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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章 ...

  •   现在是早餐时间。
      枫糖村地处偏僻,虽不是与世隔绝,但除了各大门派在收徒大典时会有来此捡漏的,日常倒是鲜有人来,至于枫糖村人,也少见出去的。
      就是这样半封闭的枫糖村,有着很多在外人看来奇怪的规定,似乎也不是那么让人难以接受的事情。
      比如,枫糖村的早餐一定要在朝时,就餐时所有村民都坐在一起。
      安阳坐于餐食之间,生之幸事莫过于此。
      原谅他一个在贫穷的地球修真界待了十一年,从来只知辟谷丹不知何为美食。一朝出了修真界,依然贫穷到除了偶尔室友请客打打牙祭外,就只吃过食堂大锅饭的21世纪大学生。
      苍天可证,这世间唯美食不可辜负!
      “长老,将年哥儿和二丫交拖此人,当真无碍?”讲话的是一早领着安阳进村的妇人。
      修行人士不能通过外表来辨别年岁,只因此人于这个节点进谷,她便认为此人当是长老所说的友人。
      谷外的血缘结界虽然抵御了“他们”的探知,同时也限制了已成熟的十年岁族人离开,若非崽子们自愿,他们这些已被困死于谷中之人,是逼不得已他们出谷。
      幸而隔上几年总会有宗门来此收徒,以拜师学艺的名义送他们离开,倒是没几个怀疑过。而在进入成熟期时若缺了缘血的激发,这些崽子此后当与常人无异,算是有了活路。
      眼看阵法逐渐薄弱,大限马上就要到了,偏生这个时候年哥儿不知从哪里知道了“他们”死活不愿离谷,拖着二丫也跟着闹腾不愿意走。
      这怎么行,其他人都能留下,独年哥儿不行。
      “非娘,他能进谷。”长老的视线看向安阳很久,很久,浅色的瞳孔里印着更为深邃的东西,“他是这么多年唯一能不借助我族花谱进谷的人。”
      安阳感觉到了老修士奇怪的视线,抬起头一脸疑惑,随后瞅瞅面前排着的一堆空盘尴尬一笑。
      好像是不小心吃多了一点?没办法,毕竟饿了一个晚上。而且这里的饭食超级好吃,也就是他还会克制,若是让地球修真界里其他的一些人来,保不齐得把这一桌子端圆了。
      老修士收回了视线,闭眼叹息。
      “非娘,我们没有时间了。”
      被称做“非娘”的妇人没有再说话,默默的收拾了桌上的空盘,再将厨房的餐食继续端上桌面。
      因着每餐都是二十来人一起吃,若按吃饱的量排,桌上是一下放不了那么多的菜,所以每日都是村中的几个妇人轮换着收盘、上新菜,这次恰好是非娘。
      长老说的没错,她们没有时间了,除了相信眼前的少年,根本没有机会也没有那么多时间让他们去筹谋更多。七年前带着他们逃来这里是这样,现在送他二人离开依然是这样。有时候非娘忍不住会想,在“他们”眼中自己这些人是不是就像是朝生暮死的浮游,万般挣扎着求生,与“他们”而言不过是费个掸衣的功夫,煮茶的时间。
      叫非娘万般不曾想到的是,真正的时间比他们想的还要少,少到她还没见到两个崽子平安离谷,少到她们这最后的一顿早餐还没吃完。
      老修士突然站起:“谷外的阵,破了。”
      “非娘,你带着安阳修士从地道去我的院落,内室里有我画的幻行阵,年哥儿和二丫被我喂了安神香在床上,你让安阳修士现在就带他们离开。”比预期早了多日的破阵将他们所有的计划都打乱了。皆是他的过错,总想着多留他二人一日,多看那么一日,竟生生拖了这些个年头。平安送二子离谷已经不太可能,只希望依那些人的傲慢,备留的这一手能有用。
      “其他人跟我出谷。”老修士沉声道,“迎战。”
      “是”应答的声音,铿锵有力、整齐划一,若非抬头站起的是二十多个同样苍老的面孔,安阳只怕是会以为哪家纪律森严的军队。
      “修士,跟我来。我带你去长老家。”非娘一把拉起还有些不在状态的安阳,向着厨房奔去。
      以防意外,饭厅厨房的地道通向了每户的家中,这也是枫糖村会被安排在一起吃饭的原因之一。
      安阳被那妇人拉着由地道一圈狂跑,有些跟不上状态,他还没吃饱呢!怎么就又开始跑了!
      地球到底还是太过安逸,修行界的懒散和不靠谱那都是出了名儿的,每年国家都要花上大笔的经费来遮掩,也逼得特别处里那些个人,坑起修士来一个赛一个的狠。
      如今修真门派的新一辈都在整体搞改革,但是能在重大会议上主事的,都是古董级人物了,对着这些老古董们真不能要求太多。
      这样的结果就是,三十年前的“穷奇会议”,修行界三大顶级门派的掌门与会前联合张开了隔绝所有器具的结界,谁曾想儒门有个弟子在人间某平台做了小主播,手机全程直播。
      是的,隔绝了器具却没人想到隔绝移动信号……
      万幸的是,本次看直播的普通人只以为是真人秀现场,没有引起不必要的动荡,甚至有几个相貌俊朗的还因此出了名给门派多了创收,也让修行界看到了新的希望,美容保养成了新的风尚。
      甚至于某次,他师父不小心又一喝高了,左手拎着从沽酒仙某个地窖里顺来的琼浆玉液,右手支着脑袋半卧在他那张随身携带的寒心玉髓榻上,醉意朦胧:“你小子,就是因为小时候长得那叫一副好面相,把为师都给迷住了。这才被为师从垃圾堆里捡回来,谁想这些个年竟然越长越残。”
      当然安阳本人对此表示十二万分的怀疑,就他师父那副非鲛绡纱衣不着、非琼浆玉液不饮、非仙山玉树不栖的做派。说他去了凡间安阳都不带信,这去了凡间还从垃圾桶里翻出自己?说他是师父手中兵器成精都比这可信度高。
      刚出了地道,骤然肆亮的光线灼的安阳双目紧闭,右手下意识的格挡了视线。地道里虽然也有灯光,比之阳光终是暗淡了许多,寻着指缝慢慢睁开。
      “美,美女!”怨不得安阳惊诧,眼前之人,哪还有一丝像先前那个皮肤褶皱如同揉拧过的旧报纸一般的老妇人,乌发墨瞳、肤若凝脂,正是个芳华妍丽的二八少妇。
      没有要解释的意思,非娘将地面铺就的兽皮一把拉开,露出了底下的阵法。
      这阵法不同于安阳在书中所见过的圆形,而是由一种安阳没见过的文字组合在地面沿着六边的形状绘就,中间填满了神秘的符号。
      非娘从腰间的香囊里取出五个颜色各异的灵石分别放在阵法的五个角上,再没给时间让安阳研究,将床上躺着的两个不大孩童如同麻袋一般堆在安阳的两个肩膀上后,将安阳一把推入阵中。最后一次深深的看了一眼两个孩子,非娘一咬牙从香囊中取出最后一枚黑色的灵石放在余下的一个角上,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去。
      她早已经没有资格悲伤怀秋了,她所有的欢喜,所有的念想,全都已经断在了七年前的那个夜晚。
      六颗灵石布齐,沿着阵法的六个角延伸出白色的微弱光线,将六角阵法圈成了安阳熟悉的圆,只是顷刻之间本是暗淡的微光开始变得耀眼。从外部看去,居于阵中的三人,身形随着白光的升起不断变淡,最后彻底消失在了阵中,一起消失的还有地下绘具的阵法,唯一留下的灵石灰烬也在一阵波及了整个山谷的地动山摇后散于风中。
      谷口,残破的乱石间,已经恢复盛年形象的长老,似有所感的看向三人消失的地方,稍有安心。
      只要二子平安出去,他就此魂消也无愧于两位好友了。
      ************
      模糊的视线终于又变得清晰,胸口憋闷的厉害,安阳人还不待站稳就忍不住深深的吸了几口气,浓郁到让人神清气爽的灵气瞬间从口鼻涌进了四肢百骸。
      这一路上的风驰电磨,那无法言喻的酸爽,他发誓绝对是最后一次,以后谁再跟他说什么走传送阵他一准儿跟他急。
      安阳有些心不在焉的想,但也没有深究的去琢磨。实在是这空气中肆意弥漫的灵气让安阳兴奋的有点荡漾。
      21世纪的地球灵气枯竭,信仰崩塌,给神、儒、释、道都带来了毁灭性的打击。其中打击最大的是神道,除少数修文昌神道者,其余神道尽数湮灭,而日益枯竭的灵气也让修界近千年无人飞升。
      老实说吧,如安阳这样只修了十几、二十年的修士,连飞升的概念都理不清楚。
      地球之外是太空,除了虚空就是各种天体,反正是没有什么天庭三十三重天的。地底之下是地心,最深处滚动的那是岩浆,地府什么的完全不存在。
      他这是从小被师父捡了回去,否则在这种灵气不足,唯物主义者又占绝大多数的现代社会里修真,真傻子才干。
      安阳又深深吸了口这浓郁的灵气,不过今时的他已非昨日阿蒙。
      短短的一个上午“被”换了三个地界,此刻更是置身于如此浓郁的灵气之下,他的世界观受到了毁灭性的冲击。再也拼不回原先21世纪普通大学生的朴素世界观了。
      “你是何人?”
      左肩一阵晃动,伴随着人体落地的声音,安阳后知后觉的想起来,他此刻不是一个人,他在初临异界时接了个长老的委托,收获了两个小孩儿。
      这么一想,原先被充裕的灵气不断冲刷而忽略的两肩此时正酸痛的厉害,尤其是在空落的左肩对比下依然处于负重状态的右肩更是酸麻。
      他立刻从腰包里随意的扯出一团许久没洗的毛毡垫子,把右肩上还挂着的娃娃放了上去,开始活动起僵硬的四肢和肩背。
      毛骨悚然的寒气凝成线萦绕在喉间,惊骇中安阳猛然抬头看去,那是先前从他左肩上跃下的孩童,约莫七、八的年岁,阴鹫的眸正直勾勾的盯着安阳,布满了寒霜的脸怎么看都不是愉快的,更不是一个稚子该有的神情。
      安阳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事先声明,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村中遇难,是村里的长老让我带着你们出村的。传送阵是你们长老画的,定位的地点……”安阳看了一圈此起彼伏的山川,外加一堆不知名的植被生物,“是某个山林。”安阳点了点头,用以增加言行的可行度。
      “我们村?”
      那孩童像是在思索着什么重复念了一句,随后低头反复翻看自己的双手,又一把拉开了衣领露出了胸口某种花朵一般的胎记。
      安阳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花朵般的胎记,仔细想了想他好像连胎记也是第一次见到,也许胎记都爱长这样?
      “唔……年子哥,这里是哪里呀?”
      原先在毛毡垫子上睡着的男孩,懒洋洋的坐了起来,右手就着松散的发辫挠了挠头,左手贴着嘴打了个哈欠,一双犹带睡意的眼角晕出了惺忪的泪。
      安阳没有吭声,叫的是他的年子哥,不是自己。年子哥?所以他是二丫?也是,另一个小家伙凶巴巴的,看着也不是能叫二丫的。
      见没人回应,二丫也不在意,从毡子上爬起来,下意识地四顾瞧了瞧,朝着被他称为年子哥的男孩走去,“爷爷呢?非婆婆怎么也不在?”说话间又打了个哈欠。
      那男孩儿似乎才反应过来“年子哥”叫的是自己,看向二丫的目光里带了丝探究。
      “我醒来的时候便在这里,并不曾见到他们。”
      “这大叔是谁啊?”
      大,大叔?往足了算他今年也才21岁!这破孩子,这么没眼力劲儿的。
      “安阳。叫哥哥就行。你们家长老将你们托付给我,让我送你们出村。”安阳一顿,“咦!这么算起来,我完成嘱托了?”
      “出村?”二丫听了这两字儿兴奋的睁大了双眼,那一对儿桃花眼硬是瞪的比杏仁儿眼还圆溜。
      “我还从来没出过村子呢!”二丫转身扑向了身边人,那年子哥向左侧倾了半步像是躲避,未想躲避不成,到底还是被二丫一把抱了个严实。
      “年子哥,你前头不是说不出村吗?怎么突然就出来了?”
      使了个巧劲儿将二丫从身上扒拉下来,年哥儿抬眼看向安阳:“这要问眼前之人。”
      “这大叔是谁啊?”
      安阳:“……”
      所以他刚才讲的一堆都是白说了?
      得,都是大爷!
      “安阳,安宁的安,太阳的阳。”安阳将嘴角上咧露出了完美的八颗牙齿,标准的职业笑容送给面前的两位爷。
      “矣~”二丫双手抱肩缩了缩身子,一副被笑容恶心到了的样子。
      安阳收敛了笑容,叹了口气。
      “总的来说,对于现在的情况我的了解没比你们多多少。传送阵是你们村长老画的,定位地点,就是这里。你们也看到了,除了满山的树林什么标志性的东西也没有。”
      日头逐渐升高,有微风袭来,吹着漫山的树影婆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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