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将离》仨鱼

1、劫富济贫一侠盗

　　近来一段时间，辛集郡守十分头疼一件事情，真可谓是茶饭不思，寝食难安！而令这位郡守大人头疼至极的元凶，便是其辖区内出现了一个专门劫富济贫的侠盗！

　　贫苦的百姓们亲切的送了一个“瓜子侠”的称号给这位侠盗，而富商们对此纷纷避之不及。用郡守大人的话来说就是：“此人罪大恶极，简直是罄竹难书！”

　　三个月前，柳寡妇的婆婆病重，可是家里没钱治病。柳寡妇倒是个孝顺的儿媳，各处走亲访友，求爷爷告奶奶的借钱给婆婆治病。柳寡妇孀居多年，其丈夫还没有等到儿子出生就死了，现如今柳寡妇的儿子都十二岁了。柳寡妇能做到这个份上，真的是很不容易了。

　　可惜啊，天不遂人愿，柳寡妇并没有借到多少钱给婆婆治病。眼看着家里老人家只能等死的时候，一个神秘人在其门口留下了三根足斤足两的官银金条。这下子不仅给婆婆治病的钱有了，而且连供应儿子读私塾，甚至是将来给儿子娶亲的钱也有了。不管是什么人好心放下的，柳寡妇都感激涕零，甚至还拿了一部分钱去庙里，给这位神秘人士供起了长生牌位。

　　再说两个月前，一个小乞丐拿着两块纯银打造的长命锁，去了一家当铺换钱。当铺老板本想着一个小乞丐哪能懂得手艺人的纯银长命锁值多少钱啊，于是便想着忽悠小乞丐说这两个长命锁不值什么钱。

　　结果还没等当铺老板开始忽悠呢，小乞丐就喊价了。价钱说的合适，小乞丐可以得到最大的好处，当铺老板也能从中获利。当铺老板见小乞丐门儿清的很，根本忽悠不动，于是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当铺老板后来才知道，原来是给小乞丐长命锁的人事先嘱咐好了的。

　　大概又过了七八天的样子，这两块长命锁几经辗转倒卖，最终回到了原主人李员外手里。当李员外发现，自己花重金买回原本就是属于自己的东西的时候，差点儿没背过气去。重点是，这两块长命锁到底是什么时候丢的，李员外根本不知道！

　　大概在半年前，有个算命的先生说，李员外儿媳妇这一胎怀的是对龙凤胎，要取“龙凤呈祥”之意。于是，李员外便请了首饰店老板，用上好的银器熔了之后打了两个长命锁，一个背面刻了条龙，另一个背面雕了只凤。长命锁做好之后，李员外还亲自拿着去佛庙里找高僧开了光。自那以后，这两个长命锁便一直被李员外小心收在库房里，直到李员外从别人手里把长命锁买回来，才晓得自家的库房里招贼了！

　　当李员外颤抖着双手打开自家库房，更是直接一口老血喷了出来，当场昏死过去。李员外家的库房里空空如也，早已被盗贼洗劫一空。若是一定要说盗贼还留下了点儿什么的话，也就只有满地的瓜子皮了。

　　李员外家里库房被盗的消息一经传出，越来越多的富商巨贾发现自己家里也被盗贼光顾了。与此同时，越来越多的贫苦人家发现自家门口多了些意外之财。

　　于是，一众商贾们纷纷联合起来报官，要求官府一定要严惩作案之人。可是等官府派人一一勘察现场之后，也头疼了……

　　盗贼除了留下一地瓜子皮之外，再没有任何蛛丝马迹可寻，就好象库房里消失的东西是自己长了脚跑掉的一样。若是一定要当官的说出个所以然来，那就是盗贼留下的瓜子皮是红枣味儿的。

　　再之后，不要说是这些富商巨贾了，就连各县官府的库银也纷纷开始失窃。大把的银子被换成了红枣味儿的瓜子皮，这事儿让那些当官儿的实在是很头秃……

　　更可恶的是，这位盗贼越来越张狂，越来越肆无忌惮，偷完东西就罢了，到了后来，甚至还把满地的瓜子皮摆成各种搞怪的图形或者是形状。

　　这个所谓的劫富济贫的侠盗，一直活跃在辛集郡守辖区的范围内，辛集十二县里，几乎每个县上的有钱人都被光顾过了，有的人家里甚至被光顾了两次。

　　说起来，这个偷东西的人也十分聪明，一开始的时候，专挑那些见不得光的财物下手。这样一来，就算失主发现家里东西被偷了也不好在明面上说什么，只能暗地里自己查。直到后来大家损失的财物越来越多，也越来越贵重。富商们才幡然醒悟，再这么下去，迟早要被这个小贼给偷干净的，这才联合起来报官。

　　偷东西本来就不是多么光彩的事情，但是被这个不知名的侠盗一弄，反而好像成了正义之举。受过其照拂的贫苦人家，纷纷感念侠盗的恩德，更是给这位不知名的侠盗起了一个十分亲切，又十分接地气的名字，叫做瓜子侠！

　　有些穷人家的孩子会在晚上的时候，挂一袋红枣味儿的瓜子在门口，希望瓜子侠路过的时候能顺手带走。果不其然，第二天早上起来，好多人家门口的瓜子都不见了。盛瓜子的袋子还在，只是袋子里被换成了几颗珍珠。

　　再后来，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效仿，一时间，辛集郡的瓜子卖的热火朝天，尤其是红枣味儿的瓜子。就算是当天进货，一早上的时间都不到，就被疯狂涌来的顾客抢购一空。

　　在民间，对于这位瓜子侠的传闻有很多，有人说，他是一个眉目清秀的白面书生；也有人说，他是一个虎背熊腰的胡茬大汉；还有人说，她是一个身姿曼妙的绝世美人……最后，官府总结了一点：“此盗匪乃是团伙作案。”

　　之后，瓜子侠的事情越闹越大，终于惊动了京里的人物。上面责令辛集郡守限期破案，否则就要追究其作为一方父母官的失职责任。如此一来，这位郡守大人更是头疼的睡不着觉了，一晚上就愁出了十几根白头发。

　　上面下了死命令，作为一方郡守，自己总不能什么都不做。于是，这位郡守大人开始硬着头皮抓人了。可既然没有瓜子侠的其他线索，那该照着什么抓人呢？

　　综上所述，郡守大人总结了一点：“自然是爱吃红枣味儿瓜子的人！”

　　同时，郡守大人严令辛集郡内所有商贩不许售卖瓜子之类的坚果，尤其是红枣味儿的！

　　然而，两天之后……

　　“大人，这已经是咱们抓来的第二十六批人了，牢房里都快没地儿放了。”牢头一脸无奈的把新抓来的嫌疑人关进大牢，然后对郡守大人道：“这么多人的一日三餐，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啊，咱们的库银又被偷得所剩无几……”

　　看到郡守大人的面色铁青，牢头识趣的赶紧闭上了嘴巴。此刻，这位郡守大人的内心正在崩溃的边缘挣扎着。

　　当初，郡守大人放话出去，说是要抓爱吃红枣味儿瓜子的人，只是想让上面觉得自己并不是完全没有作为，还美其名曰“宁可抓错，不可放过”的铁面无私。哪成想此话放出去之后，辛集郡竟然平白多出了好多莫名其妙爱吃红枣味儿瓜子的人，人人都声称自己就是瓜子侠。甚至有一个对红枣过敏的卖菜大叔，也因为承认自己爱吃红枣味儿瓜子被抓了进来。

　　一时间，辛集郡监牢里，人满为患……

　　“说不定那伙儿偷盗的人就藏在被抓的这些人里面，你们好好看着，千万别放跑了一个。”郡守大人吩咐完牢头，便回去继续头疼了。

　　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很难收场，也不知道当初是谁给自己出了这么一个馊主意，说是把辛集郡所有爱吃红枣味儿瓜子的人都抓来，里面肯定就有偷盗的那伙儿人。现在想想，郡守大人恨不得把说这话的那人脑袋给拧下来当夜壶。

　　不过，给郡守大人出主意的那人说的话也不假，所谓的瓜子侠，确实就藏在被抓的这些人里面。

　　叶离悠闲地坐在牢房的一个角落里，接过旁边一位疑似“瓜子侠”的胡茬大汉递过来的瓜子，尝了尝，可惜不是红枣味儿的，不过味道也还不错。

　　于是，叶离很愉快的加入了嗑瓜子聊八卦的“囚犯”大军队伍，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听着身边这群所谓的“瓜子侠们”叽叽喳喳吵个没完。

　　旁边那胡茬大汉道：“咱们人人都说自己是瓜子侠，就不信那些当官儿的还能把咱们全都抓起来关一辈子。”

　　这人说话间，差点儿喷了叶离满脸的唾沫星子，吓得叶离赶紧往后面缩了缩身子。

　　只听另一人道：“就是，瓜子侠帮了我们大家这么多，咱们也该有所表示才对。”

　　说这话的是个姑娘，叶离仔细看看了，模样颇佳，就是有些老态了，应该是两三个孩子的母亲了。

　　那胡茬大汉又道：“再说了，就算当官儿的想一直关着咱们，那他们也得有咱们的口粮才行，总不能把我们关在这里，又统统不给饭吃。”

　　旁边一个年纪稍小点儿的孩子接过话茬，道：“刚才被关进来的时候，我好像听到牢头跟郡守大人说，瓜子侠把他们的库银也盗了，怕是没有多少钱粮供着我们这些人吃喝了。”

　　胡茬大汉：“所以说啊，咱们最多被关个三五天就能放出去了，到时候，我还要给瓜子侠大人买红枣味儿的瓜子，我要买十斤孝敬他老人家。”

　　“十斤哪能够啊？没听那当官儿的说吗？瓜子侠是个团伙，指不定有多少人呢，也许三五个人，也许三五十人，你买十斤都不够他们塞牙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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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半天，终于有人发现了坐在角落里，自始至终一声不吭，只低着头默默嗑瓜子的叶离。

　　胡茬大汉走过去，推了推叶离的肩膀，道：“这位小哥，你怎么都不说话的？大家被关在一起也是缘分，聊聊天不好吗？”

　　叶离抬头看了这大汉一眼，光着膀子，一身肥膘怕是比猪肉还要肥上几分，身上系了围裙，围裙上油光满满，让人觉得很油腻。叶离一时间觉得稍微有些反胃，于是便把手里没吃完的瓜子放进自己斜挎着的口袋里。

　　这位胡茬大汉，叶离还是有点儿印象的，好像是个杀猪的屠夫。

　　那杀猪的汉子见叶离不答话，只是瞟了他一眼，心里有点儿不高兴了，于是道：“你莫不是个哑巴，不会说话吧？”

　　“你才是哑巴！你全家都是哑巴！”叶离猛地起身回嘴，现在他只想站的离这位杀猪的汉子远一点。

　　那杀猪的听到叶离这样的回答，更生气了几分，怒道：“你这小乞丐怎么说话呢？”

　　说着，那杀猪的就想上去跟叶离动手，但是被周围的人拦了下来，一位老者道：“算了吧，他还是个孩子，何必跟小孩子一般计较呢？”

　　叶离现在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模样，穿了一身脏兮兮的破烂衣服，身上挂了一只大口袋，脸上还特意摸了两把灰。所以，此时的叶离看起来就是一个十足十的小乞丐。

　　“你既然不是哑巴，老子刚才问你话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出声？”杀猪的虽然在众人的劝解下不再动手，但心里的怒气似乎还是没有消退。

　　叶离信步走到牢房的门口，抬手轻轻敲了敲锁在牢门上的那根拇指粗细的锁链，轻声道：“我方才只是在想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叶离莞尔一笑，道：“要是真的被关在这里一辈子，那些狱卒天天给送饭吃，似乎也不错呢。最起码，在这里风吹不着，雨淋不到，我也不用辛辛苦苦去讨饭吃了呀！”

　　“哈哈哈，说你是乞丐，你还真是改不了贱气，哈哈哈……”杀猪的一阵大笑之后，好像对于刚才的事情也忘得一干二净了。

　　叶离突然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肩膀，随后便是满嘴的唾沫星子喷来，那杀猪的大汉道：“放心，若是出去了之后，你实在没有地方可去，可以先到我那里当个学徒，多你这一张嘴，咱还是养得起的。”

　　叶离不着痕迹的拂掉杀猪大哥的手，又抬起袖子擦了擦后脑勺的唾沫星子，咬牙切齿地会心一笑，道：“那真是谢谢这位大哥了。”

　　两人“握手言和”之后，牢房里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话题。

　　“你们觉得，瓜子侠会不会也在我们这些人里面？”

　　“这怎么可能？瓜子侠的身手那是大家有目共睹的，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被抓进来呢？”

　　“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凡事没有绝对嘛，也许瓜子侠就会自愿被抓进来的也说不定啊？”

　　“那他为什么要让自己被抓起来呢？”

　　“你傻啊，那当然是为了方便混在我们这些人里面，然后把我们一起救出去了。”

　　“你说的好有道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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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说说笑笑间，不知道是谁不小心在牢门上倚了一下，然后，牢门竟然慢悠悠的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