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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   汴京城外岷山半山腰处有一间庙,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里面的和尚并非真心向佛,而是犯了错的官家郎君静心修行的去处。

      任凭你从前如何尊贵,到了这间庙,身份都不管用。

      唯一有用的是家里还记着与你的几分情,送了多少银钱来,又或是嘴巴甜,一口一个师父叫的管庙的和尚公公心花怒放,赏了你与他同流合污的特权。

      何谓同流合污,便是与他一同羞辱昔日高高在上的小郎君们——拿着根细棍赶着他们绣花舂米做衣裳。若是小郎君动作慢了点,只管上手,要是打得轻了,和尚公公们还要骂的。

      “起来起来!”

      门板被用力拍打,关楼掀开压得他浑身痛的棉被,活络活络手腕便往门口去,门甫一打开,寒气扑面而来。

      门外是庙里的管事视善和尚,他一脸凶神恶煞像,浑然没有向佛者的大慈大悲,更看不见善,与他法号截然不符。

      视善和尚叉着腰手指关楼:“不要以为前几日你家里人给你送了几床棉被,几个银子,你就能懒散起来,仔细我扒你的皮。”

      吹了会冷风,关楼这才清醒。

      视善话只说一半他便微微蹙眉,眼睛亦眯起来,最后静静望着视善,轻声说:“我今日身子不大舒服,”从怀里掏出一块小银锭,“劳烦师父通融通融,下午我再去舂米。”

      视善收下银子,方才还恶狠狠的表情立即舒缓,温和道:“既然关小郎君身子不痛快,多休息一会儿子,明日再舂米也不迟。”

      说罢掂了掂手上小银锭,满足而又略显贪婪的离开。

      一日复一日,明日又明日,和尚想要什么他自是知晓,不过是想把前几日关晴给他的银锭通通收入囊中。

      关楼关上门,搓了搓冻红的手,坐在粗陋的木凳上有一搭没一搭轻叩桌子,规律的哒哒声在寂静的房中响起。

      他以为他会死在哨子寨,事实上他可能真的死在了哨子寨,不然他为什么会进入这位与他同名同姓的虚弱男子身体里。

      这个世界对他不太利,这是他初醒时就知道的事情。

      两个守着他公公以为他还在昏迷中,自顾自说话聊天,说他和一个女人私奔,坏了家族名声,要被送进庙中虚度残生。

      关楼兀自发笑,笑声一点点在房中蔓延,耳畔仿佛又回响起那天那两个公公对他的指责,狐媚妖精,不知羞耻,又或者是不守夫道。

      关楼往盆中添了几块新碳,碳不是好碳,不多时呛人的烟笼罩整间屋子。他不住咳嗽,摸了摸额头,有气无力走到床前随意一扯,裹着厚重的棉被坐在火盆前。

      被马踏的那一脚没接受治疗,幸亏肋骨没事,否则他的灵魂现在指不定在哪处漂泊。

      本来他是无神论者,可前一刻还在哨子寨厮杀,下一刻就在漏风的茅屋中醒来,借用着别人的身体,不多想也难。

      小郎君的身体底子不错,虽然他没捱过来,可能是意志不坚定的原因,白白把身体让给了他。

      关楼拨弄火盆中的碳火,思维一点点发散,认真思考他日后的路。

      在这破庙里看人眼色低声下气,他能忍一时并不代表他能忍一世,眼下只不过苦于还在病中,懒得费心思收拾这群不知死活的东西。且他尚不知世间事如何,唯一知道的是这个世界女人当家做主。

      关楼不经想到从寨门上一跃而下的季禾抚,她每日在家中喊着男女平等,不愿做旧社会的妇女,要做新时代的女性。

      这个世界连平等都不用,直接女人一言堂,她应该最喜欢这个世界了。假如她到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关楼一愣,忽然想起身体主人私奔的对象姓季名禾抚。

      既然他来到与他同名同姓的小郎君身上,那么季禾抚呢,她也在此处吗?

      不自觉收拢搭在身上的厚重棉被,关楼竟不知自己是喜是悲,然而不容他多想,门被人推开,他听见响声回头。

      只见一个中年男人画着细长的柳叶眉,两靥有一点点胭脂修饰他的气色,油光水滑的狐裘贵气逼人,长袍曳地,其上还有零星雪花。

      然而这些都掩盖不了他整个人散发出的疲惫气息。

      他身旁跟了个衣衫较为素净的男人,哪怕已至中年不大修饰亦可见他年轻时的美貌,颇具阴柔气,只不过眼眶红的像兔子,才哭过没多久。

      王小爷见他的眼神,豆大的泪珠像掉线的珠子一颗颗落在,掏出手帕抽抽噎噎哭了起来。

      关楼皱眉,冷声道:“别哭了,心烦。”

      关相公默不作声打量关楼,几月不见他的性子果然是变了,难怪关晴回家会说认不得。

      王小爷许久不见关楼,心里又想到今日陪着相公来庙里的原因,心下大悲,哪里停得住,不过是碍着相公在跟前,不敢放肆罢了,仍旧是抽抽噎噎。

      “你想不想离开这里?”关相公出言询问。

      关楼起身,自顾自把棉被扔在榻上,取过一旁的灰色僧袍搭在身上,一面系衣带一面说:“条件是什么?”

      “做季小娘子的侧室。”关相公这话才说完,王小爷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惹得他直皱眉,“哭哭啼啼成什么样,难不成还委屈他了?”

      王小爷抽抽噎噎:“奴家不是这个意思,奴家只是太久不见楼儿,太过想念他罢了。”

      看来这就是他的生父王小爷了,那么坐在凳子上趾高气扬带着施舍口气的贵夫就是他母亲的嫡夫苏氏。

      关楼面不改色:“季禾抚的侧室?”

      关相公点头。

      关楼问:“既如此,当初又为何送我来这破庙?如今,又怎么肯让我为人侧室?”

      关相公盯着他的眼睛,想也不想便说了。总归是关家的儿子,自然知道家族意味着什么。

      哪知关楼莞尔一笑:“原来如此,我拒绝。”

      关相公沉下脸:“你可要知道你姓关,在大狱里的是你的嫡亲姐姐,肩负关氏门楣。”

      关楼轻蔑一笑:“是啊,我知道。可,那又如何?”

      狂妄自大没本事的人自诩出生高贵,哪知冲撞了比她身份更高、在皇帝面前更得脸的人,如此没脑子的人肩负一氏门楣,不过是早早败光家财而已。

  •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每天固定时间更新,晚上九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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