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话、庄周梦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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疗养院位于鹿台山山腰，紧邻鹿台，两者之间只有一道铁栅门。因着里面住的都是些领导班子现任或退休人员，院内设24小时保安巡逻，任何试图从鹿台靠近的人都会被驱逐。叶律是张生面孔，又在疗养院内左右张望，难免被巡逻的保安多看上几眼，她也顾不上这些只想赶紧下山回到店里。
青砖窄路，上山与下山的人擦肩而过，偶有碰擦，就是这么轻轻的一碰，她却一个踉跄险些摔下去。头还是晕乎乎的，下了山她便搭乘了一辆景区观光车，景区门口距离铺子只有几公里路，换做平时她步行上十几二十分钟也就到了，今天着实有些走不动，便在景区门口拦了一辆的士。
车子很快到了店门口，她有气无力下车，走了两步脚下软绵绵的差点栽个跟头。里头梁叔听见汽车发动的声音出来看，就瞧见了这样的一幕。叶律手扶着店门，眼睛半闭，毫无血色的嘴唇微张，低喘着气，她的皮肤白的有些吓人，额头还渗着密密一层细汗。
“小张，小张！张仁宗！出来，小姐出事儿了。”梁叔忙上前去扶，焦急的喊着店里一个年轻男孩的名字。一个带眼镜的男孩儿小跑着出来，也被叶律这样子吓了一跳。
“快去把车开来，送小姐去医院。”梁叔指挥着小张，又打电话托关系安排医院那边等着。叶律不见了两天，方才电话里却瞒着他说一切安好，就是偷个懒闹着玩。电话那头听声音还是好好的，怎么一会儿功夫就成这样了。
“梁叔…没事。可能有些发烧。”叶律对此并没有什么自觉，觉得只是普通的感冒发烧，吃点退烧药就好，梁叔不放心硬是将她拉去了医院检查，叶律脑袋昏沉，倒还不忘吐槽，说这是浪费医护资源。
小张挂了个专家号，来之前梁叔又打电话托人弄了个免排。检查结果很快出来，中年专家戴着口罩扶了下金丝眼镜儿说道：“她没什么毛病，就是贫血，看报告像是失血过多导致的。贫血外加凝血功能障碍，平时要多加注意，不要受伤流血，她这个情况严重些的会导致休克。”
“这人好好的怎么会失血过多呢？医生你是不是看错了？”梁叔显然有些不信，这得流多少血才能把人折腾成这样，真有那么严重的伤口叶律藏不住。
中年专家听出了梁叔的疑惑，虽然这人是看着好端端的，但事实就是事实，他有对专业的绝对自信，不容置疑。“我虽然不知道这位小姐哪儿受了伤，但她这情况就是失血过多导致的，你要是还有疑问，不妨问问这位小姐。”
医生看向叶律，那双眼睛似乎看穿了一切，叶律勉强扯出一丝笑，垂下头默不作声。
她心中明朗，医生的判断，完全准确。
她因为贫血外加凝血功能障碍，平时万分小心，生怕划伤割伤。以前上学学校组织体检，一到验血她就很怕，别人伤口按几分钟就好，她呢，隔了十几二十分钟松手，伤口还继续冒血，每每都要用上凝血剂才能止住。
正是这一点，印证了她曾经受伤流血的事实。
事情大致能够拼合起来了。那晚她左臂受伤，流血不止，因着涂山纤阿的纠缠，没能及时止血，直接导致她失血过多晕了过去。玄参将她带到就近的疗养院，并为她止血治疗。虽然伤口不见了，但毕竟流了那么多血，她还是昏睡了两天才醒。然后就是玄参刻意隐瞒那晚的事情，企图用醉酒做梦之说误导她。
现在让她困惑的有两点，玄参为何要遮掩当晚的事，以及她是如何治愈自己左臂伤口的。如果自己还没疯，那么这个在短短两天内，就能让她伤口完全愈合的女人，可能真如孙教授所言，不是人。
“谢谢医生，我确实没什么事儿，告辞了。”叶律扶着桌沿起身，向医生小幅度的弯腰点头，梁叔上前去搀扶，嘴上说着慢些，不行再找家医院看看之类的话，也都被她推辞了。
车开的很慢，叶律一路上都很沉默，快到店门口时她闷闷开口：“梁叔，麻烦你个事儿。劳驾跑一趟鹿台的疗养院，找一个叫玄参的，就说我落了块玉璜在她那儿。”
梁叔表情一滞，眼中的惊讶之色一闪而过，随同小张将叶律扶进店后，就开车前往景区。距离约五分钟左右车程，他付过停车费便一路开车到鹿台山脚下，又沿盘山公路开到半山腰。疗养院不对外开放，他这张生面孔一靠近疗养院后门，立刻就被一个保安当做是游客给拦下。一番交涉后，保安联系上了玄参，得到允许后又几番确认他身上未携带危险物品才放行，一路进去也都有保安陪同。
一名保安敲响了玄参的房门，没一会儿就有人前来开门，玄参捧着个马克杯，温吞吞喝了两口，嘴上还沾了些乳白色牛乳。电话里保安已向她说明情况，她侧身站在门口，示意梁叔可以进去，梁叔眉头微微皱着，走进去的时候眼睛有意无意的四下扫了个精光。
“玄参小姐，我来取叶小姐落在你这儿的玉璜。”
玄参又喝了一口，点点头，走到床边朝枕头底下摸去，摸了两下掏出块玉来。
“喏，拿去。”
梁叔眉头都快拧着八字形了，这哪是什么玉璜，分明是块玉璧，雕着繁复花纹精美异常。
“玄参小姐，这不是我们叶小姐的东西，怕是拿错了吧。”
“错不了。你拿回去给她，就说…”玄参仰着头想了想，继续说道：“让她戴在身上，切记。”
她的眼神很真诚，梁叔有些不解，想要询问几句，关于叶律这两天的去向，以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玄参并没有给他机会，挥挥手和他了再见。两个保安一直都在门口没走，见梁叔出来的时候神情不对，小声嘀咕了一句：“早上才走了一个，怎么又来一个。”
就是这么一句话，让梁叔来了兴趣，他问道：“早上这里是不是出去了一个女孩儿？”梁叔大概的形容了下叶律的体貌特征，保安有些惊讶，还是给予了肯定答复。另一个保安道：“你认识那个女孩儿？”
梁叔点点头称叶律是他一个亲戚家的孩子，落了点东西在这里自己替她来取，这孩子离家两天了，回来什么也不肯说，大人们担心啊，也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
保安听他这么说，放松了警惕，拉了拉他的袖子，凑近了小声说起了一件怪事儿。
元宵节当晚，这名保安值夜班，大概是晚上八点出头，烟花刚放了没一会儿，玄参就抱着个满身是血的女孩儿来到这儿。女孩儿的衣服被血染红，很是扎眼。他被眼前这一幕吓坏了，以为发生了什么意外事故，还是院里两名女服务生喊来了保安队长和科长。队长和科长看着楼梯上滴落的血迹，也吓了一跳，要知道这里住的人非富即贵，半点岔子出不得。出于保险起见，科长出主意把院里的几个常驻医生都喊来，带去了玄参的房间。一行人是浩浩荡荡的去，保安队长说明来意，玄参只是瞥了他们一眼，说了句谢谢又立刻关了门。
整整两天，玄参都没出过房间，保安队长派人盯紧了这间房，生怕闹出命案。而就在今天早晨，玄参出来了，要了杯热牛奶很快又回到房里，再没一会儿，那个女孩儿没事人一样出来了。众人都觉得诡异，也没人敢上前同女孩儿说话。
梁叔将这些都记了下来，出了疗养院回到车上，立刻就拨通了叶律的电话。她一言不发，叶律在电话那头喊了几声，他才慌忙应了。
“梁叔，怎么了？怎么不说话？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小姐是怎么认识这个玄参的？”梁叔纠结了好一会儿，还是问出了口。
“灯会上。怎么了？梁叔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知道一些，也都是听说，没见过本人。这个人本名柳参商，明面是个历史老师，也颇有名气，她发表文章都用笔名，玄参。圈子里大家也都这么叫她。传闻说她有阴阳眼，还懂奇门八卦，上头要是挖出来什么怪东西都找她悄悄处理。柳参商的背景很复杂，她不仅替上头做事儿，私下也给各家做文物鉴定，听说前不久她和姜家的人碰头了。而且…”
梁叔顿了顿，发动了汽车：“其他的这里不方便说，我马上回来。”
梁叔很快回到店里，叶律这时正躺在二楼临窗的摇椅上晃，见了梁叔立马就问下文，而且什么？梁叔皱了皱眉，掏出从玄参那里带回来的玉璧，一边说道：“最近她和老爷子也接洽了，那么再次见面只是时间问题，小姐要早做打算，这人不得不防。”
叶律去接玉璧的手僵了一下，随后满不在乎的哦了一声，问道：“这是我的玉璜？”
梁叔哭笑不得，将玄参的话一字不漏的告知叶律，叶律气的就要跳起来，这女人分明是找事儿。而就在此时，她的手机也叮咚响了，屏幕瞬间跳亮，弹出一条短信，是个陌生号码。叶律看了眼短信内容只有几个字：“随身带着，我会来取。”
不用猜也知道是谁的短信，只是玄参哪里弄到的她的号码？她翻转把玩着玉璧，心中烦闷，本想躲这个女人，偏偏因为舍不得那块玉璜，又和她有了交集。姜家人也就算了，老爷子都和她有了接触，实在是匪夷所思。
梁叔看她这急躁不安的样，又将从保安那儿听来的事儿说了一遍，询问她是怎么受伤的，这么大事儿怎么能瞒着。梁叔的讯息印证了她的推断，她的确是受伤了，那晚的事情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这件事玄参既然选择瞒，为何又将玉璧交给梁叔让他带回来，是真不怕自己查出点什么，还是笃定自己什么都查不出？就像她身上消失的伤口一样。
叶律想到了庄周梦蝶的故事，到底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或许她现在还在梦里，梦境的入口是一盏灯，梦境的出口，则是梦的终焉。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五话、庄周梦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