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6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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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开眼睛，满目的鲜血淋漓。铁锈一般的腥甜味道，对于饿了四五天的刖殚来说，实在，是一种诱惑。
醒来的时候就是这样了，被铁链牢牢锁住手腕向后拉扯，左边肩膀大概脱臼了，稍微移动一下都是生疼。
不知道这周身的血都是哪里来的，似乎是，整个人，都浸泡在血液里。黏腻的感觉，沾在身上，皮肤、衣物，统统都是这一片血色。但是，比起这些，还有更加难以接受的。
默齐怎么会是妖魔？！明明，是他一手带大的孩子，那么乖巧的孩子。但是里府里的那一幕却由不得他不信。
手上不自觉的用力，铁链发出闷沉的碰撞声。
黑暗里，血液嘀嗒的声响都那么清晰。
也许是四天，也许是五天，他不知道时间。竟然会觉得好笑，涂涟肯定没想过要杀他，但是，怎么这么肯定，饿上这么多天他不会死？要知道，他可没入仙籍。不过说真的，刖殚倒也没觉得有多虚弱，虽然这血很可能就是从他身体里流出来的。大概是碧双珠的原因吧，每次刖殚感觉饿的时候，那种蓝色的光就会聚集起来，缓慢但坚定的在身体里一遍遍的聚集分散。然后毫无知觉几近僵死的肌肉居然会感觉到一丝温暖，慢慢的，甚至连疲劳这样的感觉都在渐渐消失。
刖殚粗略的估计过，按他感觉到饿的次数来看，他被关进来最少也有四天了，但是除了一开始的昏沉以外，他甚至连觉都没有睡过。
也不知道里雪他们怎么样了，如果频也赶得及时，应该已经被救了。只是默齐，谁知道涂涟那个疯子会怎么对他。
维持着那样的姿势，刖殚最渴望的居然不是能够离开这里，而是，谁都好，来告诉他默齐到底怎么样了。这样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能做的，只有毫无目的一味的担忧，他真的，不习惯。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除了他自己的呼吸，刖殚终于等来了另一个人，寺浅。
其实在寺浅蹲下身子之前，刖殚都是看不见来人的脸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只觉得，这个时候会来的，只有寺浅而已。
“刖殚……”
莫名的，他竟然在寺浅的眼睛里看到了欣喜。
“涂涟……他打算怎么处置默齐。”
一开口，声音沙哑，和平日的清朗声调差得太多。
“示众，斩首。”
十指骤然握紧，两道铁链被挣得噼哩作响。
“什么时候？”
“明日申时。（下午三点~）”
“没用的，刖殚。”寺浅摇了摇头，刚刚亮起一丝光芒的眼睛又暗了下去。
“默齐是妖魔这一点，无可否认。你救得了这一次，那么下一次呢？涂涟不会放过他的。”
“……他是我的弟弟。”
“他是妖魔，而你是妖斩，还真是讽刺啊。”
“我说了，他是我弟弟。”
刖殚一直埋着的头稍稍抬了起来，兽一般凶狠的眼睛瞪着寺浅，深红的，和那血一般的颜色。
“呵呵，你能救他多少次呢？巧是肯定容不下他的，其他的国家，你觉得会有哪里容得下这样一只妖魔。化作人形的妖魔，实在是危险物呵。”
刖殚不说话，嘴唇抿成一条线。浑身的肌肉却绷得紧紧的，像一只濒临发怒边缘的兽。寺浅语气里的轻蔑让他不悦，却什么也做不了，如果是连寺浅都这样认为，那么其他人，就更没有可能容忍默齐了。
“除非，你能拥有一个国家。一个，以你的意志为意志的国家。”
寺浅似乎转身要走，突然却又回过头来淡淡甩下一句。刖殚看着他的动作，猛然睁大了双眼，眸子里一闪而过的精光，看得人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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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够戏了吧，出来。”
等到寺浅走后许久，刖殚才复又开口，语气里有些不耐。
“真是狼狈啊，妖斩大人~~”
穷奇的身影从暗色的阴影里浮现出来，以一种阴沉却尖细的奇怪语调说着。
刖殚心情很差，甚至可以说是压抑，身上那股子血腥味熏得他想吐。看着穷奇的神色也称不上友善。
“说吧，想做什么，你来不可能只为了看个笑话。”
“那个叫做极瑾的小家伙正在四处找你啊，嗯，你还不知道吧，他是只麒麟呵。”
穷奇在窄小的狱房里面来回走动，尾巴不时微微向上扬起。
“我可以帮你把他带过来，否则明天下午之前他肯定找不到这里的……”
“好。”
穷奇似乎还想在说些什么，但是刖殚直接的答应了下来，也许是出乎它的意料，一张虎脸上都能看出惊讶的表情。
“你一点都不奇怪啊，没意思。不想知道我为什么帮你？”
刖殚笑笑，对着穷奇龇牙咧嘴的面孔毫无恐惧。
“不管你要什么，只要救了默齐，我都可以给你。”
是啊，现在他还有什么可在乎的呢？除了默齐，这世上已经没什么他在意的东西了。
“万一我要你毁了巧呢？”
“那我就毁了它。”
刖殚平静的承诺，看不出一丝不满却也不是敷衍。他是认真的，说这样的话。其实他并不担心穷奇会做出什么过分的要求，它只是个妖魔，毁了巧对它没有任何意义。
“切，我走了。”
穷奇无趣的撇开眼，真是难看，以往那种温暖的感觉，竟然，全部都消失了，就好像完全沉入黑暗了一样。跟之前，天差地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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穷奇走后的监狱里又是一片黑暗。刖殚也不动了，就那样被铁链锁着，身体的支撑什么的，都放开了。
他到底是为什么会落到今天这境地？
从在这个世界出生，他就以一种认真的态度对待这新开始的人生。虽然他依然和上辈子一样，没什么大的理想，没什么特别执着的事。但是总的来说，也还算是个安份守己的普通公民而已。
何必呢？这样来对付他。就算是泥人也是有三分土性。他生气了，真的很生气。他要让那些人付出代价，当然前提是，他得舒舒服服的活着。
相通了前因后果，刖殚突然觉得自己之前的执着有些可笑，这真的是和上一世一样的世界么，他为什么还要把之前的价值观也一并带入这个世界？明明，是完全不同的地方啊。光是天道麒麟，妖魔半兽这种东西，就已经荒谬得可以了。还有什么，是他所认同的真实呢？
脚步声再次响起的时候，刖殚抬头，就看见极瑾，不，或者说，是金色头发的名为麒麟的生物，一步步朝自己走过来。他的步子很慢，头发也是凌乱的披在肩上。刖殚知道这一屋子的血腥味很重，对于麒麟来说负担太大。但是他什么也没说，如果他真的是王，那么就不需要悲悯。说得过分一些，事情到这步田地，这只麒麟的犹豫不决也占了不少分量的责任。
终于，极瑾走到了他的面前，脸色却愈加的苍白无力，双手不住的颤抖，额头上冷汗也是一滴滴的流淌下来。他慢慢地伏在刖殚的脚下，额头抵着他，蜷成弓形的脊椎也在微微打着颤。
“遵奉天命，迎接主上，不离御前，不违诏命，誓约忠诚。 ”
一字一顿，一字一句，虽然是颤抖着，恐惧着，好像下一秒就会逃离这地方。极瑾仍旧以一种缓慢而坚定的语调完成了这如同吟唱一般的誓言。
刖殚没有看他，也没有看任何东西。心里的感叹，一点点升华起来。
原来，是这样。
“我宽恕。”
所有的一切，就是这样。
作者有话说
第68章 6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