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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   候鸟南飞,院落里一只鸟雀也不曾见,头顶着黑色幕布,本该寂静的场面却是闹哄哄的,只是这闹又不知从何处来。

      锦瑟无端那些个小护卫在外院的房间里沉睡,铁马长刀也都各自睡下了,矮矮的屋子里的烛火早已熄灭。

      万籁俱寂。

      是风动,还是心动。

      面前是扣上木栓的门房,关楼只轻轻敲了两下,里面一片安静,站了有一柱香,他转身走回自己的小屋。

      这一夜,两人皆不能安眠。

      季禾抚从来没有想过关楼有一天会对她俯首帖耳,像陈相公那样唤季敞束一声妻主,为她添热水,冲她撒娇。

      那是关楼啊,鲜衣怒马气势如虹的小关爷。

      她以为她会高兴的,她想要关楼设身处地的经历她曾经所经历过的事,她想要他知道除开社会固有的男尊女卑秩序后,他什么都不是。

      可真当他软着声音,带着点糯糯而又温柔的嗓音轻唤她妻主时,她的脑袋里仿佛有无数只烟花乱炸。

      关楼以后都那样了吗?
      季禾抚翻了个身,虎牙轻咬嘴唇,良久发出一声叹息。

      方推开格子门,关楼再也撑不住,他扶着门框慢慢倒下,孤独的月光自大开的房门洒落,照在他逐渐蜷缩的身体上,低低的呻.吟自口中溢出。

      勉强挪动身子,关楼用力一推,终于关上门,整个身体重心也靠在门上,费尽全身力气栓上木栓,跌跌撞撞往雕花大床走去。

      关楼捂着心口,深幽的眸子里好似夹杂了一丝狠厉,重重地跌在柔软的床上,整个人仿佛陷进云层中。

      自进府以来,他皆与季禾抚同吃同住,这是他第一次睡在属于他的房间。侧屋里并没碳火,整个房间冷的像冰窖。

      像云层一样柔软的床榻也冰的吓人,靠近太阳的云层在他的认知里该是暖洋洋的,此刻却是冰得他四肢发麻。

      关楼捂住嘴巴,将欲脱口而出的痛苦低吟封在掌心后,喉咙微动,咽下肚去。打了个滚,头磕在床板上,疼痛感令他稍稍清醒。

      关楼靠坐在床榻上,长长的腿交叠,一手按压着胸口,一手握着取下的玉簪,乌黑顺滑的发像瀑布一样散落,长眉薄唇,阴狠眼神,竟构成了妖冶一幕。

      他喘着粗气:“是你自己胆大妄为和人私奔,事发后被畜生踩踏,承受不住昏迷不醒。你承受不住什么?是被踩踏后的痛楚还是被人发觉私奔后的羞愧感?”关楼冷哼一声,自问自答,“不,当然不是怕痛,那就是后者了。”

      紧紧摁住心脏部位,他继续道:“你怕流言蜚语,却不知敢作敢当如何写。老子既然承接了你这具身体,替你醒过来,替你舂米做活,替你捱下三百六十七鞭,替你做了那在你心中象征着屈辱的侍郎侧室,如今你那家族宣告你死了,你就要认命!”

      死人,就不要出现了。

      几乎是一口气说完,末了嗤笑,不屑的笑声一声声传进心里。
      良久,他松开手,似乎不那么痛了。

      束发的玉簪静静躺在手掌心里,关楼把玩玉簪。工匠的手艺很精巧,整支簪子被打磨得光滑无比,紧紧握住好似能感觉到自玉簪传来的温热。

      关楼握紧玉簪,面不改色朝右手手臂处的守宫砂刺去,圆润的玉簪刺透那一点朱红,鲜血汩汩流下,顷刻顺着手肘滴在他纯白里衣上。

      代表贞洁的守宫砂,他关楼不稀罕。

      心好像又揪痛了一下,关楼嘴角浅浅上扬。将玉簪随意一丢,也不去管手上伤势如何,沉沉睡去。

      天亮了。

      元日大朝会,除了文武百官需着盛装觐见官家外,各国使臣也都着各自礼服,随燕臣一同入殿拜见燕主。
      西宁、北羌乃至东北方兴起不足百年却统一东北各部落的丹国都派出了使臣。

      裴明举作为西宁使臣之一,且是男儿身,未随正使一同入殿中拜见,而是在后宫里与上君后及君后说话,顺道占了个命夫拜见天下之父的便宜。

      朝会觐见整整持续到午时才算完,按照以往惯例,官家赏赐心腹大臣及各国使臣好些御笔书画。

      说来令人惋惜,不论是太上皇还是今上,书画技艺比起当世名家亦不遑多让。
      只可惜,她们是皇帝,评判皇帝看的从来不是诗词歌赋,书画技艺。

      裴明举也得了幅今上亲笔所画的落梅图,带着画卷便往慈航堂去,化外赶着车抱怨两声,没让裴明举听见。

      到达慈航堂的后门,得到的依旧是闭门羹待遇。化外耸肩,一副我就知道的模样。

      裴明举嘴角挂着笑,让化外再去敲门,得到的回答是让两人继续等着,足足等了快半个时辰,里面才有一白衫女子走出。

      “裴郎君久等了,”白衫女拱手,“宋师兄请你进去。”

      裴明举从化外手中接过画卷,拍拍他的肩膀:“找处暖和的地方落脚。”便头也不回的随白衫女走了。

      白衫女将他带到一处简朴的院落外,之所以简朴,实在是因为院子里没有一棵树一朵花,只余白雪落在光秃秃的地面。

      “裴郎君请,”白衫女停在院门外,“宋师兄在里面等你。”

      裴明举收回打量院落布局的视线,一甩衣袖大步迈进,穿过空无一物的庭院。廊下坐着位白衣郎君,身旁摆了张小桌子,桌子上放置着一壶茶,两个茶杯。

      自然而然在空位上落座,裴明举盘腿:“纵然大鸢已亡一百五十多年,你还是不改鸢朝席地而坐的习俗。”

      宋巍睨了他一眼,伸出手:“给我看看。”
      展开画卷只看一眼,宋巍立即合上画卷:“官家技艺不如从前了,有心事。”

      稳稳接住宋巍扔回的画卷,裴明举笑:“要是你的慈航堂被四五个药号惦记着,你也会没闲工夫专研画工。”

      大燕啊,如今的繁华都建筑在每年往外送岁币与布帛的基础上。
      倘若有一日,国家的财政无法支撑岁币与布帛买来的和平稳定,繁华汴梁又能撑到几时。

      呵,明明能战,主却惧战。
      裴明举轻笑。
      那便离亡国不远了吧。

      宋巍哂笑:“你不是对我这慈航堂念念不忘吗?”一直温和的他气息顺变,犀利的眸子直直盯着面前总耍阴狠手段,想要吞并慈航堂的小郎君,“裴明举。”

      听见他唤,裴明举懒懒应道:“我一直在呢。”

      “你来一次,我便说一次,”宋巍字字铿锵有力,“西宁国主纵然得大鸢末帝赐国姓,我依旧不认西宁是大鸢正统的继承者。”

      裴明举依旧懒懒回应:“我今日是白来了。”

      这样的结果他并不意外。
      宋巍这人啊,认死理。

      鸢之后最有可能一统天下的是齐国,燕主从齐国孤女寡夫那儿骗来了半片江山,换了人间。
      这就是他所认为的正统。

      裴明举实在不解,像燕国这种内硬外软的国家如何配做鸢之后的正统。

      至少小小西宁在与北羌的对战中可是势均力敌。
      燕国倒也势均力敌了,却打出了北羌不胜而胜,燕国不败而败的荒唐战事。

      良久无言,裴明举觉得没意思,起身离去。

      宋巍静坐在廊下,目送那人张狂的背影,他叫住他。

      裴明举可不认为他这是回心转意了,但还是回头看他。

      宋巍道:“我不希望有一日,西宁逼得我将慈航堂分号撤出西宁。还有,水满则溢月圆则亏,我这话点到为止,你和你姐好生琢磨去。”

      裴明举挥手:“记住了。”
      当然是不可能的。

      他长姐裴星明是西宁大将军,统帅西宁三中之二的兵马,为西宁立下汗马功劳。
      他裴明举是占据西宁商业半壁江山的大商人,西宁一半经济命脉皆控于他手。

      裴家就是西宁的顶梁柱,如日高升,裴家的命运也与西宁紧紧绑在一起,互为唇齿。

      白衫女慢慢走进院中,拱手施礼:“师兄。”
      宋巍轻拢衣袖:“没什么好怕的,我相信这片土地上的百姓继承了大鸢的战骨。”

      依稀记得当年大鸢横扫四海八荒,万国来朝,就连雪域高原的神王也被生生擒了来。
      只奈何,藩镇割据,权宦把持朝政,幅员辽阔的大鸢帝国分崩离析。

      他在等。
      有一日,会再次,换了人间。

  •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回家,坐车累,不更新。
    放假快乐嘿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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