不去找你的富婆，来找我一个小孩做什么？张志达，你一个大男人非要将没脸没皮做到这样的境界吗？你都不会臊得慌吗？”

　　说罢，阿离看也不看张志达一眼，抬脚便朝前走去。

　　而张志达听了阿离的话，脸上先是一变，接着又朝前走几步，想要去拉住阿离：“阿离，不是这样的，你误会了，你听我说……”

　　然而他的手还没碰到阿离的衣角，突然就看到自己手上突然出现了一个被扒了皮的死老鼠，浑身鲜血淋漓的，看起来有恐怖又恶心。

　　张志达吓坏了，大叫了一声，接着他又发现这儿哪里还是阿离住的小茅屋？这儿分明就是一处乱葬岗！眼前一个比人还要大的灰毛老鼠正张大了嘴巴看着他，双目腥红。

　　“啊！！啊！！！！”张志达吓得大声尖叫几声，再也顾不上别的了，转身就大叫着跑走了。

　　阿离看着张志达突然跑走的背影：“……”

　　他猜测出应该是宋卓捣的鬼，于是问道：“方才是不是你做了什么手脚？”

　　宋卓躺在葫芦里，头枕着双手，翘着二郎腿说道：“小小障眼法罢了，算不得什么的，谁让他胆子这么小呢，连老鼠都怕，啧。我就是将这儿变成了乱葬岗，然后在他手上变出个老鼠，再把你变成会吃人的老鼠罢了，瞧瞧，他就被吓得屁滚尿流了。”

　　原本阿离听着还觉得有趣，至少宋卓这么做是给自己出了气了。可是后来一听宋卓说把自己变成了会吃人的老鼠，还重点描述了那个老鼠的外形。

　　阿离眉头一皱，将小葫芦从腰间扯了下来，咬牙切齿地威胁道：“宋卓！你说谁是吃人的大老鼠！你想我把你丢掉是不是！你还想不想恢复真身了！”

　　宋卓：“别，小孩子家家的别这么冲动！”

　　……

　　二人一路吵吵闹闹，阿离的脚程快，一个下午的工夫，便走到了隔壁的金水镇。可是宋卓还是觉得靠两条腿走路实在是太慢了，刚进了镇就说道：“这样赶路实在是太慢了，等到了无妄山都不知道猴年马月了，咱们在镇子上买匹马吧，这样你可能轻松一些。”

　　如今已经是酉时一刻了，街上的人渐渐少了，路边的一些小商贩也开始收拾起摊子，准备回家去做饭了。

　　阿离听了宋卓的话，嗤笑一声道：“你说的倒是轻松，原本有二两银子的，给你买香火供奉花了一两银子，如今我身上就只剩下一两银子了。这么点钱，连住客栈都不够，我待会儿还等随便找个破庙将就一夜呢，你倒好，睡在葫芦里什么也不管，张口就来。我倒是想买匹马，可也要有钱买才行啊。”

　　二人一路上拌嘴都习惯了，宋卓也没多在意。

　　他坐在葫芦里，透过葫芦看着外面的景象：“有我宋卓在，你还怕没钱花？等着，我给你找个好住处，保证他们山珍海味的招待你。”

　　阿离抿抿唇，没明白宋卓的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做神仙之前，在这儿还有什么富亲戚？”

　　“想什么呢。”宋卓若是有实体的话，现在恐怕得伸手在阿离的小脑瓜子上拍一下，看看他都在想些什么。他说道，“朝南再走五十步，走到一座姓张的宅子前停下来，自然会有人来找你。”

　　阿离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做，可是宋卓让他这样做，他还是照做了。他找了找南边儿在哪，接着又往前走了五十步，果然在走到不多不少恰恰五十步的时候，看到了面前府邸前的牌匾——张府。

　　阿离走上前去，正准备敲门，可手还没碰到门环，门就被打开了。只见里面走出来一个穿着细布衣裳的老伯，看到阿离之后一愣，上下打量之后问道：“小公子，你是？”

　　阿离张了张嘴，正准备答话。

　　那老人眼中一亮，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说道：“小公子是来给我们家少爷驱邪的吧？快快请进快快请进。”

　　说着，便将阿离赶紧迎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