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国—路（暂定）》霓羽cats

13、13

　　跟在队伍后面的刖殚嘴里叼着根野草，双手托着后脑勺，晃悠晃悠地骑在“夜”的背上，一幅悠闲散客的模样。
　　“刖殚大人。”可惜他的清闲时光也就到此结束了。一身武士装扮的孔立不知何时来到了“夜”的身侧，他脸上的神情，明显是有事相商。
　　“说吧。”刖殚一个翻身，从“夜”的背上跳了下来。还拍了拍夜的屁股，让它先走远点。
　　“那个人，刖殚大人打算如何处置？”
　　“是那个携带用妖魔的肉做成食物的人么。”仍旧是悠哉的表情，刖殚的双眼似乎因为阳光的关系而眯了起来。
　　“虽然是携带了超出准许的东西，但这并不是我们管辖的范围啊。”
　　“……”孔立没有应声，但他还是表现出了些许的不满。
　　“与其同情那些妖魔，你为什么不多看看巧现在的情况。”刖殚叹了口气，他实在没办法再维持那个轻松的样子了。
　　“孔立你觉得，巧现在，是靠什么来维持的？”
　　“税收啊什么的，几乎根本就没有什么用处了。现在巧所有能用的钱，几乎都是我们这样护送的费用。”
　　“你一定奇怪过吧，为什么护送这种事情，还要按个人所携带的用品来收费。”
　　“这只是，尽量让普通人和商人的收费分开来算。”
　　“王还没有出现，这个样子不断出现天灾的情况，不知道要持续到什么时候。总不能，在王继位之后，留给他一个一无所有的国家吧。至少，要让留下来的人，能够活着等到王。”
　　“所以，如果我们没有尽到保护所有人安全的责任。巧日后，又要怎么样维持下去？”

　　在刖殚漫长而又无奈的回答里，孔立没有说过一句话，他只是安安静静地听着。也许，是因为无法反驳吧，就算妖魔表现出多么类人的情感，那终究，是以人为食的东西。他们拥有自保的能力，但是那些普通人，却经常沦为妖魔的食物。这是不争的事实。
　　只是想让更多的人活下去而已。就是抱着这个念头，他们，才一直留在巧的吧。
　　孔立其实很明白，眼前这个被称为妖斩的年轻人，如果不是出生在这样一个混乱的国家。他必定，会成为王重要的臣子。就算是现在，也有很多别的国家的人，期望刖殚到他们那里去。刖殚他，并不是一个只会舞刀弄剑的士兵而已。

　　就在孔立思索的片刻中，他突然察觉到一丝不祥的气息。甫一回头，就望见刖殚绷紧了脸孔，瞳孔闪烁的样子。
　　“你先到前面去，尽快找到营地安置下来，我去看看。”撂下一句话，刖殚立刻招来“夜”。不过转响的功夫，就望不见他的身影了。
　　看了看快要落下的圆日，孔立转身就往队伍的前头赶去。

　　“出来吧。”
　　骑着“夜”追到一条河边，刖殚站到一块巨石的旁边。慢悠悠地开口说着。
　　“啊，果然是有意思的人类。”
　　略显低沉的声音响起，奇特的是，随着这声音，刖殚从心底泛出了一丝丝暴虐的念头，好像这声音带有某种力量，能够引发心底的黑暗一般。
　　这念头也仅仅是快速的掠过了脑海，刖殚的身体和精神都紧绷着面对着从巨岩阴影中走出的妖魔。那只，放过了他们一次的——穷其。
　　能够说话的妖魔，已经不仅仅是妖魔那么简单了。这已经是越过人类之上，高出几个级别的力量的持有者。
　　刖殚的手不自觉的伸向身侧，即使明白就算是争斗也没有多大胜算。求生的本能还是让他这么做了。
　　“呵，人类，你难道还看不到么，我们之间的差距？”穷其的声音很明显的带上了嘲弄和高傲的意味。甚至在它面盆般大的脑袋上，即使覆盖了浓密的毛发，刖殚似乎也能看到那些绒毛之下的嘲讽笑容。
　　不用它做些什么，光是这个妖魔身上所沾染的血腥以及戾气就让刖殚难以自制的流下了冷汗。
　　妖魔，是有智慧的生物。这点，早在多年以前，刖殚就知道了。
　　但是这样精通人性的妖魔，他也是第一次遇见。
　　“呼——”
　　刖殚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有些自暴自弃的意味在里面。他松开了一直扶在剑柄上的右手。斜着身子靠在“夜”的侧面。头低了下去，不再看面前的妖魔。
　　“现在，你也应该告诉我。引我到这里，是为了什么？”
　　避开了对视，无异于是一种示弱的表现。
　　这点，刖殚明白，它，也明白。
　　“你是一个特别的存在，人类。”上扬的语调昭示它十分之好的心情。以往遇见的人类，纵然有几分能力，在它绝对的力量面前，免不了歇斯底里，或是懦弱卑怯得可笑。
　　果然，不是普通的人。
　　刖殚不开口，穷其也不说话，他们就这样对站着。
　　“你刚刚说的话，并不是对那个人说的吧。”看着沉默中的刖殚，穷其好心地主动开口。
　　“你其实，根本没有想要杀那些犀渠，对么？”
　　刖殚猛然抬起头，凶狠地盯着它。
　　是的，他并没有想杀那些犀渠。至少，在犀渠找到那具幼年犀渠尸体之前是这样。
　　但那又怎么样，犀渠不会放过伤害自己幼子的人类。而他，也不能让妖魔伤害人类。
　　“是，又怎么样？”一字一顿，目光如凿子般盯着穷其的刖殚慢慢地说道。
　　“啊，所以说，人类，你真的很特别。”
　　“人类，你都明白的吧。你心底的那些，对于你的同类们的，那种纯粹的黑暗和无法苟同的厌恶。但是你却把这些完全都压抑了下去。”
　　“为什么，要这样忍耐呢？”
　　说完这些，它重又闭上了嘴，冷冷地看着刖殚。
　　而这次，他们之中，没有任何一个再次开口。

　　河岸的另一边突然传来了脚步声，十分细微的声响，并不是人类会弄出的大小。
　　声音表示那个生物越来越近，速度也越来越快。刖殚和穷其都没有在意，他们仍旧面对面的站着。
　　最后的一声，已经可以说是沉重了。那闷响像是击在刖殚的心尖上一样。几乎是那个黑影跃到他面前的一瞬，刖殚已然向后退了半步。
　　原来是一只灰色的巨狼。它从河岸的另一边直接跃过，稳稳地落在了刖殚和穷其之间。它冲着穷其低声嘶吼，唇瓣上翻并向后张裂，露出了两侧和中间的门牙。
　　穷其倒是饶有兴趣地看了那灰狼一眼。只不过留下一个让刖殚都有些毛骨悚然的诡异微笑之后就退到了岩石背面，几度跳跃，就不见了踪影。却是连话都没再说过。
　　刖殚见穷其离开，再看了看面前已然搭下脑袋和耳朵，巴着浑圆晶亮的黑色眼睛望着他，温顺得像只家犬的巨狼。纵然心底有千般疑惑，也只能暗自叹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