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怪录》东阿阿胶桂圆枣

6、第六话、天罡八卦

　　叶律在铺子里呆了整整两天，吃喝都有梁叔送到楼上的办公室。这期间梁叔上来了十几趟，每次叶律都在做着同一件事，盯着那枚玉璧发呆。

　　终于在第三天的早晨，叶律下楼了。

　　梁叔看她似乎要出门，询问之下得知她约了老师孙教授见面。孙教授祖籍S市，工作却在叶律呆的Y市，所幸两座城市挨着，驾车不过两个小时。孙教授在电话里告知叶律，自己最近休假，回到了S市就住在旧城区的祖宅里。

　　S市的城市规划属于内外环形式，内环是重点保护单位的旧城区，属于黄金地段，而外圈是新城区，为经济开发区。孙教授的祖宅在旧城区的一个景区附近，那儿车辆禁止驶入，叶律就近找了地方停车步行前往。

　　小巷矮墙，青砖黛瓦，一个个小门楼看似不起眼，价格却是贵的惊人。孙教授祖上当官，祖父父亲又都是老革命，这才留了这么座宅子。

　　叶律走的不快，偶尔还回两句微信，梁叔关心她是否安全到达，发来消息询问。她有些无奈的笑笑，绕过一个巷口，突然停下了脚步，咦了一声。

　　右手边是一座大宅，似曾相识。

　　“嘶…走错了？”叶律嘀咕了一句又摇摇头。这里她来过很多次，熟门熟路，不会走错。可能是老房子都长得差不多眼花了吧，她心里安慰自己，又继续朝前走。刚走出去了十来步，就因为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感觉又停下。

　　她有些心慌，走的并不很稳，踢踢绊绊就加快了脚步，当走到下一个岔路口时她猛地回头，然而身后空空荡荡，半个人影都没有。这里笔直朝前再走上几百米就是孙教授家，她没有多想一路小跑，跑了多久她也不清楚，只是觉得跑出了很远很远，再看看手机上一条聊天消息，还是半小时前发出的。几百米的路，她跑了足有二十多分钟，居然没到，更诡异的是她又回到了刚才那座宅子门前。

　　四周悄无声息，虫鸣鸟鸣声都不见了，任何一点点的声音都会被放大清晰，她听到有女人的笑声，从虚无缥缈到清晰可辨。左臂突然一阵抽疼，能清楚感觉到肌肉突突的跳动，能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声，以及急促低沉的呼吸声。她右手用力按住左臂，使劲捏了捏，那感觉稍有缓解，随后变本加厉，疼得她倒抽凉气。

　　笑声没有停，反而是离她越来越近，叶律有些慌张，未知的恐怖远胜其他，她几乎是咬牙拼了命的朝前跑，没有方向没有目的，心中只有一个字，逃。可是不管她如何跑，最终还是回到了这座宅子门前。

　　“谁在哪儿！你出来。”她鼓足劲几乎嘶喊着叫出声，却没人回答。左臂的痛感很真实，位置也与那晚受伤处一致，可查看手臂并没有伤口。

　　突然一道人影从她不远处一闪而过，叶律想也没想立刻就追了上去，不知道哪儿来的念头，就觉得追上这个人她就能走出去。追了好一会儿直到她再也跑不动，那影子也消失不见了。那影子就像是和她开了个玩笑，故意带着她消耗体力，这会儿她没了气力，唯有抱着胳膊狼狈瘫坐地上。

　　那个笑声再次响起，像是胜利后的得意洋洋，叶律怒骂了一声：“卧槽。”

　　余光里，她无意瞟见一抹红色。那是一件红色衣裳，准确说是一件红色织锦缎汉服。叶律之所以一眼就判断出来，是因为玄参曾经穿过这件衣服。

　　“你大爷。”叶律又骂了一句，立马摸出了手机。她这刚拿出手机，短促的手机铃突然响了，是个陌生号码来电，她犹豫了片刻按下接听键。

　　“你在哪儿？是不是遇上事儿了？”电话那头的人一开口，叶律立刻就知道是谁打来的。那是玄参。玄参语气似乎有些急促，与她一贯的四平八稳冷静态度不一样。

　　叶律并不买账，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没好气道：“我说你这个人怎么阴魂不散呢！我在哪儿你不知道吗！故意整我呢是不是？你搞什么鬼！”

　　电话那头没有说话，沉默了一阵，冷冷开口：“你现在在哪儿，和谁一起，遇到了什么事。”

　　叶律听她语气不像是在开玩笑，也觉得事情有些奇怪，继续说道：“我去S市见我的老师，遇到鬼打墙了。刚才看到了一个和你穿着一样衣服的人，没看清脸。真的不是你在搞鬼？”

　　“我这周没课，不在S市。”玄参难得好心的给她解释。

　　“你人都不在，怎么就知道我遇上事儿了，不是你搞鬼，难道你在我身上装了监控啊。”这事儿最匪夷所思的并不是玄参知道她出事儿，而是她这个电话来的太是时候。

　　“我和你说啊，赶紧把我放出去，要不咱俩这事儿没完。”叶律这脾气上来了，也不再顾忌，直言道：“还有我的手，你到底做了什么，别想装糊涂混过去，给我说清楚。”

　　玄参没有说话，沉默了会儿电话突然断了，叶律喂了两声，才发现自己被挂了电话。

　　“靠。”叶律虚踢了一脚，颇为生气。随后手机有叮咚响了，是一条添加好友的微信请求，备注提示，玄参。叶律气的直哆嗦，最后还是咬咬牙按下了同意。叮咚叮咚、手机连续响了两声，屏幕上跳出来一张照片和一个定位，定位显示在Y市鹿台山景区附近，照片是玄参的自拍，背景似乎还有些眼熟。玄参这是在向她证明，她看到的人影并不是自己。

　　嗒嗒嗒的打字声响了一会儿，叶律按下了发送键，只有几个字：“怎么出去。”

　　之后的几分钟，玄参都没有回消息，就在叶律准备电话打过去时，手机又响了。玄参声音有些低沉，似乎是有意压低了嗓音：“能看懂乾坤八卦方位吗？”

　　“皮毛。”叶律不知她为何有此一问，也不敢托大，简单的判定应该没问题。

　　“好。现在把我说的都记下，我只说一遍。”玄参的态度很坚决，叶律虽心中骂她也不敢马虎，恩了一声仔细就听她说。

　　“步罡踏斗，走天罡步可出。口诀你记着。一炁混沌灌我形，禹步相推登阳明，天回地转履六甲，蹑罡履斗齐九灵，亚指伏妖众邪惊…”玄参的声音突然停了，叶律听到有人小声的说话，声音很轻但她还是听清楚了，那人说的是：“柳小姐不妨考虑考虑。”那个人没有再说话，玄参接着说道：“最后两句，天神助我潜身去，一切祸殃总不侵。记下了，步法就走七星，乾离中坎坤中。”

　　说完这些玄参似乎还不放心，又问道：“把我的玉璧带身上，这几日别取下。”

　　“带着呢。这东西有什么用啊？喂…喂…”玄参没有给她多问的机会，电话已经挂断。这两天叶律一直在研究这枚玉璧，就是看不出个所以然才来找孙教授，希望他能给这块玉璧定性，确定其出处，以及其是否与西周王姬墓有联系，不想还没见到人就摊上了这么个事儿。

　　按照玄参的说法，要出鬼打墙，需踏天罡步。这该死的就说了一遍口诀，步法也说的那么随便，完全不给她解释一下，当自己是什么隐士高人不成。眼下她也没别的办法，硬着头皮上呗。叶律闭上眼睛，使劲回忆着玄参方才说的七句口诀，嘴里重复着：“天回地转履六甲，蹑罡履斗…”

　　左臂疼的厉害，使得她没法集中精神去想，额头上也冒了一层汗。“该死。”叶律骂了一声，右手敲了下脑袋，突然就连贯了起来。“蹑罡履斗齐九灵，亚指伏妖众邪惊。”

　　她这面上稍有从容，又重复了两遍生怕自己忘记。口诀记下了，剩下就是这七星步，她可从没学过这套，玄参留了六个简单的字就要她走，当真是天方夜谭。死就死吧，她大有豁出去的意思，以自己为中宫就定下了乾坤八卦方位，再按玄参的提示，走乾卦离卦中宫再走坎卦坤卦中宫，如此一个循环，配合口诀瞎摆了个架势。

　　刚才那个笑声在她摆出阵势后突然停了，不过短短几秒，一阵刺耳的笑声传来，听来像是嘲笑，显然这声音的主人并不把她的小动作放在眼里。事实也的确如此，叶律踏着混乱的步子，念着口诀走了两圈，还是绕不出这该死的鬼打墙。

　　虽然在意料之中，难免抱侥幸心理，万一就能出去呢。这下叶律是彻底不想动了，胳膊疼的厉害，折腾了这么久体力也跟不上了，直接就地坐下，也顾不上那么多。正在她一筹莫展之时，原本放在包里的玉璧隐隐透出些光，叶律取出看了一阵也不明白，之时盯着发呆。白色光芒渐盛，慢慢就形成一到光柱，随后扩散开，散落在她的视线里。

　　叶律痴痴的看着下意识就站起身来，脚不自觉的迈出一步，两步、三步，方位还是玄参之前说的乾离中坎坤中，步法却微微有了些区别。叶律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走，似乎这样理所当然，脑子里过幻灯片一样的就有了些场景，什么天罡七星，天罡八卦，甚至些微区别也一下明了了。

　　就在她念出最后一句口诀的同时，眼前的大宅有了变化，再看已经就在孙教授家不远了。那个尖锐笑声不再响，似有不满的冷哼了声，随即叶律就看到眼前一晃而过的灰影。她没有瞧清楚，隐约是个皮毛发灰的怪物，一瞬间她就想到那个会玄参砍断一臂的灰狼精。叶律伸手去摸左臂，痛感已经消失，这让她不得不怀疑，是不是那头狼的报复。狼群最是记仇，奸险狡诈且睚眦必报，玄参断他一臂，他寻不到玄参麻烦就找到了自己，也是情理之中。

　　经历了这么一遭她也不敢再多逗留，赶紧的就直奔孙教授家。门环扣扣的敲了两下，木门就吱呀开了，开门的是孙教授的妻子，也是她当年大学时代的老师，姓沈。

　　沈夫人看她这一头汗还有些疑惑：“小叶啊，外头很热吗？你这一头汗的。”

　　叶律干笑着说自己来的晚了，跑来的，怕老师等久了，算是推拖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