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四章】鸳鸯小字手生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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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哼着小曲，摇头晃脑地收拾着南书房。耳边传来一阵低笑。
皇上正带着李德全站在门边。我心中疑惑，宛真姐明明说这个时辰皇上不会来南书房啊。
“给皇上请安。”
“丫头，有什么喜事儿啊？”皇上迈步进屋。
“回皇上。丫头能有什么喜事儿，一时高兴罢了。”
“朕听你哼的曲子颇新鲜，从前没听过。叫什么？”
“月中天。”
“有意思。月中天……”
“方才你唱时，好些词朕没听清。你可否写来给朕瞧瞧？”
“啊？”我顿时傻眼。
从前在学校，只有小学时上过几堂毛笔课。我对毛笔这东西实在没半点天分。写是能写，就是着实不堪入目。更何况，眼下我要写的是繁体字。
李德全微一皱眉，“啊什么？赶紧的，那桌上有纸笔，去写来给皇上瞧瞧啊！”
“哦……”我尴尬不已，磨蹭着往桌边挪去。
“皇上，要不，丫头念给您听吧？”
皇上眯起眼，笑道：“你这丫头怎么这么多麻烦？别跟朕讨价还价了，去写来瞧瞧。”
我无奈，只得端坐桌前，提笔如千斤。
好容易磨蹭着写出了歌词，递予皇上。皇上一手接过，缓缓念着。
这首《月中天》是我在现代时很喜欢的一首歌。词写得美，曲谱得妙。字里行间，点点相思，缱绻难分。
“从来良宵短，只恨青丝长。青丝长，多牵绊。坐看月中天。”
“嗯……词，写的不错。字，就不敢恭维了。”
我讪讪一笑，低下头去。
“丫头，平日里见你机灵得紧，怎么这字儿这么入不得眼呢？马尔汉没教你习字？”
“回皇上。丫头……丫头与那毛笔着实无缘。见着它就脑瓜子疼。”
“哈哈哈……这怎么行。你在朕的身边当差，怎能不会写字。宛真、雨娟几个丫头都能写一手好字。这样吧，丫头，打明儿起，每日这个时候你就来南书房练字一个时辰。朕，给你这个特许！有时间，朕可是会检查的！”
我大呼不妙，连连向皇上求饶。可偏老爷子就是不肯收回成命。
“就这么定了！”皇上撂下这句话，起身就往门外去。
我正琢磨日后怎么打发每日一个时辰的练字时间，还有如何应付老爷子的检查，皇上忽又在门边转身。
“朕的阿哥里，也有几位字儿写得不错的。赶明儿，朕让他们临几张字帖给你。”
“啊……皇上，丫头只是个丫鬟，阿哥们身份尊贵，平日里只怕也是不得空的。就不用劳烦几位阿哥了吧。”
皇上依旧是一脸微笑，眼中促狭之意更浓。
“朕自有打算。你就别和朕推掌打太极了。”
头几日练字，都是对着随便一本书胡乱写一气。到了时辰，就欢天喜地地回自己屋。
一开始，我也曾想，我就每日去晃一晃。反正一个时辰满了没有，谁也不知道。哪知康老爷子竟让小高子来盯着我。每日到了时辰，他就来寻我练字。待替我开了南书房的锁，他就在屋外候着，没到一个时辰，绝不让我出南书房半步。
小高子这个家伙，仿佛练就神功。我自打第一日习字时见了他，就揪着他追问之前在永和宫的事。可他始终是一脸无辜，不做解释。我气得不行，索性不再搭理他。
这一日，我跟着小高子来到南书房前，却见房门已经开了。书案前，一男子背身而立。
小高子紧走上前，一个千儿打下去，“奴才给四贝勒请安，贝勒爷吉祥。”
四贝勒……雍正！
“奴婢给四贝勒请安，贝勒爷吉祥。”
四爷回过身来，淡淡应道：“起吧。”
人都说四爷是冷面王爷。我眼前这位四爷倒也不算冷峻非常。他走到书案边，信手翻着我之前的字。
“嗯。这字确实够难看的。”
我双颊一热，低头撇了撇嘴。
“皇阿玛让我抽空指点你一二，我时间不多，只能隔几日来一次。”
“贝勒爷贵人事多，您忙您的，不用管奴婢了。”
天知道我有多不想练字，早些断了老爷子的念头才好。
“我不来，也会有别人来教你。你以为皇阿玛随口说说而已？”
四爷摆弄着书案上的毛笔，面无表情地浇熄了我的希望。
“先教你小楷吧。还站着干嘛？”
我不情不愿挪到桌边，慢吞吞提笔临帖。
一个时辰后，四爷拿起我最后一张字，略一颔首，“嗯。总算不是对牛弹琴。”
我不无得意，撇嘴一笑，抬眼看向四爷。他放下那页字，亦转向我。
“确实有几分相像……”
又是这句话。究竟我像谁？
那日之后，来南书房指导我习字的还有九爷、十三和十四。三位爷表现各异。
九爷将字帖放在我面前后就不再多说，自顾坐在一边儿喝茶，只偶尔提点我下笔时的力道。我偶然抬头，总能看见到他怔怔地盯着我出神的双眼。一个时辰到了，他便起身离开，多一句话语也没有。
十三则是自始至终都站在我的身侧，时不时握着我的手一笔一划的指导。偏头侧首间，可以看到他长而卷翘的睫毛，明亮如星的眼眸。我只能尽力让自己的手不要抖的太厉害，紧紧盯着他握着我的手。看着那白皙修长的手指，带着我的手腕横勾点捺。他陪我练字的一个时辰，总是过的特别快。
而十四每次来，都令我很是气闷。不是嘲笑我的字丑，就是拿我那日在院中不雅的笑姿开涮。
“没见过哪个姑娘家笑成你那样儿的。露齿不说，还不掩嘴。蹲在地上也就罢了，还一个劲儿捶地板。实在是不雅、不雅。”
偏生我又回不了嘴，只能涨红了脸，卯足了劲练字。快些打发了这个混世小魔王要紧。
皇上进屋时，我正埋首刻苦学习十三所临的字帖——纳兰词。
“料应情尽，还道有情无。”
我一惊，最后一笔蜿蜒绵长，直直划出了宣纸外。
“皇上吉祥。”
“哈哈哈……丫头啊，可是朕惊了你？”
“可不是嘛，皇上。您这么突然来一句，着实吓人。”
“好好好，怨朕，怨朕。”
皇上一手拿起十三的字，一手拿起我的字。
“胤祥这几年，字儿倒是练得越发好了。丫头，你也进步不小啊。”
“谢皇上夸奖。阿哥们才华横溢，来给丫头当师傅，着实大材小用了。丫头若不下点苦功，怎么对得起几位阿哥和皇上的一片苦心呢。”
“嗯。还是那么能说。难得你不怨怪朕。”
皇上一脸欣慰，放下手中的字。
“容若确实是一不可多得的才子啊。可是，他这么多词作中，何以胤祥就挑了这么一首来给你做字帖呢？”
这后半句，竟似在问我。我佯装未闻，企图装傻过关。
皇上一声轻笑，“丫头。为了奖励你这两月刻苦习字进步颇大，朕决定，六月的塞外之行，带你同去！”
我坐在乾清宫宫女单用的马车上，兴奋、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挑帘向外看去，我们的马车紧跟在皇上御辇之后。御辇两侧是随行的几位阿哥们骑马伴驾。
此次皇上避暑塞外，太后同行，皇子中除了太子，还有四爷、十三、十四、十五、十六五位阿哥。
我看向右前方的四爷和十三。二人正愉快地聊着什么。但见十三侧首，嘴角上扬，清亮的眸中跃动着欣喜。在谈什么呢？
突然，十三毫无预警地回头向我的方向看来。我一惊，忙放下帘子，转向车内。
宛真姐掩嘴浅笑，“看什么呢你？一路就没见你消停过。出一趟京，这么开心？”
我一扬眉，“那当然！成日在宫里憋着，闷得慌。塞外风光多好看呐！”
“哟，只怕不是风景好看，是人好看吧？”雨娟一脸八卦地转向宛真姐，“姑姑，这丫头打从刚才起就一直掀帘看向前面御辇，怕是在看随行两侧的阿哥呢！”
“嗳，宁儿。到底是谁那么好看？是四爷呐？还是十三爷、十四爷？”
“呸，碎嘴的丫头。不与你一般计较。你不就是惦记着出了宫，见不着八爷了么？”
“呀！姑姑，你看她啊！尽胡说！”
宛真姐一脸好笑，看着我们俩斗嘴。
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好容易行至目的地。众人纷纷忙碌起来，搬东西下马车。
我与雨娟二人忙着收拾布城，宛真姐则是一下了马车就被召去随侍皇上。
待收拾妥当后，我一人走出布城，寻了处安静的地方坐下。眼望着茫茫草原，无边无际，与碧空相接于视野尽处。正是“黄毯悄然换绿坪,古原无语释秋声”。
“回乐峰前沙似雪，受降城下月如霜。不知何处吹芦管，一夜征人尽望乡。”
忽然想念另一个时空的爷爷奶奶，不知二老如何。
“你也知道这首诗？这是李益塞外之行所做，但所写是大漠风光。”
我站起身，转向四爷，“给四贝勒请安。”
四爷一抬手，“出了宫，就不拘这些了。”
“奴婢只是随口吟了这两句诗，这诗中含义却不甚明了。”
“哦？是吗？”四爷转头看向我，嘴角略略上扬。“是想家了吧？”
“嗯。”我偏过头，看向草原尽处，想看看那一边又是怎样的风光。
“会骑马吗？”
“不会。”
“你若会骑，我倒可以带你去那尽头瞧瞧。”
我诧异回头，见四爷亦望向远处的草原。他怎知我心中所想？转念，他是未来君临天下的雍正帝，什么事是他所不能察觉的呢。
“宁儿。”
“宛真姐，我在这！”
“我到处找你呢！啊，奴婢给四贝勒请安。”
四爷略一颔首，“起吧。”
“姐姐找我何事？”
“哦，皇上召见你呢。”
“召见我？还未到我当值的时辰啊。姐姐可知所为何事？”
“傻丫头，我怎会知道。你去瞧瞧便是了。”
我回神向四贝勒一福，“四贝勒，奴婢先行告退了。”
“嗯。”四爷淡淡应声，复又看向远处。
我行至几步开外，忍不住又回头看向四爷所在的方向。他依旧是双手背在身后，一动不动地看着草原的尽头。夕阳余晖洒落在他的袍子上，然后在他脚边蔓延开来，浸染了他周围的一片草地。
不知为何，此刻，我只觉得这位未来的帝王其实孤寂得很。或许……这是功成名就的代价。
“丫头给皇上请安。”
“丫头，来。朕今儿得了一支好笔，想着你还没有支像样的笔练字，这支就赏给你了！你出了宫，也不可偏废了练字呀！”
“谢皇上赏赐。”
我上前从李德全手中接过那支狼毫，站立一边。
皇上又开口道：“丫头，可会骑马？”
“回皇上。不会。”
“哦？马尔汉竟连这个也没教你？”皇上唇边又勾起熟悉的笑，我心中忽然有不好的预感。
“明儿朕寻一匹温顺的马给你，你就跟朕的首领侍卫学骑马！”
老爷子最近怎的要我学这学那，要教我文武双全吗？
“皇上……”
“不必说了。你不许再讨价还价，朕要在回京之前，看到你策马如飞！”
我一时“无语凝噎”，只能瞪大眼睛看着老爷子手指轻敲桌面，面上皆是得意。他又成功地涮了我一把！
作者有话说第5章 【第四章】鸳鸯小字手生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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