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年代开直播》龙猫大婶

8、第八章

　　方秀红憋了一肚子的怒气，回家拿孩子的小衣服时，特意挑了几件格外破旧的，到了卫生院后先发制人地说道：“梅丽啊，你也知道咱家已经有六个娃娃了，这小衣服穿多了显旧。不过不碍事，能穿，你就别嫌弃了啊。”

　　几件简单的棉布小衫和开裆裤是用最简单的白棉布做的，历经几个孩子小时的穿洗，布料显得有些单薄。再加上长时间的压箱底，白色慢慢染上了灰黄。

　　许梅丽在孕期特意扯了一块棉布回去，想要给孩子缝几件小衣服。却被方秀红夺走了布料，说她箱子里有的是婴儿衣服，到时候拿出来给孩子穿就好，没必要浪费新料子了。

　　许梅丽心里虽然有点小疙瘩，但也能理解。毕竟在这个时候，哪家生娃娃不是捡先头孩子的旧衣裳穿呀！

　　但她万万没想到，方秀红说的“可新可新的衣服”居然是面前这一沓泛黄单薄的衣服，在领口、屁股这些地方，早就磨出了线头。

　　“婶子，这些衣服还没洗吧？我闻着一股子味道，熏人得很！”许兰英见三姐脸色不好，忙不迭把人赶出去，“要不你到楼下打点水搓一下衣服，小娃娃皮肤嫩得很，我怕他们穿了起红疙瘩。”

　　方秀红立即沉了沉脸，许兰英假装看不到，趴在小床边认真瞅两个孩子，时不时和三姐说两句话儿。

　　“许家真是不会养闺女，一个两个都不懂事！”方秀红的抱怨声不大不小，正好让两姐妹听到。

　　在踏出病房前，方秀红还特意回头看了一眼，心里指望许家小闺女识相一点拿衣服去洗干净。然而她还是失望了，那小姑娘难搞得很、脸皮子也厚，愣是巴着她姐不肯离开。

　　病房里少了一个人，空气似乎变得清新了些。

　　许兰英担心三姐被刚才那些话刺伤，小心翼翼瞄了她好几回。许梅丽被她这小模样逗笑了，说道，“你放心吧，我没事，这两个月是听了点不好听的话，不过你也知道，她再过分也有点分寸的，钱大多都在我手头上攒着呢。”

　　顿了顿继续说道，“现在吃点亏，说不定以后就不用吃亏了。”

　　许兰英没明白最后那句话，还想追问，门就被突然打开，冲进一个高瘦男人。

　　“梅丽！”孟锐志几步跨到病床前，妻子那张憔悴没血色的脸映入眼中，在相视的那一刻，她眼里迅速结出了泪珠，鼻翼微微动着，单薄嘴唇抿成一条缝，向下可怜兮兮地耷拉着。

　　他从来没见过她这么脆弱委屈的样子！

　　垂在身侧的双手悄悄握成拳，更恨自己没有考虑妥当，让妻子和孩子受委屈了！

　　对了，孩子……

　　许梅丽拭去眼角的眼泪，扬起笑容，“快来看看我们的孩子，大哥和小妹，一次生了俩，惊喜不？”

　　孟锐志惊愕地看向床边小床上躺着的两个小娃娃，他们看起来小小一个，皮肤是红粉粉的，不，除了浅色胎发，全身上下都是红粉粉的。

　　他的心脏在这一刻，一时跳得极快，几乎要从胸腔内蹦出来。一时又变得酸酸软软，满是澎湃的爱意。

　　他不知道，原来和相爱的妻子拥有他们的孩子，是这么幸福的事情！

　　他有一个完整的家了！

　　他的脑海里，闪过母亲紧闭着眼、青白的脸，闪过没过一季父亲娶新媳妇的欢喜情景，闪过父亲和红妈哄两个弟弟的情景，闪过父亲去世前叮嘱他照顾红妈和弟弟的情景，闪过他一个人孤零零走了无数次的回家的路，闪过妻子扎着两条黑油油的大辫子坐在婚房里的样子，最后停在两个孩子红红的小脸上。

　　许兰英看看窗外，太阳已经镀上了金红，时间不早了。

　　“姐、姐夫，那我先回家了，明儿我让爸妈请假过来看看你。”

　　许梅丽赶紧让丈夫掏钱：“今儿是小妹帮忙交的钱，还给我买了肉煮丸子汤，还有水果糖也是她带过来的。”

　　孟锐志忙不迭从裤兜里把身上带的钱和票都掏出来，全塞到妻妹手里，“谢谢小妹！等你姐出月子了，你到县城里玩玩，我带你上国营饭店吃饭去！”

　　许兰英也不客气，把该拿的拿了，剩下的放在小柜子上，“姐夫，这些钱和票你留着给我姐和小外甥用！”

　　孟锐志还想继续塞给她，她往后避了避，朝姐夫和姐姐挥挥手，背着小背篓走了。

　　许兰英前脚走，方秀红后脚回来，一张方脸拉成了长脸，黑得跟锅底似的。没办法，洗衣服的时候越想越气，现在她简直快要气爆炸了。

　　“红妈，你上哪儿了？怎么留小妹一个人看着梅丽和娃娃啊？”孟锐志有些不满，“前阵子在县城医院，有个产妇生完孩子睡着了，她家婆就到医院门口和看门的说闲话，那孩子就被人贩子偷走了，现在都没找回来！”

　　方秀红见到孟锐志，浑身上下更不舒服了。但又偏偏要压下自己的脾气，做出一副亲善的模样：“我给孩子洗小衣服去了，孩子皮肤嫩，得洗干净点儿，不然穿了不舒坦。”

　　这么一说，孟锐志也不好怪她了，换了话题，问了问今天发作的事情。

　　“不是我说啊，咱们乡下人，又不是县城那些娇滴滴的小媳妇，生孩子哪用得着来卫生院啊！净是浪费钱，锐志你上班挣钱多不容易啊，梅丽不心疼你，我可心疼！”方秀红话里有话，“梅丽那小妹也是不生性的，净添乱添麻烦！要是依我的话，让接生婆来搭把手，梅丽这会子在家里早就生好孩子喝上汤了！家里啥都有，你们两个弟媳也会帮忙，哪像现在，要啥没啥，也没人帮忙！”

　　孟锐志被这一大堆话砸得脑壳疼，顺着方秀红的话来想，好像是自家媳妇和妻妹有点不懂事了啊！可他一拧头，看到妻子的素白脸和红眼眶，立马清醒过来，“红妈，梅丽第一回生孩子，心里肯定是怕的，来卫生院有医生帮忙也好。”

　　方秀红还想抱怨几句，孟锐志却说道，“红妈，梅丽都肚子饿了吧？要不你先回家做点饭菜让二弟带过来？还有我和梅丽的衣服，你也让他带一套。我今晚在这里陪梅丽，走不开。”

　　方秀红心里恨啊，谁要做饭给你们吃啊？谁要伺候这便宜儿媳啊？她那俩亲儿子的媳妇给她生了好几个亲亲的孙儿孙女，她都没那闲功夫伺候她们咧！

　　想是这么想，说就是另一套了，毕竟家里的钱都靠这便宜儿子给呢，“行，我现在就回去，等会让锐勇送东西过来。”

　　孟锐志在方秀红离开之后，感叹道：“虽然红妈不是我亲妈，但她对我、对我们真不错了。”

　　“媳妇，之前你说生了孩子之后，每个月给红妈的钱也减少点。我觉得啊，没这必要。我给你算一算，我每个月三十五块，给红妈十五块，咱家还有二十块钱呢！我们两个，加上俩孩子，够使了。红妈那儿可是一大家子，拢共有十一个人呢！”孟锐志说道。

　　账，是这么算的吗？我们一家四口住在县城，住的是租房，每个月八块钱，还有柴米油盐酱醋茶样样要花钱。我生了孩子还得在家照顾孩子，没办法做临时工挣钱，少了一个人挣钱，多了两张嘴，那二十块钱能干啥呢？

　　方秀红每个月拿十五块，平时挣工分，家里有米有蔬菜有柴火，花钱的地方可少！

　　许梅丽心里这般想着，抬眼看着丈夫，却微微笑着，应了一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