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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做王的妾 ...

  •   夜,降临。
      今夜的风有些大,简梁走在小院里,耳旁只听得树叶间摩擦的细碎声,除此以外,别无他音。月光洒在石阶上,而她,将这满地的月光踩碎,一步一步地走向石阶。
      “吱呀——”面前的门开了。
      她只走到了第三级台阶,而那人站在门前。她抬头望向那黑衣少年。
      或许是因为自己正在仰视他的原因,亦或是因为他平时便有种王者气势,此时简梁眼中的赵政,月光打在他的面庞上,显得他脸上的棱角更加分明,尖锐而深邃的目光自上而下地盯着她,有一种君临天下的感觉。
      可是这里是她的小院,这里没有天下,只有她。
      “我回来了。”这几天,她回来时,都是他先问她的,这次,她自己先回答了他。
      他本是想问一句“回来了”,结果被抢了先。他双唇紧闭,看着简梁,没有说话。
      简梁指了指屋内,说道:“我有话想说。”
      刚刚他出门时就发现了简梁,所以还没来得及关门。等他再次跨进书房后,才从里面把门掩上。
      “你可认识燕太子丹?”简梁问。
      虽说是问句,但简梁早已知道,他们就是认识。
      他诧异地看着她,直勾勾地盯着她,半晌,方问:“他找来了?”
      “嗯,就在一周前,我就已经在府前见过他。”
      “你今日叫我出门可是为了见他?”
      “是。”
      “那日你回来提及的那人也是他?”
      “是。”
      沉默了一会儿,他的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明日可有时间带我去见他?”
      “好。”简梁见他一连串的发问终于结束,赶快应了下来。他似乎很高兴的样子,大概是久别重逢的欣喜吧,更何况是与共苦之人的久别重逢。
      简梁看窗外的夜色愈加浓重,张口便打算下逐客令,可还没来得及说出一个字,赵政先开了口:“今日,赵府请来的那位老师名姬昊。”
      “他教你什么了?”简梁见他没有走的意思,加之自己还不困,便边说,便走到漆案前坐下。
      “他问我,想学成什么事。”赵政随着简梁,在漆案另一侧落座。
      “你想学什么?”简梁也好奇他的答案。
      “治国平天下。”
      赵政那双亮如寒星的双目看着简梁,坚定有力地说出这样一句话。
      这一瞬间,简梁的思绪停滞了一下。
      曾几何时,荀卿也问过她这样的一句话,他问她,想要学什么。她那时不过刚六岁,怕别人听到后笑话她,便小声嘀咕道,她想学习治国育人的大道理。可从那时到现在,自己已经读了小三年的书了,在这么多卷竹简中,她读过百家争鸣中多个学派的著作,读过史书,读过诗经楚辞。或许是因为读书的时间太短,读的又比较浅显,但在她所看到的文章中,除了诗经中有关于女子的爱情描写,野史中有对褒姒妲己骊姬等绝美后妃的讽刺之外,在政治文化领域,并无女人的出现。
      这就是当今作为女人的局限。
      她相信,天下七国中,如她所想的女人绝不是只有一两个,但无一例外,这些女人最后的归宿都事在战乱和婚姻中忘记了曾经的理想,选择了先吃饱饭再相夫教子,屈服于现实。而这些女人中,大多都是比自己天资聪颖,胸襟开阔的人啊。
      渐渐知道这个事实后,她一度想要成为一个男人,但在短暂的幻想后,她发现,所有的安排既然出现了,便是上天最好的安排,抗争,不如接受。
      她不想被现实磨平了棱角,但也知道,自己几乎没有可能在这个时代成为理想当中的大人物,她不是拥有超人智慧的天才,更不愿在乱世出头,不愿成为众矢之的,她希望她能在一个远离战争的地方,一个人,活很久。
      她虽屈服于现实,但绝不会屈服于乱世,更不愿屈服那绑架人的婚姻家庭。
      若是能一辈子都只有这么大,过着如今的生活,永远不会变,那该有多好。
      见她若有所思,赵政停顿了半晌,继续说:“他还问我,想做成什么事。”
      “你想做成什么?”简梁回过神来。
      “统一。”
      统一!
      简梁迅速抬起头,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说出此话的赵政。他火炬般灼热的眼神正看着自己,他虽无言,可这双凤目在向她诉说着他的抱负,他的大志,他的势在必得!
      她平时不管他如何寡言,眼神如何冷峻,她都不怕她,可在这一刻,她有一丝恐惧面前的这个少年。他说出这二字时他与生俱来的霸气和冷冽似是要从他的眸子中迸发出来。
      这动荡的时代,谁不想统一。这七家大王,谁不想统一。可如今的兼并已是民不聊生,数以几十万计地坑杀敌国士兵之事屡屡发生,将来的统一怕又是一场大屠杀。究竟是谁会成为这个铁腕的杀戮者?
      夜风从窗外而来,将他的发丝吹起,落在了她的指尖。
      她默默将手缩回到袖中。
      她挤出一抹笑容:“七国之王虽不将统一二字言于表面,但心里怕是早已虎视眈眈。”
      “所以,我想要成为那个做到的人。”
      他第一次,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野心展现给另一个人。
      “我也曾想过要治国平天下。”简梁低头,“后来,读着读着书,便发现,女人怎可以参与政事?”
      屡屡夜风再次拂过,烛火摇曳,他看到了她的无奈。当她说出这一句话,他知道,这也是她的真心话。
      她也想过。
      她不会如常人一般认为他有一颗虎狼之心,说他痴心妄想。
      她会懂他吗?他不清楚。
      “自古以来,女人都是因沉迷爱情,因贤良持家,因祸国殃民被记载。我没有见过一例与之不同。当今的人寿命不过四五十岁,女子十二三便出嫁传宗接代的人不在少数。如今是乱世,我希望不要死那么早,若是能安稳地活着之余,施展些抱负,那便可以了。”
      赵政不否定她所说的这些,他同时也是一个现实的人,他明白一个女人是不可能独自一人在朝廷站住脚的。
      除非,她的男人,是一国之君,是王。
      “你可知,秦国宣太后?”
      “可她是先成为秦惠文王之妾,才能因太后之位执掌朝政。”
      “你也可以嫁给王。”
      “我对执掌朝政没有兴趣!”简梁的脸色有些紧绷,回答得也有些局促,她将话题转移开。其实,她是对婚姻没有兴趣,她无法想象将来自己的身边会睡着另外一个人,自己要与他长相厮守,她的这种想法对于这个时候的人呐,算是离经叛道了吧。其次,她只希望能辅佐君王,对于执掌朝政,她没那个能力。最后,她对于当王的妾,是相当的不感兴趣。
      她感受到赵政焦灼的眼神正视着自己,站起身,打开虚掩的木门,又说道:“时辰不早了,赵公子请回吧。”
      赵政看向窗外,天上确实早已星罗棋布。他也站起身,跨过了门槛,道别后离开小院。
      “若是可以,除了赵王,我最希望统一的那个人,是你。”
      赵政听到简梁这句话后,身子一僵。他没有回头,而是继续向前走,直到消失在简梁的视线当中。

      简梁目送着赵政走远后,才伸了个懒腰,舒展了原本紧绷的身子,向卧房走去。
      小院里的卧房和书房中间是用一排竹子隔开的,在书房外的半个院里里,若是不穿过那排竹子中间空出来的过道,是看不见卧房的另外半个院子的。而乐青和奶娘则住在书房这个院的东侧偏房里,整个小院的大门也在书房的半个院里。
      这就很完美地把办公和休憩的区域分开了。每当结束了一天的事情,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穿过那一排竹墙后,简梁真的可以感受到远离喧嚣之感,能得到身与心的宁静。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
      再者,她也爱这竹子,爱它的气节,爱它的清华其外、澹泊其中。
      不过,今日与往日不同,刚走近小道,便听闻里面传来一阵哭声。
      乐欢?
      简梁不曾听见过乐欢哭泣,甚至是这么多年没听到她说过完整的一句话,她总是用“嗯”和手势来回答别人。
      “乐欢?”
      她加快步伐,走进卧房的半院,瞧见乐欢瘫坐在院西北角的偏房门口啜泣。
      “怎么了?”简梁小跑到乐欢的身边,跪在她的身边,拿出手帕替她擦泪。
      若是说自己的身体偏虚,那么乐欢的身子就是真的实打实的不好。她是在自己出生前,荀中尉在一个人贩子手里买下的,听说当时她被抱在人贩子的手里又哭又闹,说他不是她的爹,荀中尉看了便知道是被拐的孩子,于是高价买下了她,将她带入府中,给年长些的奴婢养着,那年她四岁。三年后,简梁出生,那时她已经七岁,她被带到小院,与另外一个女孩子一起服侍小姐。因为在战乱中与家人走失时得了大病,被人贩子拐了后也没有好好治疗,留下了病根。她不能像乐青一样陪简梁玩闹,于是便长期住在卧房半院的偏房里,打理小院内的花草,如今的满园春色,全是乐欢的功劳。
      乐欢还是颤抖着,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简梁抱住乐欢,轻抚着她的后背,哄道:“不哭不哭。你是不是很疼?”
      乐欢已经十五岁了,早已在两年前来了小日子。这两年来,只要是她来小日子的一周多的时间,她独自一人待在偏房不出门,不能受打扰,不能着凉,不能受寒气,饭菜也是乐青负责送进来。一个月内其余的时间她便会在小院内剪剪花草。
      自从赵政来家里后的快两个礼拜,她没见到乐欢,估么着又是她倒霉的日子到了。
      “地上凉,我们起来,喝一点热水好不好?”简梁一手抱着发颤的她,转头打算喊外院的乳娘烧水。
      “不...小姐...”
      乐欢因为许久没有发声,张嘴说话的时候声带像是撕裂般紧绷,声音更是喑哑低沉。
      “乐欢,你说话了!”听到乐欢的张口,简梁顾不得叫乳娘,双手覆上乐欢的肩膀,激动地说。
      乐欢痛苦地皱眉,像拨浪鼓一样地摇头,示意简梁不要喊人。
      “好,好,你说,你哪里不舒服?”简梁问她。
      “不...不疼...”她现在每说一句话,便觉得咽喉处像是吞了金子一样沉重。
      若是非要说哪里痛,那就是心痛。
      “小姐...乐欢不想走,不要赶乐欢走,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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