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羔羊》徐茶客

5、第四章

　　无愧会被用作代步，这云鸟之速果真非凡，不消片刻的功夫三人已至峰顶。
　　由此处向下看去，山峰以正三角的方式排列，呈现出三山环抱之势。
　　山之高，一半立于云下，一半藏于云上，中有盆地，烈炎宗便在其内。
　　云鸟下落，却是停于一峰的半山。
　　有一褐衣修士接应，指挥着云鸟停落。
　　安阳刚落了地，便开始脱雨披，先前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这会儿在云鸟上被风一吹，真是又闷又寒。
　　“再没个下次了，就你这身衣，防雨不咋地，倒是把我给闷坏了。”
　　二丫一边脱着雨披一边说道，不曾想这雨衣脱了一半，竟然把他卡住了。
　　“我去，救命。年哥儿！这见鬼的衣裳它吃人！”
　　按住围着自己乱跳的二丫，年哥儿抓住雨披的下摆往上一提溜，雨披没被脱下来，二丫整个人被提溜的悬了空。
　　年哥儿：“……”
　　“哈！哈！哈！哈！”安阳实在是没忍住，笑得非常不厚道，“还是我来吧！”
　　拍了拍年哥儿的左肩示意，安阳扯过雨披的上部分冲着里面的二丫说：“你别使劲儿，放轻松点儿，我把你拔下来。”
　　连人带雨披的一道提起，漫不经心的上下颠了几下，拔萝卜一般把雨披给拔了下来。
　　二丫落下后，一个咕噜退的老远。
　　“你这是什么鬼东西？挡雨挡不住，说了两句它还咬人！”
　　“小鬼，这叫雨披，亏得它你衣服才没全部湿透。至于咬人？谁见会整个衣服咬人？木乃伊吗？ ”
　　振了振手中三人褪下的雨披，简单的团作一盘往腰包里一丢。
　　见安阳三人具已落地站稳，修士这才上前一步，对着三人附身作揖，道“在下，烈炎宗瑞音峰下三代弟子知风，见过三位修士。服饰、热水皆已经备好，三位请随我来。”
　　方才瞧着不真切，这会儿安阳方瞧出，是个十七、八岁模样的少年修士。
　　一身褐色短儒，腰别翠色玉扣，脚下着一黑靴，看神色有些严谨古板，黑色长发被一同色发带一丝不苟的系束在身后。
　　自小跟着不靠谱的师父四处晃悠，安阳对于这类教导主任一样的人最是没招，只是见着就会不由自主的心里打怵。一手一个拉着两个小子，冲那小修士晒然一笑。
　　“那真的是太感谢了，我们现在就走？”
　　“三位，这边请！”
　　想是知道三人的狼狈，此地距沐浴地点十分相近，不过三、五分钟的路程。
　　是一露天的人工温泉，泉池不大，但安阳三人洗起来倒是绰绰有余，池壁由玉石构成，临崖之处有竹引活水而来。
　　“真心想泡个三天三夜不出去，你们村外头人真享受。”二丫这会儿游累了，整个人蹲在温泉里，独留个脑袋慨叹。
　　“还三天？两个小时你就受不了了。”
　　拘着神思在变成了手环的腰包里翻了翻，半会儿取了两条毛巾出来，就着边儿上的冷泉水湿了湿，随意的搁了一块儿在自个儿脑袋上。
　　“年哥儿也搁上一块儿，防止脑充血，就头晕眼花什么的。“
　　跟一入池子就开始撒欢的二丫以及懒散的安阳不同，年哥儿进了池子一本正经的洗了一遍身子，然后端坐其中闭目养神，姿势十分老派。听了安阳的话年哥儿睁眼，眼前是安阳递过来的一块儿花色奇怪、质地同样有些奇怪的汗巾。
　　毛巾是安阳赶着双十一网店里打折买的，他的包里还存了好几沓，都是纯棉的，好用到不行，虽然图案是幼稚了一些，都是些白猫、白兔、黄熊、青蛙什么的。没办法网上这些个生活用品类物件儿还是女生款、儿童款的多，当时这家正好清仓，价格不要太实惠，安阳寻思反正就是一个毛巾，又不是衣服要穿给人看的，当即给人包了一半。想来也是觉得安阳买的多，那卖家还给赠了好些个其他物件儿，也没细瞅全都被打包扔在了腰包里呢。
　　有些僵硬的接过毛巾，算上前生他当然用过远比这更好的，更丝滑、更松软，但确是不曾见过这样的汗巾，像是，某种兽类的，毛发？
　　学着安阳一样，年哥儿有些困惑的将毛巾顶在脑袋上。
　　泡水会头晕？他所有的记忆起始于十岁，那时的他虽不知缘由，但已经是一个修士，这类凡人才有的生理反应他从来没有体会过。
　　“为什么只有我没有！”
　　二丫扑棱扑棱的几个猛子扎了过来。
　　“你还担心头晕？不是说要泡上三天三夜？我还道你天赋异禀。”
　　说是这么说，安阳还是将脑袋上顶着的毛巾丢给了二丫，自己重新又翻了一条。
　　三人泡了澡，穿上了烈炎宗事先准备好的黑色长衫，左三层右三层没有难倒安阳，不过这下身凉飕飕地漏着小风。
　　安阳：“……”
　　果断的翻了条长裤给套上，外面看着，下身稍许有些圆润，但安阳表示，真男人，不怕胖，怕走光耍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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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签了一大堆丧权辱国条约，墨珏宗主终于从郦笙仙子的绫下逃脱。
　　提一句，这郦笙仙子的称呼也是条约之一。
　　趁着郦笙仙子去跟她师父问安的空档，墨珏逃回了自己的院子。
　　说来也巧，厅里喝水的功夫，墨珏打眼一抬，安阳三人组在桃衣侍女的引领下，正顺着廊檐向厅里的方向走来。
　　“安阳兄弟！”搁了茶杯，墨珏开心的迎上前去。
　　第一眼瞧见安阳，墨珏就知道是个能一起玩儿的！不像是门里边儿那些个，一水儿的闷葫芦。平日里外出，喝，那更了不得，因着烈炎宗宗主的身份，走哪儿都是个长辈。
　　安阳这会儿也瞧见墨珏了，很开心：“墨珏兄！”
　　第一眼瞧见墨珏，安阳就觉得很是亲切，瞧这骚包的品味，这爽朗的笑容，除了长相有点差异，简直是自家寝室里豪友的翻版。不用说啊！够朋友！够意思！
　　勾搭上安阳的肩，墨珏喜不自禁。
　　“安兄弟此番可是有落脚的地方？不若在此地住下？让为兄好生的招待一番？”
　　“那真是有劳墨兄，愚弟原还想着今夜哪里落脚呢！”
　　两人相视一笑，就这么勾肩搭臂的往厅里去。
　　就喜欢劲儿，知趣儿，合拍啊！
　　得友如此，不枉此生！
　　一众四人越了门厅，直入了内堂。
　　这内堂与门厅的摆设倒是一般无二，只是更见着精致。
　　刚一落座，有青衣侍女送上茶汤，放至安阳桌前时，笑盈盈道：“宗主久未邀人来这内堂了，不想竟是个俊俏生。”
　　墨珏也不见怪，挑了眉笑道，：“我这贤弟确是生的风流倜傥，箐璇姐姐可是有了想法？”
　　箐璇勾起嘴角，全然不见局促，道，“宗主可莫要拿箐璇打趣儿了，还是想想待会儿怎么向老祖宗交代吧！您这一去三年没了消息，我们费了好些个功夫，到底还是给老祖宗知了，此番老祖宗正后山等您请罪呢。”
　　暮然想起这茬儿，墨珏神经性的犯了头疼。
　　“我这刚刚回来呢，想着来姐姐这地儿讨会儿懒，箐璇姐姐可万别提这事儿了。”
　　“我如何想烦你这些事儿，倒是你脚还没进宗门呢，学堂的礼教木先生，已经传来话了。“ 箐璇摇了摇头，道，“我是寻思着，莫不是老祖宗发话，有什么事儿能劳动木先生想起宗主你。”
　　箐璇接着又给桌上的壶里续了水，复又躬身退去。
　　“啊！”箐璇退去后墨珏一声长叹，转头瞧见安阳后又兴起，“说来失礼了，还不知两位贤侄如何称呼？”
　　“年哥儿”
　　“黄松”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说的却是两个不同的称呼。
　　安阳哈哈一笑，道：“黄松，小名儿年哥儿！”顿了顿，又将头转向另一边。
　　“二丫，我叫二丫！大名儿，大名儿……”二丫垂头苦思，良久抬头撇了撇嘴道，“我没有大名儿。”
　　安阳又好气又好笑：“小屁孩儿一个，这还要用想的？知道自己没大名儿，还费这半拉的劲儿。”
　　墨珏瞧安阳那是越瞧越觉得对味儿，这会儿看两个小家伙也是开心。
　　“原是黄松贤侄和二丫贤侄，这般匆忙，也没个什么合适的东西。嗯~”墨珏探了探乾坤袋，取了一节红绳和一根碧玉色的草药“这是我此趟在天山秘境里所得，姻缘结、碧灵草，暂时先做个见面礼。后期，我再特意去给你们寻一些个合适的。”
　　将手中物件分别给了两个小家伙，墨珏又解释道：“这姻缘结，名儿和造型奇了些，却是个理气防身的，带着他可凝神静气，于修行有大益。平日里若存了法力，遇攻击也能自动激发护主，交给黄松贤侄使起来也全做个安心。至于这碧灵草，纯粹是开灵筑基之用途，我瞧着二丫贤侄还未开蒙？服下此草可助你平稳进入修行之道。”
　　安阳有些傻眼的看着年哥儿，依墨珏的言下之意，这年哥儿，竟也是个修士？
　　他的眼力劲儿差到如此了？还是说一个不足十岁的娃娃修为也比他高出一大截儿？
　　这么一想，整个人都不好了，面无表情的端起面前的茶汤，也不待看就往嘴里灌。
　　“噗——”一口茶汤喷出老远，“这个是什么？”
　　“茶汤？”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墨珏奇怪的看着安阳，“箐璇的手艺贯是不错的，这茶汤制的酸香可口。”
　　酸香可口？这是一杯茶该有的口感吗？
　　嘴巴里回过味儿来，安阳到不好违心说这茶汤有多难喝。
　　只是同记忆里涩苦中带了鲜甜的茶水不同，手中的这碗茶汤里，除了该有的苦涩外，还带了特别的果酸和层次感分明香料味儿，一时之间多少有些不适应。
　　这时原先离去的箐璇走了进来，轻笑道：“这内堂久不曾有来客，竟依着宗主的口味直接给各位上的茶汤，失礼之处，还望勿怪。三位贵客需要什么口味？箐璇这去给三位重新备上。”
　　安阳有些尴尬的轻咳，捏了诀将自己造下的污渍清理一新。
　　这茶汤短时间内，安阳是不敢轻易尝试了，想了想：“给来三杯清水吧！”
　　没料想二丫这会儿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后，十分不给面子的道：“这茶汤很好喝呀！大叔，你这人奇怪，衣服也怪，如今生个舌头也是个怪的！”
　　箐璇只浅笑着应声退下，倒是除了安阳手中举着的茶盏外，皆不曾收。
　　“呵呵！毛孩子一个，学人家喝茶？胃不要了！”见箐璇已经端着新茶进来，安阳一把夺过二丫的茶汤，顺势又接了一杯新茶放他前头，“喝你的白开水。 ”
　　“嚣张！跋扈！魔鬼！”二丫一阵叫喊，但也没有太多的不满。实是手中的清茶十分甘甜可口，正是箐璇思其年幼搁了勺火蜂蜜，比之酸香，小孩子还是更加嗜甜。
　　三人中唯年哥儿神情淡然，半天里没个言语，茶汤、蜜水又或者清泉水与他而言，皆无二样。
　　唯一能让他在意的，只有眼前这个名为安阳的人类修士。
　　年哥儿，又或者，以生前之名，称他为黄松的修士，手中握着茶盏久久未饮过，注视安阳的目光深沉。
　　安阳转过头来，面目清朗，眸光灿灿，妍红的唇勾起轻佻的弧度。
　　“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