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园已死》人机九号

4、第 4 章

　　今天是个不甚明朗的日子，然而还是有几缕阳光挣扎着从云缝中秀出一丝存在感，它跳上夏忘书翻飞的睫羽，将染着冬日寒气的面容打上一层暖意。
　　夏忘书撑着下巴，微眯着眼懒懒的望向窗外，偶尔有归燕路过，也有风送来草木的清香。
　　他的手边放着一堆散乱到杂乱无章的小零件。
　　感觉眼睛休息够了，他又继续摆弄那堆东西。
　　柳清徽看着他拼拼凑凑，手里一个小巧精致的东西诞生着，他看不出来原型，但是知道结构精细。
　　然后他又靠墙上继续捣鼓手机了，也不管背后正在脆弱剥落的灰。
　　黑板前，生物老师还在口若悬河的哗啦哗啦。
　　时间静悄悄的流向远方。
　　柳清徽再看过去的时候，夏忘书正在把玩一只飞得跌跌撞撞的蝴蝶。
　　他将蝴蝶送飞起，又待它从半空跌落手心。
　　送起，又跌落。
　　送起，又跌落……
　　柳清徽：这人是有够无聊的……
　　夏忘书看着手上的第一个成品，不是很满意，连飞都飞不稳。
　　他严肃自我批评：我就是个豆腐渣工程！
　　方由正好转身，见了，非常开心的问：“大佬，你这是上哪抓的蝴蝶呀？我看看。”他扒拉着探出身子想近距离瞅瞅。
　　其实他是可以伸手要的，但是不知道为啥他有些怂夏忘书，夏忘书笑的时候他心存敬畏，夏忘书不笑的时候他想跪下来叫他爸爸。
　　这大概是素食动物在肉食动物面前的本能吧。
　　夏忘书带着阳光都稍逊一分的笑容，说：“看吧，不过要小心一点。”
　　方由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夏忘书不紧不慢添了一句：“不然它可能会撕掉你一层皮。”
　　顿时，方由看着停驻在修长手指上的蝴蝶眼神变了，明明刚刚还好看的不行，现在是魔鬼为了引诱他上钩的魔魅。
　　金元投来一个眼神：“他说你就信了？你别是个智障吧。”他急忙将凳子拉开一段距离，“咱们坐远点儿，保持距离，别把你的二传染给我。”
　　方由气得恨不能七窍生烟。
　　夏忘书懒懒的支着手臂。
　　金元鄙视了一眼装逼的夏忘书一眼，在他眼里这个新生无时无刻不在装逼。
　　夏忘书看出来了，挑眉。
　　他不说话，乒哩乓啷的拆了辛辛苦苦做好的机器蝴蝶。
　　方由被小伙伴，哦不，大佬的操作惊呆了。
　　好容易反应过来。
　　“大佬，你拆了小精灵！”
　　“小精灵，你好惨啊。”他扑过去对着一堆零件哭丧着脸，“但是我不敢反抗大佬，对不起，呜呜呜……”
　　金元：“妈的智障。”
　　这时候，金元也是意识到这位大佬是真大佬了。
　　他一直以来的气定神闲是真的胸有成竹，而不是在装逼。
　　夏忘书感觉到了一抹视线。

　　“柳清徽。”
　　柳清徽转过头，对上一只骨节分明且养尊处优的手，和正在指尖舒展翅膀的蝴蝶。
　　“给。”夏忘书说。
　　“做了这么久，你不要？”柳清徽只看了两眼收回目光，问。
　　夏忘书指了一下柳清徽，蝴蝶飞过去，简洁明了的说：“这只是个样品，我改天再做一个就是了。”
　　柳清徽忙并手捧着，好让蝴蝶安稳降落。
　　这不是挺喜欢的吗？不然为啥当宝似的护着，刚才看半天了都。
　　这会儿，夏忘书才注意到柳清徽右耳上有一颗淡褐色的小痣。
　　“谢谢。”柳清徽道了谢，指尖一痛，蝴蝶扎破了他的指尖吸了点血。
　　夏忘书看了一眼，说：“没事，它只是在录入你的基因信息，以后就认识你了。”
　　今天，柳清徽对夏忘书有了新的认识。
　　夏忘书是一个冷漠到近乎刻薄的人，这些东西即使是在他笑的时候都会从他毫无波澜的眼里溢出来。
　　还时不时裹起一层尖锐的烦躁。
　　与人来往，多有计较。
　　不该接触过深的，还是跟简单的人来往比较轻松。
　　即使他这样想了，但是，这个人还是时不时在他面前刷足了存在，想忽视都不行。

　　“同学，你□□多少，我们加一下好友吧？以后有事方便联系。”
　　一个看着爽朗大方的女孩上前说。
　　夏忘书看了她一眼，拿出手机，说：“好呀。”
　　突然，特别关注的铃声响了。
　　柳清徽也被声音吸引看过来了。
　　女孩有点失落：“你有女朋友了？”
　　算是吧。
　　夏忘书点点头：“我cp。”
　　女孩打起精神祝福道：“那你们一定很般配，要幸福哦。”
　　加了好友女孩就离开了。
　　夏忘书点开刚刚的信息查看。
　　“你有女朋友？”柳清徽说。
　　他看夏忘书的样子挑对象的条件一定非一般的苛刻，怎么会那么容易找到女朋友。
　　同样好奇的也有方由，他艰苦的在前后桌的窄缝间转身。
　　“大佬 ，你女朋友长啥样啊？”
　　夏忘书看着信息，说：“嗯，有，一分钟前。长得还不错，眉目清秀。”
　　方由一脸懵逼：“啥玩意儿？”
　　柳清徽挑眉：“分手信息？”
　　夏忘书静默不语。
　　方由有点担心，安慰说：“大佬，别难过，好姑娘多着呢，我隔壁翠花就不错。”
　　翠花还是别了。
　　夏忘书捂着胸口，状似心疼：“他有什么好，不就是怀了他的孩子吗？只要她愿意，回头我就在。不就是凌晨三点打电话时候的喘息吗？她说什么我都信。”
　　方由觉得夏忘书头上绿成一片大草原了。
　　“傻逼玩意儿，这你也能忍？！”金元听了不能忍，一捶桌。
　　夏忘书捂脸：“我爱她。”
　　金元抓耳挠腮，爱情这东西害人不浅，他以后还是不要接触的好。
　　柳清徽却看见夏忘书越咧越大的笑容。
　　他拿起夏忘书搁在桌子上的手机。
　　浅：
　　“cp，我有喜欢的人了。希望将来你也能遇见一个忘不掉，放不下，舍不得的人。以后不能叫你cp了，再见。”
　　夏忘书也不阻止，他心情特好，说：“你们班的人还挺有意思的。”
　　柳清徽说：“还算可以。”
　　夏忘书揽过他的肩，凑近他的耳朵，说：“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无聊呀，话少还面瘫。”
　　柳清徽推开他：“不好意思，我自闭。”
　　这时候方由金元也意识到夏忘书耍了他们了。
　　方由嚷嚷着：“大佬，你怎么能欺骗我们感情？我们罚你讲明事情原委。”
　　夏忘书直接把手机扔过去：“自己看。”
　　方由看见有八卦可追，非常兴奋的划拉开信息。
　　“分享：海量高考知识总汇，物理真题，在线题库，全国高考真题及答案……”
　　方由：……
　　金元：……
　　大佬不愧是大佬，连跟女朋友聊天的画风都别人不一样。

　　三月沐风，空山凝云。
　　这是一个万物复苏、莺歌燕舞的时节。微风撩起夏忘书的头发，他的头发染过，褪色成了一种好看的灰。
　　南风暖窗，杏树花开，犹似粉蝶，灿若云霞。熙熙攘攘皆为美景，皆为春开。
　　异常平静。
　　这一切本来是不错的景象，只是……
　　夏忘书看向窗外，手中转的飞快的笔预示着他不平静的心。
　　“明明有风，云怎么不动呢？”
　　柳清徽觉得他的担心有点多余：“ 这不是气象局该关心的吗？你闲着没事抢别人饭碗？”
　　夏忘书：我抢你大爷的饭碗还差不多。
　　这孙子！
　　夏忘书强忍着把书扔这人脸上的冲动，指着天边说：“就那边儿，你看着，那片的云从早上起到现在就没动过。”
　　柳清徽向着那个方向盯了一眼，又转过头，认真对夏忘书：“你们聪明人都喜欢想这么多的吗？”
　　夏忘书终于没忍住把书盖到柳清徽脑壳儿上。
　　柳清徽顺着盖脑门的书趴桌子上睡了。
　　这人没救了！
　　心情不爽利的夏忘书顺手泄了张澄的某个老底给他家教甚严的老爹，远在繁华都市的张澄莫名其妙被他老爹揪着抽了一顿。
　　不用想他就能猜到是谁坑了他！
　　张澄在千里之外把夏忘书骂得狗血淋头，有个时不时揪他辫子的兄弟简直倒了八辈子血霉。
　　想到张澄悲惨的下场，夏忘书舒服了。
　　幸福是对比出来的，这句话说的真对。
　　傍晚，霞光万丈。火烧云像是打翻了的红颜料，泼染了整片天，肆意挥扬他的磅礴生命。一片波澜壮阔的红色海洋，宛若正在盛放的艳丽牡丹。
　　夏忘书的眉皱得眉心划下一道深痕。
　　“哎，”他拍了一下柳清徽，指了指天边，“你看那边，是不是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反射晚霞呀？”
　　似乎有什么透明的东西挂在天上，如果不是晚霞勾出一丝轮廓，根本看不见，与天空完全融为一体。
　　柳清徽见了，心里也有了疑问，但是还是说：“也可能是什么比较不常见的折射吧。”
　　嘴上这么说了，身体还是不由自主的贴向了窗户。
　　他心里清楚，那一块应该就是夏忘书提到的一直没有动过的云。
　　夏忘书之前还一直专注观察着天边，现在却突然漫不经心了：“嗯，祈祷吧。”虽然可能不太有用。
　　还有什么办法，去美国请超人吗？
　　还是他能突然掏出来一个火箭炮轰一下那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所以接下来的时间，他们只能看着那个不明物体无限向这里靠近。
　　夏忘书给江月白发了条信息：看窗外，小心。
　　他合上手机，闭眼。
　　逃不了，只能这样了。
　　一定要平安啊。
　　夏忘书看了一眼柳清徽，没想到危险来临之际身边稍微熟悉的只有这个人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窗外的景象终于引起了班上一些人的注意。
　　一阵骚动。
　　“天上怎么回事啊？”
　　“还没到夏天，晚霞怎么这么红？”
　　“那是什么，那边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最后声音越来越大，班长不得不维持秩序，他敲了敲桌子，“你们安静一点，还有一会儿就放学了，坚持最后一会儿行吗？”
　　方由悄咪咪，做鬼似的转过头，小声问：“大佬，你怎么看？”
　　啧，他又不是元芳，他怎么知道。
　　夏忘书还是那副崩于泰山前而不改色的样子，“我看啊，”他闲闲的转着笔，“要凉。”
　　方由惊了，他深吸一口气：“呸呸呸，这种玩笑开不得！要说吉利话。”
　　见他不为所动，方由转向了柳清徽：“柳清徽，你说说你同桌，他一点都不近人情。”
　　结果柳清徽只凉凉看他一眼，方由怂了，默默转了回去。
　　今天的柳清徽依旧自闭没朋友。
　　夏忘书看了柳清徽一眼，突然提了一嘴，说：“咱今天要是死一块儿怎么说？”
　　说话间，那东西更近了，轮廓也清晰了起来。
　　柳清徽瞥过窗外，继续刷手机：“那我真是死而无憾了。”
　　夏忘书来了兴趣：“怎么说？”
　　柳清徽扫了一眼夏忘书的脸：“不亏。”
　　夏忘书：？？？
　　最后，即使是最粗神经的人都注意到天空的异样了。因为巨型飞行器已经在他们上空露出冰山一角了。
　　“那是什么？！”有人惊恐。
　　“是国家研究的什么秘密武器吗？”有人抱着缥缈的希望。
　　“报警吧。”有人冷静。
　　夏忘书嫌吵，干脆戴上耳机隔绝一切。
　　他直接推门走了出去。
　　柳清徽见了，也跟了过去。
　　夏忘书爬上顶楼，举头望着那个飞行器，他完全不认为这是地球现有的技术可以造出来的。
　　虽然说很玄幻，但是这似乎真的是外星科技。
　　半透明的巨型飞行器就停在那，无法想象的高度，还有一半隐在蓝天云雾见，印着天空泛着莹莹蓝光，晚霞为它披上了一层最华丽的衣裳。
　　忘书静静看着，这大概是他短暂一生里，见过的最壮观的奇景了。
　　在失去之前，人们永远不会意识到悠闲宁静的日常多么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