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告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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猴子含了一大口药没地方吐，最后只能吞了下去。猴子苦得直倒牙的样子，惹得顾枝一阵轻笑。
“笑什么！”
猴子余光里瞧见小姑娘偷笑的样子，脸上褪了红晕，原本朱唇玉面的模样显露出来。
“谢谢你，猴哥。”
“谢俺做什么？”
“谢谢你照顾我。”
猴子看着顾枝，顾枝也看着猴子。
猴子觉得小姑娘跟着自己的这个月，脸长开了一点，也消瘦了。
“这家夫妇说喜欢你，你可愿意留下？”
猴子心一横，把女子的意思告诉了顾枝。话一问出口，又有些后悔，心里忐忑不安的。
经历这一回，还真不太舍得把她留在这里。
顾枝听了猴子的话，嘴边的笑淡了下去。
怕猴子嫌自己是个累赘，想撒手不管自己。她只有两条路，一是留在这里，过衣食无忧的平凡日子，也许这对夫妻来日有了自己的孩子，会变得轻怠自己；二是跟着猴哥走，风餐露宿，前途迷茫，一眼望不到尽头。
顾枝不说话，猴子怕她做了决定不好意思开口，便说道：“他们喜欢你，肯定会对你好的！总比跟着俺受苦强！”
“猴哥，”顾枝出声打断了猴子的话，“你一路不曾嫌过我难养活，我怎么会嫌跟着你受苦？”
“不是说好不容易才有人陪你吗？”
“猴哥，我想跟着你。”
“除了你，其他人我都不敢相信。”
小姑娘平时不爱说话，今天一连说了很多句，倒让猴子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答。
“你今天决定跟着俺，以后可别后悔。”猴子沉默了许久才说道。
顾枝眨了眨眼睛，心里默念了一遍猴子说的话，对着猴子笑意吟吟的。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小姑娘的模样生得这么讨喜？
猴子感觉面上发热，身后的尾巴也兴奋地转着。
“说什么呢？两个人笑得这么开心。”
女子拿着药粉进来，就瞧见这样的画面。一个灵动秀气的小姑娘和一只生人勿近的猴子正在笑着对视，气氛竟不显得怪异。
药粉入喉没有一丝苦感，带着甘菊的清香，顾枝觉得自己干涩冒火的喉咙，瞬间好了许多。
女子没有久待，帮顾枝喂完药就出去了。
房间里又只剩下猴子和顾枝，猴子帮顾枝掖了掖被子。
“猴哥，怎么感觉你越来越不像猴子了？”
“那俺像什么了？”
“像一个人，对枝枝好的人。”
“俺都在人类的世界里呆了近十年，还只是个猴子，岂不是白飘荡这么久？”猴子揉了揉脑袋上的毛，“生个病，嘴都变甜了？”
“嗯，那你能不能永远不要丢下我？”
“……”
小家伙怎么还在担心这个。
“刚刚不是说好了吗？俺说话一定算话！”
床边的蜡烛快燃尽了，发着昏暗的光线，时不时有“吧滋”的爆破声。
“那猴哥，你也早点睡了吧。”顾枝拍了拍身边空着的床铺，手还不太使得上劲。
“呵，你不怕过了病气给俺，俺还怕呢！”
话一说完，小姑娘果然瘪了瘪嘴角。
猴子抓了抓发痒的胳膊，跳上了床边的椅子。
“睡吧，前几天都没怎么睡过好觉。”
猴子吹灭了所剩无几的蜡烛，懒洋洋的声音惹得顾枝发困。
大约半柱香之后，顾枝已经睡熟了。
小姑娘的睡相一直都挺安静的，就是老做噩梦，常常不经意地蹬自己一脚。现在自己坐在一边的椅子上，她反倒没有什么动静了。
猴子也困了，头一靠上椅子的靠背，意识便昏沉起来。
第二天，女子一早就送了粥给顾枝和猴子。她摸了摸顾枝的额头，说烧全退了，这病是大好了。
“等会儿，我给你洗个澡吧。”女子笑着对顾枝说。
顾枝坐在澡盆里，女子正拿着一个木瓢，舀起一勺浸了花瓣的水，顺着小姑娘的头发淋了下去。
女子摸着顾枝的长发，原本干枯的发质逐渐变得柔顺。
“枝枝，愿不愿意留在这里？”
猛地想起昨夜，猴子跟自己说的这对夫妻的想法，顾枝紧张地坐正了身子。
“我……只想跟着猴哥……”顾枝的手抠了抠木盆底部的纹理，“……对不起。”
“傻孩子，这有什么好道歉的。”女子拿浸湿的毛巾擦着顾枝的后背，“猴子对你这么好，你自然想要跟着他。”
女子温柔的声音让顾枝不自觉地放松了下来。
是啊，猴哥对自己这么好，自己怎么能一遇到好人家，就让他重回孤独？
沐浴完，女子给顾枝编了一条麻花小辫，一出房门，便见猴子一脸震惊地瞅着自己。
“哎？小家伙你原来这么白的吗？”
顾枝：？？？好气！
山里没有皂角，顾枝一张脸总是灰蒙蒙的，不是沾了尘土，就是染了其他污垢。
猴子早就忘了第一次见她时，那张白净的小脸，总觉得她一直就是黑黑的。
女子笑道：“那你以后记得给她洗干净了！”
午后，猴子牵着顾枝，告别了这对夫妇。
临别前，女子给了顾枝一本医书，上面记了不少常见病症与草药的模样。顾枝还不忘问女子是否有给猴子治病的。
女子无奈地叹了口气，把压箱底的书翻了出来，一并给了顾枝。
顾枝欢喜地抱着两本书不肯撒手，虽然上面的许多生僻字她看不懂，但以后如果再生病，到底有个参照。
夫妻俩一直站在院子里，望着他们渐渐远去的背影，小姑娘还会时不时地回过头来挥挥手。
当两人的身影化为两个小点之后，夫妻两人露出原本的模样。
男子色如丹，目如镜，毛角长三尺，状如六畜，似弥猴。
女子纁衣朱裳白裤，两手运光。
男子盯着猴子的背影许久，才道：“人妖殊途，这上头也不知怎么了，纵容一个小女娃，跟一个猴妖！”
“你懂什么？”女子嗔道。
“我怎么不懂？天条正情克欲，那思凡下界的织女，不就刚被抓回去了吗？”
“两个人相惜作伴的情分，犯了什么错？破了哪条律？”女子斜睨男子一眼，“石心石肠！”
男子见女子有了恼怒的苗头，立马讨好道：“那个猴子才是真的石心石肠，你别扯到我头上！”
走远了的猴子：？？？兄弟，哄老婆能别诋毁我吗？
女子不想与他再争辩，化为一道金光离去，男子也紧随其后。
行了许久，终于又有了人家，猴子远远地瞧见几所零星的屋匹，心底有点儿紧张。
往常那些人见到自己，都被吓得拿起什么就扔什么。要是只有自己一个人还好，眼下身边还跟着这小家伙。
猴子牵着顾枝的手紧了紧，引得小姑娘抬头看自己。
猴子也低头看向她。
“……等一下，他们可能会……”
猴子正想跟顾枝说他们可能会拿东西砸自己，等下记得躲开，却被不远处地一声喊叫打断了。
“有猴妖抓了个小孩！大家快来搭把手！”
十余个村民抄着家伙，从四处朝着猴子和顾枝冲来。
顾枝怕是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呆呆地愣在原地。猴子一把抱起她，便往一旁的小路跑，村民们仍在身后追赶。
猴子托紧了顾枝，她面向着猴子，死死地搂住他的脖子。
猴子在逃跑这方面深有经验，一个村民见追不上猴子，便拾起一块石头，狠狠地扔了过去。
猴子光顾着跑路，什么也没注意到。顾枝伸手护住了猴子的后脑勺，石头砸在手背上，锋利的棱角划出一道血痕。
终于摆脱了身后的那群村民，猴子慢下了脚步，把顾枝放了下来。
最近总是觉得身子痒，大概是雨淋久了，长了虱子。不然也不会让顾枝走这么多路，小姑娘的脚上，每天都磨出新的水泡。
顾枝眼眶红红的，猴子见了，摸了摸她的头发。
“被吓到了？”
“有点痛……”顾枝伸出了自己的右手，一条又长又深的口子裂在白净的手背上，血有些结痂了。
这道痕要是落在寻常男子的手上，不过是短短的一横，但在小姑娘的手上，看起来就太狰狞了。
“这，怎么弄的？树枝划的？”
顾枝点点头。
猴子小心翼翼地吹了吹伤口上沾着的污泥。
“俺跑得是快了些，你也不喊停！”
猴子从路旁摘了些宽大的叶子，捣碎后抹在顾枝的伤口上，一边还问，“还有没有别的地方划去了？”
顾枝摇摇头，不知道猴子涂了什么在自己手背上，比之前更疼了。
“俺问过那对夫妇，就是这种草止血消炎，”猴子捣鼓着手上的功夫，头也不抬道，“就是疼了点，别怀疑俺！”
待猴子涂抹完，顾枝的脸被疼白了一个度。
“这么疼？”
猴子蹭掉手上的草药，然后掏出一个梨子给顾枝。
“那，刚刚顺手摘的，给你解解疼。”
“我不饿，你吃吧，刚才你都没怎么吃东西。”
顾枝将右手伸到眼前，想看一看猴子给自己涂得怎么样。
只见一层黏稠的绿色叶汁粘在自己裂开的皮肉上，看得顾枝头皮发麻，咬了咬下唇。
猴子挠了挠手臂，啃了两口梨。
刚才那顿午饭自己是没怎么吃，着急带小家伙走，生怕她饭吃着吃着就不想跟自己走了。
猴子伸手抹掉不知何时粘在顾枝脸上的泥，混着黏腻的梨汁，让顾枝觉得不自在，便抬了抬手臂，想要蹭掉脸上的污渍。
“小家伙还嫌弃俺！”
“……”
亏你好意思说！
顾枝鼓了鼓小脸，斜睨了一眼猴子，却发现他一直在挠自己的胳膊。
顾枝摆摆手示意猴子蹲下，猴子不情不愿地蹲了下来后，顾枝上前拉开他的衫衣，看了看他的胳膊。
“猴哥，这是……”
小姑娘的声音有些发颤，猴子见她瞪大了眼睛，像是看到了什么十分恐怖的东西。
猴子也看向自己的胳膊，大片大片的红疹隐匿在自己金色的茸毛里头，上头还爬着小虫子，不断啃噬着自己的皮肉，甚至要蔓延到尚还完好的地方。
“现在离俺远点。”
猴子打掉了顾枝抱着他胳膊的手，打量她露在外面的细白脖颈，没什么红疹子，这些天也不见小姑娘抓耳挠腮的，应该没有传染给她。
“猴哥你别急！我找找书上怎么写的！”顾枝也没在意猴子的举动，全当他着急了。
翻了许久，顾枝放下书，一无所获。
不是书的内容太少，而是书上只有草药的图例，顾枝不知道猴子这病叫什么，自然翻不到医治的方法。
小姑娘意志消沉，两个大眼睛不停地眨啊眨的，猴子一看就知道这是和自己较上劲了。
“找不到也无妨，这都痒了好几天了，不差这一时！”
猴子想拍拍顾枝低着的小脑袋，手一伸出，又停在了空中。半响，缩了回去。
“猴哥你把衣服脱了吧，别闷着了。”
顾枝看着猴子的那些红疹，想起顾娘以前养的那只花猫，常去阴湿的水沟处，染了猫藓。
猴子前段时间淋了不少雨，又是一身毛，大概闷着长藓了。
但症状又不大相同，猴子这个比猫藓看着严重多了，多半是因为在野外，更容易招惹虫子。
顾枝不确定自己想的对不对，但看猴子痒得厉害，还是想试一试。
“猴哥，你这生的是藓？”
“以前倒是见有些小猴子生过这个。”猴子漫不经心地说道，还想抓一抓痒的地方，却被顾枝一把拽住了手。
“别挠了，忍忍。”顾枝轻轻地吹了吹猴子挠过的地方，“我先把你的这些毛剃了吧。”
“干什么要剃俺的毛！”
“剃了毛好处理呀，而且还能透透气。”
还呀？呀什么呀！
“太丑了！俺不干！”
顾枝没有听猴子的话，自顾自地在路边找有什么尖锐一些的物什，好下手。
见小姑娘是下定了决心，非要剃自己的毛。猴子在一旁上蹿下跳的，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胳膊上的小细虫。
都是你们这些臭虫！害我堂堂美猴王要变成一只秃猴了！！！
“找不到就算了吧，那些小猴子痒一段时间，也都自己好了！”
顾枝听猴子说那些小猴子都没有性命危险的时候，微微松了一口气，但没有危险是一码事，疼痒难受是另一码事。
“你不难受吗？”
怎么不难受！
猴子刚想脱口而出，但还是冷静分析了一下。
要是自己都说难受，那今天这毛就非剃不可了！算了，忍一忍风平浪静。
“这点小痒算得了什么！”
猴子面上镇定，暗里偷偷瞧着顾枝的反应。
顾枝不信任地看了一眼猴子。
怎么会不难受呢？
但猴子这么抗拒，顾枝一时间也不想强迫他。
“那好吧，但你要快点好起来，早点再抱着我走。”
顾枝迈着小步子走回了猴子的身边。
猴子想起小姑娘一脚丫子的水泡，蔫蔫地应了一声。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 告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