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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汤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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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钦州,正值一个难得的好天气。明媚的阳光突破了厚重的乌云,驱走了连日来灰蒙蒙的景象,空气清透的很,连带着让人的心情也明快了不少。
秦峰第一时间给汤延打了个电话,对方约见的地点倒是有点意思,是钦州市中心的一处高档宾馆。这家宾馆处于绝对的黄金地段,外观瞧着也气派,不知为何却给人一股萧条之感。
在空旷的停车场泊好车,秦峰压下这股违和感,信步走进大厅。大堂人很少,除去服务员,就只有一个运动装少年坐在沙发上,像是在等人。
秦峰打量了片刻,目光很给面子的没在他的娃娃脸和一张嘴露出的两个小虎牙上多停留,“汤延?”
娃娃脸立刻从沙发上跳起来,举止努力故作老成:“秦先生吧,我是汤延。”
两人一边例行公事地客套一边走进电梯,电梯内没人,汤延趁机跟他讲了一下这家宾馆。
“王志峰就是死在这家宾馆的306房间,我给你定了楼上的406。房间我进去看过,布局和306一模一样,也方便你了解当时的情景。当然,”娃娃脸偷偷瞄了一眼秦峰黑色T恤下露出的紧实的肌肉,不自觉挺了挺胸膛,“你要是忌讳,也可换个别的房间。”
秦峰挑了挑眉,怪不得他觉得这家旅店透着股萧条,感情这就是案发地点了,随即干脆利落的应下来,“不用,这里挺好。”
汤延撇撇嘴,有些泄气地刷开房门。“我的电脑在桌子上,调查资料都在里面了。”
“本来应该还有个同事跟我一起来,我好不容易才把他支开了,你赶紧看。咱可先说好,你看归看,这些资料你既不能拷贝也不能说给别人。”
秦峰郑重地答应下来,投桃报李也递给他一个鼓鼓囊囊的文件袋,姜黄色文件袋还是一开始钱茂用来装合同的那个,被秦峰折腾了几天很明显已经有些不成样子了,边缘都起了毛边。里面包着的,是秦峰这些年来搜罗的关于父亲案件的情况,比警局留档的要详细不少。
汤延迫不及待地打开看了下,脸上洋溢着即将走上人生巅峰的得意笑容,作为交换,他也乐得帮秦峰梳理王志峰的案子。
“五天前的六月二十八号,福瑞银楼的老板王志峰被发现死于这家宾馆的306客房。死亡原因为溺死。溺死的具体地点,是在客房的浴室。
报案人是死者的女秘书,叫唐简宁,是跟死者有那么点不清不楚的关系。案发当天两人约好在此幽会,不料等她晚上到的时候,却发现王志峰已经死了。
这事原不稀奇,每年那么多凶杀案什么稀奇古怪的死法没有,被人按在水里溺死也算得上是常规操作了。而且死者死前挣扎幅度很大,留下的痕迹不少,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太复杂的案子。
因此,王志峰虽说多少算个重要人物,但一开始我们还真没感到什么办案压力。可万万没想到,这越往后查就越怪异。”
汤延整个人呈大字型拍在床上,“就是可怜了我,兴冲冲地掺和进来,以为能毫不费力的办个大案子。这下可好,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能让家里人拎回去。”
秦峰嫌弃地看了一眼被他弄皱的床,“说正事。”
“哦。先是法医传过来消息,说是还没开膛呢,就发现死者身上疑似少了件衬衣。你问怎么发现的,这也简单,身为当地排的上号的老总,王志峰各类私人消息满天飞,但至今也没听说过这位有光着膀子打领带的癖好。
以我爸妈的名义担保,王志峰也确实没这习惯。合理推测下,王志峰在死亡前、也可能包括死亡时身上应该还有一件衬衣。
我们在现场并没有找到那件衬衣。出于毁灭证据的想法,凶手行凶后带走死者身上的衣物同样不是什么稀罕事。结果痕迹检测一出来,我们又傻了:领带无拆动痕迹。”
汤延蹭的一下坐起来,“这下好了,我们头发都快竖起来了。无拆动痕迹,什么叫无拆动痕迹!领带系得挺紧,要扒下衬衣,必然会拉扯到领带,现在是什么情况,那衬衣难不成是干冰做的,自个儿就没了?”
秦峰心里咯噔一下,父亲遗体被发现时,上身也是赤裸的。跟企业老总不同,珠民着装随意得很,在自己家中打赤膊实在是太常见了,谁也没多关心这一点。当年整理遗物时,也确实不见了一件父亲在家常穿的白棉布背心。只是这种十几块钱一件的老头衫实在不是什么稀罕东西,他只当也没多想。现在看来,父亲死亡那晚很可能也没了一件衣服!
将这点一说,汤延更是迷惑不解,“不是,扒人衣服,那他到底图个啥啊。”
现场照片里,王志峰呈仰卧状躺在浴缸里,上身完全浸在水面下,四肢无力地伸展开搭在浴缸边缘。
汤延指着王志峰的左胸,示意秦峰注意,“死者死亡原因确认为溺亡,尸体其他部位无明显伤痕,仅右手食指上有一处不足一厘米的划痕,左前胸有一处直径约一厘米的圆形印记,似为强力按压所留下的痕迹。此外,靠墙一侧的左手手指甲缝中留下了不少墙粉,应是挣扎中抓挠留下的。
奇怪的是,另一侧右手的指甲缝内却是干干净净。就现场情况来看,死者腿部活动幅度很大,可基本排除被人拖拽腿部致使溺水的可能。可若是从头部按压,受害人第一反应必是与凶手进行撕扯,这样一来,指缝内难免会留下皮屑,衣物纤维等痕迹。不知为何,死者的左手明明拼命挣扎过,右手也未被束缚,怎么会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汤延苦着脸,一张白净的娃娃脸被他皱的像个发面包子。
“要不说屋漏偏逢连夜雨呢,这事还没倒腾明白,现场勘查报告也出来了。洋洋洒洒好几页纸,总结起来就一句话:现场检测不到他方存在痕迹。
没有他人存在痕迹,那一个成年男子脚底一滑栽进了个没多深的澡盆子,挣扎了半天不但没出来还活活溺死在了里面,说出去,你信?成!就算这人背到家了,就是这么死的,那这个光膀子打领带的着装又是怎么一回事?”
秦峰蹙着眉,想问有没有可能是衣服上留下了凶手的痕迹,又觉得这么简单警察不可能想不到。
果不其然,就听汤延接着说:“被逼的没法了,我们只能咬牙写报告向上请示、找专家。可等批示的这段时间也不能闲着啥也不干啊,还是我们老大开口,‘不是说少了件衬衣嘛!就以这为突破口。找!全城动起来找,掘地三尺也要找!’”
秦峰暗暗点头,这话不是瞎说说的,要说本朝查案,这种大海捞针式的查法也算是一大特色了。
现实办案不给你弄个名侦探,小嘴一张,满口逻辑推理,案子就结了。像这种牵扯到人命的大案子,关键要看能不能形成完整的证据链。可这证据也不是好好摆着让你过去拿的,要找往往就少不了这种地毯式摸查的笨法子。
这也是国内甚少有听说模仿推理小说作案的原因,警察不跟你搞那些虚的,一通摸排下去,只要你沾边,就能给你找出来,你再怎么设计也不好使,准备的越多,暴露的越快。
“就这么人仰马翻的忙了两天,还真是老天爷开眼了,找衬衫这么没头没尾的事进行的倒极顺利。不过两天,就根据群众提供的线索,在沿海一处礁石上找到了。只可惜,在海水里浸泡了两天,衬衫早就被冲刷的面目全非,自然什么痕迹也没检查出来。
好在我们已经被打击惯了,倒也没太失望,更别说,也不是全无收获。在衬衣左上方的小口袋里,找出一条珍珠项链。”
汤延调出图片,指给他看。项链的设计并不复杂,只一条细细的银链子,拴着一个珍珠吊坠。
珍珠约有大拇指盖一般大,形状接近正圆,虽是警察随手拍摄的物证照片,但仍能看得出泛着莹莹的珠光。
多年采珠的经验让秦峰一眼看出,这颗珍珠并非凡品。只是到底与命案有关,洁白无瑕的珍珠透过照片都传出一股森森的寒气。
秦峰并未在这颗珠子本身上太过留心,顺手往下切换着图片,一张匕首的照片突然越入眼帘,“这是什么?”
“啊?哦,这是那个女秘书带给王志峰的礼物,没什么用,不知道谁顺手拍了一下。”
照片上,鎏金嵌珠宝的刀鞘透着股华贵的劲儿,抽出的匕首刃部仿佛流动着白光,是开过刃的。
“项链的来源并不难查证。这是王志峰买来送给唐简宁的,宾馆内也搜到了破损的包装盒,看起来应该是包装盒不小心破损,王志峰才将其取出并顺手放入了衬衣左上方的口袋里。”
汤延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项链的情况,秦峰只得把注意力转移过去听,恍惚间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不对,好像有哪里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