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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诉忆之阁 ...

  •   桑华隐了身形迈步进去,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倚墙站着,饶有兴致地环顾四周。

      这茶楼装饰得十分雅致,分上下两层,上层设有单独的雅间,琴瑟之声延绵不绝,下层正中设着一个大圆台,台上摆着一条长桌,台下错落有致地排列着一圈桌椅,座上尽是些谈笑风生的文人雅客,举手投足间透着浓浓的书卷气息,茶香四溢,倒不失为一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

      不一会儿,一位说书先生模样的男子步上圆台,手中折扇往长桌上一敲,四周的目光纷纷被吸引过来。

      “今天,我们来说一说前朝的最后一任君主,黎景帝黎棠的故事。”

      台下的人顿时来了精神,不约而同地收了声,转而聚精会神地听起了故事。

      “据说这位帝王自小性格木纳,不甚聪颖,又是庶出,因而一直得不到其父王黎昭帝的青睐,可他偏又不甘心就此埋没,在七岁那年主动请求昭帝为他寻一位授课先生,昭帝欣于他好学,一纸告示,当真为他寻来了一位实力过人的年轻先生。”

      “想必原本景帝对这位先生是不甚信任的,毕竟他太过年轻,看起来不过才二十岁出头,任谁都不会相信这位先生能担得起教导皇子的重担。时间一久,众人才发觉这位年轻的先生当真是不容小觑,不仅会教导景帝基本的诗词书画,还会给他讲解权谋策划之术,教他如何讨得帝王欢心,不出两年,昭帝对景帝的态度果真就亲近了许多。”

      “待与昭帝的关系稳定之后,这位先生便开始教他如何拉拢人心,积攒人脉,景帝在台前玩弄权术,他便在背后出谋划策,两人可谓是配合的天衣无缝,景帝自然是越来越信任这位先生。”

      “景帝的野心越来越大,他开始不甘于只做一个普通的皇子,那位先生似乎也有意栽培他为帝王,二人联手将当时的太子黎巽拉下了马,又凭着优异的战功顺理成章地让景帝坐上了太子之位。据说那先生在战场上也是十分狠厉的角色,曾多次随景帝出征,可谓是战无不胜,深得君王器重。”

      “昭帝死后,景帝继位,开始收揽权势,铲除异己。朝堂之上凡是对他心有不满暗起反抗之人,皆是惨死在人间地狱般的恶刑之下,而变着法折磨他们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这长伴帝王身侧的授课先生。”

      “大臣们对帝王的不满逐渐转移到了授课先生身上,他们多次谏言,说这先生妖言惑君,扰乱朝堂,劝黎景帝早日铲除妖孽,景帝却没把他们的话听进去,这位先生向来不屑实权,景帝多次提议在朝堂上给他安排个一官半职,都被他婉言拒绝,当真是无欲无求,只愿做帝王身后之人啊,景帝大概也找不到理由去除掉这样一个一心只为辅佐自己的人吧。”

      “政权稳定之后,两人单独相处的时间便多了起来,可相处的时间愈久,这位先生的行为就愈发地奇怪。起初是会盯着景帝的脸发呆,失了神似的十分古怪,经常找各种理由紧跟在景帝身后,甚至于本该由下人做的事情也被他一手包办。景帝愈发觉得这先生对他似乎别有意味,直到有一回国宴上,景帝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要给他寻一门亲事,被他当众回绝并称自己向来只好男色,这一语惊了满朝文武,也让景帝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从那以后,景帝便开始疯狂纳妃,平日里也想法设法尽量避开那位先生,对他的态度可谓是一夕之间降到冰点。本以为这样就可以相安无事,景帝还是低估了那位先位的执着与手段。就如先前反抗他的臣民一样,凡是被景帝宠幸过的妃子,都会惨遭毒手。谏言他早日除掉祸害的人越来越多,可他还是迟迟没有动手。依鄙人看来,景帝并非不想动手,而是根本就不能动手。试想,那位先生既然能把他送上皇位,显然也能轻而易举地把他再拉下来。”

      “最大的变故发生在景帝登基五年后的一次御驾亲征中,他爱上了当地的一位女子,并执意带回皇宫封她为后。那位先生知道后一反常态,没有预想中的大闹一场,反而在封后大典的三天前就离开了皇宫,景帝也没有挽留,放任他独自出宫了。”

      “可就在三日后的封后大典上,那位先生突然闯入皇宫,杀了所有上前阻拦的护卫,最后当着准皇后的面,挖出景帝的心脏吃进了肚子里。”

      听到这里,众人皆是一阵唏嘘,桑华也没料到最后竟是这般结局,啧啧摇了摇头。

      这人间的故事,竟比他以往在冥界听到的那些神神鬼鬼的事还要令人唏嘘。

      说书人又是一敲桌子,摇头晃脑地说完了结尾:

      “黎景帝怎么也没想到,一手将他扶持上最高位的人,最后也是葬送了他一生的人。世人皆道那先生是为情所狂因爱生恨,也有人说是惨死在他手里的那些冤魂化为厉鬼附在了他身上,不论是何种缘由,这段前朝旧事都足以令后人印象深刻。”

      有人问道:“那那位皇后呢?后来怎么样了?”

      说书先生叹道:“可怜那位皇后,年纪轻轻就遭了这般劫难,据说她在黎景帝命丧黄泉之后就毅然决然地跟着去了,当真是一位至情至性的忠贞女子。”

      故事讲完,说书先生慢悠悠地退场,桑华也动身离开,本来只是出来闲逛打发无聊时间,却不想听到了这么一出大戏。

      嗜杀又痴情的……断袖吗?

      桑华都要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

      回到老宅,殊罗也在,看到他并没什么多余的表情,说出的话却犹如一颗惊雷:

      “后天我有些事情要处理,可能不会回来,你帮我盯着这孩子,别让他遇到危险。”

      桑华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孩子?”

      殊罗慢悠悠地从桌子底下拎出正吧唧吧唧啃着鸡腿的少年,朝桑华怀里一丢:

      “喏,就这个。”

      桑华懵了。

      这欠揍的表情,这熟悉的白眼…

      “嘿,黑不溜秋的大叔,又见面了!”

      桑华手一抖,把人扔出去老远,用行动表示自己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这小崽子,不正是不久之前骂他骂得超级凶的那个小鬼吗?

      怎么还就阴魂不散了!

      殊罗看出些端倪,疑道:“你们认识?”

      桑华:“不认识!”

      爬回来的小鬼:“当然认识!”

      殊罗的眼神在他俩之间巡视了一圈,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哦——我明白了。”

      你明白才有鬼!

      小鬼滔滔不绝道:

      “殊罗哥哥我跟你讲,这个大叔特别坏,他趁我不在拔我……唔唔!”

      桑华哪能给他机会告状,死死捂住他油腻腻的小嘴,开玩笑,要是让殊罗知道他方才跑出去之后都干了些什么,还不得活生生被笑话死。

      好在殊罗并没有兴趣追问下去,只是淡淡嘱咐道:

      “这小子叫锦桐,暂时住在我这里,我不在的时候,你好好看着他。”

      桑华这次学乖了,没多过问,只应了声好。

      殊罗说的不无道理,他们之间还没熟到事事都要知根知底的地步。

      两天后,殊罗早早离开宅子,仍是次日清晨回来,不同于以往,这次他带着满脸的疲倦,原本鲜红的唇也褪去了血色,进屋时身子都有些摇摇欲坠。

      桑华下意识想要去扶,手刚碰到殊罗的身子时便被他躲开,这一躲,殊罗便直接跌在了地上。

      桑华急忙弯腰去搀他,这下他连推开桑华的力气都没有了,索性由着桑华把他扶进卧房。

      殊罗靠着床柱闭眸歇息了一会儿,待恢复了些力气,这才抬眸问桑华:

      “锦桐呢?”

      桑华:“后院玩泥巴呢。”

      殊罗嘴角动了动,似乎是想扯出一个笑,但最终还是没能笑出来。

      见他这幅虚弱的模样,桑华心口不由得揪了起来,那个在他面前总是高高昂起下巴不可一世的鬼差是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这副模样。

      他斟酌着问道:“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吗?”

      殊罗摇头:“没什么,你不用管。今晚会有客人来访,我先休息一下。”

      这就是不想跟他多说的意思,桑华知道再待下去也问不出什么,点点头,满怀心事地出去了。

      殊罗闭上眼,悠悠一声长叹。

      睡了整整一天,傍晚醒来时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殊罗拎了一坛酒,坐在院墙上,也不喝,抱着酒坛安安静静地等。

      桑华好奇他口中的客人究竟是何许人也,就坐在距离殊罗一臂远的位置,一起等着那位客人的到来。

      子时一过,院门被一阵狂风猛然推开,一黑一白两道身影飞速闪进院内,朝殊罗这边望过来。

      桑华一怔,黑白无常?

      一黑一白并肩朝他们走来,见桑华也在,便毕恭毕敬朝他行了一礼:

      “属下参见冥主大人!”

      他摆手示意不必多礼,疑道:

      “怎么是你们?”

      殊罗率先答道:

      “我的任务目标需要靠生死簿上的记录来筛选,但生死簿不能带出,我又不方便随时回冥界去查阅,所以他们每个月的月初都会来这里把近期目标的名单整理好给我,反正也是顺路,是吧,小白?”

      白无常面具下的嘴角狠狠抽了抽,小白又是什么鬼称呼?

      可冥主大人在这里看着呢,他只能咽下这口恶气,咬牙切齿道:

      “是啊,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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