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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突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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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卫紧紧抱着郭狄在怀中,仿若生死的离别。
“对不起……”
“对不起……”
两个人说着同样的话,都是不能失去对方。
我没有想到心思细腻、体贴入微的吴卫会做出想要杀死郭狄来捍卫爱情的事情,但是我理解每一个有过这样冲动的人。
当有人讽刺占有是爱情的低级形式时,我都无法保持冷静。既然相爱,为什么不能拥有彼此!用苦难震撼人心吗?
“文老师,您应该和郭狄的父母谈一谈。”
当燕姐夫说出这样的话时,吴卫和郭狄都看着我。
我在他们的眼中,确实是一个正常的人。可是我,也有着秘密。而这个秘密我不知道我能否面对郭狄固执的父母。
还没有等我决定是否去见郭狄的父母时,他的父亲已经出现在病房的门口。
郭理捷,地产巨头之一。和他的身份与地位同样飞扬跋扈的气质与形象,看起来竟要比燕姐夫还要英挺过人。
郭理捷的到来并不带着善意,更不是关心儿子的伤势。一种毅然决然的态度和厌恶的目光看着我们每一个人。
我看着燕姐和燕姐夫示意他们两个人暂且先离开,我自信还是可以再郭老爷子的面前抵挡一阵子的。但是,我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你认为你还可以坦荡的留在这里吗?”
郭理捷向我怒目而视,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害怕得发抖。
“你的事情我已经做过详细的调查,从你出生到现在。所以,请你也离开这里。”
我像没有穿衣服一样,赤裸裸的站在郭理捷的面前。他用他冷酷和嘲讽的声音提醒着我自己,我罪恶的存在!
无法呼吸,吞咽着干涩的喉咙,找寻着逃路。我的腿在发抖,越是想要加快步伐却是更加难以起步。病房里因为他的声音而寒冷、沉寂,我没有勇气看向曾经的朋友,因为他们怀疑的眼神和消失的声音。我所铭记的、但是又在世人面前所要逃避的秘密就这样被发现了。
我不能坦然面对自己,因为我的存在伤害了许多人。
我是怎样从那件密闭的病房、从众人的视线中、从郭理捷憎恨与厌恶的目光中逃离的呢?
“小宇!”
燕姐拉住我,可是我已经没有转身的力量。过去那一幕幕重新出现在眼前,可是除了空白……我什么都看不见……
“小宇,听燕姐说。燕姐不知道你的过去,但是不论那是什么都不重要!该死的老东西就是故意贬低咱们,不能中了全套……”
“燕姐……放开我……求你……”
我哀求着,因为头脑中的影像都是和叔叔在一起的片段。可是清醒的我知道,那些影像都已经化作尘土弥乱在我的记忆中。还有我每时每刻的想象着的叔叔出事时的场景,空白着的恐怖像一只捂着我的口鼻的手,让我想要放弃呼吸却不得不挣扎想要记住他、记住我苍白的过去!
被燕姐松开的手臂悬空着,突然间泪水从眼睛里涌现。我抽噎着,极力要忍住泪水。双手不停的擦拭那些微烫的眼泪,可是泪水顺着指缝流淌,擦干旧的泪痕又会涌现新的。我已无力支撑自己的身体,瘫倒在地上捂着脸,不想让泪水灼烫胸怀。在那里的心,不知道还能否承受因为记忆的空白而呐喊着的悲鸣。
燕姐夫悄然的跪坐在我的身边:“有一些事、有一些人是我们在人生道路上不想、不愿意再次发生相遇的。但是不管这些事实令我们厌恶的、悲伤的,还是快乐中夹杂着愁苦、团员中蕴藏着离别都是值得珍惜的。人也是如此……”
“我……我……一无所有……”
我松开了捂住面容的双手,痛哭流涕。
我不能忘记的三个人…….一个是让我刻苦铭心,执着着一声的爱的追求;两位两个是让我痛恨终身的人。可是我,我无法拥有恨意和爱意,是不能面对的悲痛。已经没有人可以接受我的怨恨、更没有人期待着对我的原谅。我,一无所有。
我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身在家中。天棚上那盏白色的灯还没有被打开。
“总算是醒了!”
师母的声音,探着身子看着我总算安心着松了一口气。
“师母?”
“不是答应叫我妈妈了吗?”
师母笑着,握着我的手:“我在医院看着你哭晕了过去……你的那两个朋友说是你应该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情,一时激动。我想你也不愿意让他们知道你自己的事儿,就要他们把你送回家,也支开了他们。我做的对吧?”
我点点头,没有想到自己会哭晕过去:“您回去吧,我好多了。”
我想要起身,但是一点力气都没有。
“对我说说吧?”
师母没有看我,握着的我的手也没有松开:“我当你的老师,听你说说心事,好吗?”
老师和师母虽然知道我的事情,好好的为我保护着这个秘密。我每一次旅行回来都要找老师听我回忆过去。因为每一次的旅行都没有让我找到叔叔的坟墓,我害怕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变为最后的遗忘所以重复着叔叔的记忆。
“他,他总是在思考。”
我将头撇向另一侧开始我的讲述。我感觉到师母在看着我,听着我的记忆。
“即使他看着我的时候,其实也是在思考,因为他的眼睛总是不经意的失神、游移在我的视线之外。有的时候他又会目不转睛的看着我,观察着我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可以持续一整天的观察,不只针对我。呵呵……他学的是心理学,观察是他的工作和爱好,但是他却是一个对自己要求松散的人……”
我回忆着,回忆着他带我离开后的第一天生活竟然是上错了闹钟害得我迟到;回忆着他握着我的手总是温暖和坚定的;回忆着时而的沉默、时而的滔滔不绝……
“这样的一个人呀!我也会爱上他的。”
师母意犹未尽,试图构用我的叙述构建着叔叔的样貌。
“他其实很瘦,但是高大。头发短短的,很精神的立在头顶上。眉毛虽然是剑眉,但是很浅。方方的眼睛,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嘴……”我想说是很柔软的唇,当我亲吻上去时的感觉是柔软的嘴唇。
“嗯……可以想象出是什么样子了,好帅呀!”
师母竟有些脸红:“有照片就更好了!”
当我被师母握在手心的手悸动了一下的时候,师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不应该说的话刺激到了我敏感的神经。
“叔叔出事以后,爷爷把他的东西都从这里拿走了……照片也是。”
“还是你放弃了,并不能怪你的爷爷太绝情。”
师母起身打开了灯,虽然太阳还未完全消失在海平面。
“为什么你总是认为你叔叔的死是因为你呢?”
师母把我扶起来,让我靠着枕头正视着她的问题。
我回答不出,因为没有其他的原因。
“我相信我流落的泪水和你的一样多,心中的伤痛和你也是等同的。你老师离开的前夜,我们还在做着填字游戏。他又赖皮,不肯认输。可是,当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他拥抱着我的身体已经冷却……我们一样,都经历了爱人不可预知的突然离去……”
我躲进师母的怀中,两个有着同样经历的人彼此告慰。
“孩子,你要这样想。你的亲生父母没有因为自己的错误而销毁你的存在,这是值得你感激的;他们现在也有好好的生活。你还要记住的是你叔叔他存在的一切,不是他是怎样离开的。那些伤痛,都是因为爱的存在。没有人故意去伤害别人的,也没有人愿意伤害自己。”
我不住的点头,微笑着看着师母:“我知道了。”
原来那些无法磨灭的记忆,是因为自己恨,而不是罪恶感。
“师母,我想过几天再去找找我叔叔,也想自己一个人安静一下。”
师母有些担心,又怕这样的怀疑反而让我更加要逃避。
“也好吧……”
“您放心,我不想再令您也对我伤心了……”
我将这句话当作责任,对师母的承诺、对我要求。无论过去怎样,现在紧握着我的手的人不希望看到悲伤的我。
师母执意今晚要陪在我身边照顾我。可能是一天的担心和操持累坏了她,师母沉沉的睡着了。我将被子盖在师母的身上,自己做到写字台前。
打开台灯,皮质日记安静的出现在我的眼前。它也没有睡觉,摊开的那一页字迹召唤着我的品读。我不知道我能否迎来崭新的生活,但是我希望和我一样独孤的它有着幸福的未来。我希望在我阅读过的那些岁月中,她的孤独与思念都是将来被尘封的记忆:
多想为一个生命付出毕生的精力,多想成为这个生命的附庸。但是那个生命有视于我的存在吗?看的出来、感觉得到——我不是那个生命所想拥有的唯一。
情不自禁的张望他所处的方向,像芳草渴盼清风的抚顺;像干土期待雨露的润育;像团团火焰狂烈的燃烧;又像无尽的泉水潺潺又潺潺……那另我沉迷的生命,他感触到这一切了吗?
不会的,永不会了。他的身边已经拥有了他的爱人,而我只是一个杰出的表演者,怎么能让观众察觉得到呢?
我甘愿做一名表演者。
我自然的走进他、靠近他;我大方、谨慎的与他交流;我倾注着我的一切羡慕着他和他妻子这一段令我悲哀的因缘。我想我必须成为一颗星了,照亮你们,而自己独守着一方海阔天空。这个世界上,我和他并不远隔万里,但在我和他的心中却是几亿光年的呼唤,呼唤着他的心的恋顾。
我不知道我是否拥有这样的勇气可以守护着这个秘密、可以守着百年的孤独与他共度此生。因为时间的错过,我和他不在拥有交集。我不想这样,但事实已经是这样了。我爱上了有妇之夫……
你爱上的是他,不用加任何前缀来修饰你所爱之人。
我在心中为她默默的祈祷,希望这她可以得到爱的回应。因为我只能猜想着,那天叔叔开车回来后的情景。也许是要告诉我他也想要永远和我在一起;也许他只是来制止我的任性……一切都已经不可挽回的时候,我给予着希望,希望日记中的你不要做着这样的猜想。
古井戸ゃ蚊に飛ぶ鱼の音くらし
——与谢芜村
(古井飞进蚊子去,鱼儿跃起声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