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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吉光片羽 ...

  •   牧海舟的草原是五月里望不到边际的绿色海洋,是十月里分不清白云和白雪的纯洁世界。他说草原上有很多黄色的蒲公英,大朵大朵,很漂亮,每年夏天最热的时候他的阿妈都要逼他喝一碗蒲公英煮的汤。

      杜意微突然问道,“好喝吗?”

      牧海舟摇头,“很苦很苦。”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眉头皱了皱,似乎多年后的现在味蕾依然记得当年的味道。他想了一想,又道,“其实有可能并没有我以为的那么苦,毕竟那时我还只是一个小孩子,后来再也没喝过了。”

      “无论是不是真的很苦,我都不想喝。”杜意微道。

      牧海舟笑,“那可以喝苏台茄,把茶砖敲碎了放在大铁锅里煮,然后倒进牛奶,放点盐巴……”

      “等等,是咸的?”

      “是啊。”

      这一回杜意微没有立刻说不要,他想象了一下那口感,除了有些奇怪以外,似乎并不是难以入口的。

      牧海舟转过头,发现杜意微一直在看着自己,两人对视了片刻,杜意微问道,“又怎么了?”

      “你其实只是对吃的感兴趣吧?”

      杜意微对他翻了个白眼,道,“是你自己说到吃的,我只让你讲夜空而已。”

      牧海舟勾了勾嘴角,按照杜意微的要求继续描绘他的灿烂星河。这次没有杜意微的打岔,他很顺利地将这个主题完结,等再回头看时,发现杜意微已经闭上眼睛睡着了。他睡相很乖,呼吸很轻,气息平缓,牧海舟没有叫醒他,反而大胆地欣赏起来。喜欢他带着英气眉毛、鸦羽似的睫毛、高挺的鼻梁,还有那张令他很有亲吻的冲动的嘴,他看了很久,用视线将杜意微的脸描摹了一遍又一遍,发现没有一样是他不喜欢。

      他伸出手指轻轻撩了撩杜意微的睫毛,指尖轻微的触感格外真实,忍不住欢喜地笑了。半夜里起了风,再在屋顶待下去怕是要受寒,牧海舟一边小心翼翼地揽住他的肩膀,一边抄起他的膝弯,将整个人凌空抱起,杜意微依然没有醒,甚至还因为牧海舟更高的体温而往他的怀里钻去,他这一无意识的举动让牧海舟很窝心,那湿润温热的鼻息紧紧贴着他的脖颈一张一弛,令他将手中的人抱得更紧了一些。

      长乐镇的早晨充满了各式各样的香味,杜意微在床上滚了一下,依然避不开那香味的滋扰。身下躺的床铺舒适柔软,虽然没有熏香,但也干净清爽。他捏着厚厚的被子,慢慢睁开了眼睛。

      “醒了?”牧海舟刚巧推门进来,手里还提着一个食盒,外面盖着厚布罩保温,“我想你也是该醒了,再不醒也要叫你起来了。”

      杜意微从床上坐了起来,因为昨天喝了太多的酒,现在头还有点痛,可他先看了一眼自己的床,发现了床上还有另一个枕头,稍稍心安了,可随即又有些隐秘的羞惭,“昨晚……你睡哪儿了?”

      牧海舟放下了食盒,发现他头发和中衣都有些凌乱,目光躲闪,颇有些意思,便忍不住想要逗一逗他,“昨晚我们当然是同床共枕。”

      “同……同床……共枕……”杜意微的脸霎时红了。这话该是这样说的,可为什么从牧海舟嘴里说出来就变得如此古怪?

      “怎么了,怎么了?”牧海舟索性走了过去,将他脸上的红晕看得更真切,心里痒得厉害,只想哈哈大笑,可嘴上还是委屈道,“你昨晚占了大半的被子不说,还非要睡在我的身上。早上还不让我起来,抱着我的腰不肯撒手。”

      “我、我……”杜意微结结巴巴地攥着被子,不敢看牧海舟,接着,他从床上猛地弹了起来,口中念念有词,“我的剑呢,我的剑你给我放哪儿了?”

      他的剑明明就挂在床头,却怎么都没看到。牧海舟看不过眼,将剑解了下来递给了他。

      “原来在这里,是我太困了,所以没看到,对,是太困了,”杜意微拿着剑觉得有些烫手,光着脚在屋子里走了一圈,又走回了床边,“我还要再睡一会儿。”

      “别睡了,去洗漱吃点东西吧。”牧海舟忙把他拦了下来,无奈地笑道,“我刚才那是胡说八道,你睡着的时候很安静,一动不动地缩在里头,一晚上都乖得很,一点都没有打扰到我。”

      杜意微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抿着唇剜了他一眼,决定今天一天都不要再同他说一句话。

      他下楼去洗漱,冷水扑在面上终于将脸上滚烫的温度降了下来,可胸腔里的那颗心却仍然跳动如鼓,他连做了两个深呼吸,直到平静下来。他在楼下磨蹭了一会儿,等下定决心再上来时,发现牧海舟带回来的吃食竟摆满了整整一桌。

      “我也不知你喜欢吃什么,又有哪些是忌口的,便多买了些,都是长乐的特色,快来尝尝。”

      杜意微扫了一眼,大多是他没见过、没吃过的,光是看着就教人胃口大开,他不想因为一顿吃食就在牧海舟面前露怯,便懒洋洋地坐了下来,顺手扒拉了一只煎包咬了一口,那煎包个头比他之前见过的更大,外皮酥脆,里头的馅是上等的腿肉和萝卜丝,又香又嫩,除了吃口略咸之外,甚是鲜香。只这一口,便将他勾得更饿了。

      几口消灭完手中的煎包,他瞧见桌上还有两碗汤水,有些贪心地各喝一口,一碗是猪肺汤,还有一碗是牛杂汤粉,旁边的牧海舟瞧见了,道,“这水煎包合该配猪肺汤才好,清热降火,喝了就消消气,原谅我吧。”

      杜意微睐了他一眼,“我偏要配牛杂汤。”

      “配配配,配牛杂汤才是最好的。”牧海舟立刻将那碗牛杂汤粉端到了他的面前。

      杜意微夹了几筷子,看他坐在一旁不动,“看我干什么?”

      “看你喜欢吃什么,以后就给你买什么。”

      杜意微轻轻“哼”了一声,很快又被桌上的其他美味吸引,待肚子填了五六分,桌上仍剩下不少,他搁下筷子,终于忍不住问道,“你不吃吗?”

      “我早吃过了,这些都是特意给你买的,等你吃完咱们就要赶路了,虽然我还准备了干粮,但我劝你还是多用点。”

      杜意微将那碗汤粉推了过去,“我喝一碗就够了,多一碗吃不下。”

      牧海舟说的是实话,这会儿他一点都不饿,可杜意微都把汤粉推过来了,若是不吃,怕是那张漂亮的脸蛋又要挂下来了,他发现自己现在对着杜意微是一个“不”字都说不出来,遂爽快地拔了筷子,两三口把那碗牛杂汤粉吸溜了个干净。

      两人午后出发,杜意微相中了两匹五花马,花了大钱买下,可他不会骑,还没出闽州就被颠得受不住,只得下马牵着走。赶路枯燥,官道也并不好走,沿途中原入冬后的风光看久了也失了新鲜,只是如今身边多了一个人,虽然聒噪,但依然觉得中原处处都好。

      牧海舟不愧是走南闯北的游侠,见多识广,光是一片树叶就能讲出三、四桩奇闻轶事,把杜意微听得一愣一愣的。他原本独处惯了,在无量岛从小到大也没有朋友,不习惯与人如此亲近,可与牧海舟几日相处下来,顿觉这才是熙熙攘攘的人世间该有的模样。

      他俩的脚程慢了一些,没能在天黑之前赶到下一座城,只能在山野间找一间山神庙睡一晚。那庙虽然陈旧,但并不破败,看起来也算干净,应该是常有人来祭拜打扫,他们两人稍稍打理了一番生上火,倒也不觉得寒冷。两匹马没有用武之地,草料倒吃了不少,这会儿窝在一块大概是在打盹。

      “喝口酒,暖暖身子,你冷不冷?”牧海舟将酒壶塞到了杜意微的手中,末了还是忍不住叮嘱道,“少喝一点,莫要再喝醉了,我们天亮还要赶路,明天定要教会你骑马。”

      “怎么,嫌我累赘了?”杜意微眯着眼看了他一眼,小口啃着饼,就着牧海舟送来的酒,手脚都跟着暖了起来。

      牧海舟故意凑到他耳朵边,压低了声道,“我嫌还是不嫌,你心里不知道?”

      杜意微一把将他推开,目光中带着警告,“明天不学,现在还疼呢。”

      “成,你想什么时候学就什么时候学,不想学就不学,反正都依你……做什么这般看我?”牧海舟笑道,“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好,特别喜欢我?”

      杜意微翻了个白眼,将酒壶还了回去。

      不知道为什么,牧海舟越来越喜欢讨他嫌,嘴上占几句便宜,每次一开口说出些不着边际的话都要被杜意微甩脸色,但他依然孜孜不倦并且乐此不疲。吃完干粮,两人并肩坐在一块又聊了不少,虽然大多时间仍然是牧海舟在说,杜意微在听。杜意微是个很捧场的听众,牧海舟发现无论他说什么,杜意微都很感兴趣,眼睛亮亮地望着自己,而且那模样并不是装出来的,那感觉实在过于美妙,只是这样被杜意微注视着,他就有一种飘飘然的感觉。

      可再如何感兴趣,也抵不住浓浓睡意的袭来。牧海舟突然察觉到肩膀一沉,侧过头看去,只见杜意微已靠上了他的肩,闭着眼睡着了。

      他俩捡来的柴并不多,那堆火光已变得有些晦暗,光线融合了杜意微精致的轮廓,使他那张脸显得更为柔美,牧海舟凝视了许久,鬼迷心窍地慢慢凑了过去,唇离杜意微的额头仅一指时,他顿时从意乱情迷之中清醒过来,心咚咚地伴着那堆柴火噼噼剥剥的声响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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