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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忏悔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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璃焜仙人自大战后隐居人界,遽央知道他在哪儿,并不急着去寻人,有道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未曾想刚走到家门口,便被一童子的仙灵拦下。
“摄政大人,我家仙人嘱咐您到访之时与玄冥将军同去。”话音刚落就消散不见了。
遽央觉得有几分意思,四百年来这璃焜仙人跟死了一样杳无音讯,消息倒是灵通的很啊,只是……特意让自己带十安一起去是为了什么?
他想了想,给百里青和陈暮羽发了个消息。
-早上我和十安出去,来帮忙盯着搬家。
回到家,天已经微亮,易十安手里抱一本《博物志》侧着身子在沙发上睡着了。遽央脱下外套盖在他身上,从冰箱里拿出面条和鸡蛋扔进锅里煮。
易十安被动静吵醒,“昨天晚上出什么事儿了?”
“醒了啊,百里青出了点问题,没什么大事儿。”遽央倒了杯水递给易十安,“等一下陈暮羽他们过来盯着搬家,你和我出去一趟。”
“去哪儿啊?”
“山上,散散心。”
南城一大清早竟飘起了小雪,车子沿着山路一直开到南城最西边的山脚下。
遽央把车停在一个颇为盛大的寺庙前。
“你带我来拜佛?!”易十安有些难以置信。
遽央看着他笑了笑,把车门拉开让他下车,指了指寺庙对面的糖糕铺子。
“那儿,可好吃了,我一会儿回来。”遽央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五毛钱递给易十安。
后者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头也没回地走了。
遽央笑着进了寺庙,不理会里面朝拜的人们,径直走进最里面的院子。
易十安进了那个糖糕铺子,发现那里面有一个许愿池,才明白遽央刚刚掏硬币的意思,不禁撇了撇嘴。
见过遽央的那名童子引着遽央见到了璃焜仙人。
“人我带来了,在门外,你应该也看见了,我想知道的事……”遽央看着那仙人正坐在榻上打坐,便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大人,天命不可违。”
“敢问仙人天命又该受谁人所控?”
“四百年前大人执意要将玄冥将军送入轮回保他魂魄时,我曾提醒过您不要一意孤行,大人不该不听劝阻的。”璃焜仙人缓缓睁开眼睛,却并未回答遽央的话,“从九重天到黄泉,有几位能像玄冥将军一般在人界安安稳稳地生活十八年?恕我直言,玄冥将军的命本该交代在四百年前的一线天谷了,事到如今,大人该知足的。”
“别废话,我现在只要你告诉我灵珠在何处!”遽央额上暗红色的彼岸花涌现出戾气,一袭黑袍将整个人拢住,怒气涌上心头,遽央自己也有些震惊,关于易十安的这种话,他如今竟是听都听不得了。
“大人稍安勿躁,生死有命,如若您执意如此我便也不多做阻拦,刚刚见过玄冥将军,怕是成年之时将有大煞,还望大人多做准备才是,送客。”
遽央不去理会那送客童子的手势,上前揪住璃焜的领襟咬牙道,“我问你灵珠在哪儿!”
璃焜知道他不会动手杀了自己,“告知大人也无妨,那四颗灵珠分布在人界四胡中,由上古神兽青龙、白虎、朱雀、玄武镇守,具体在下实是所知无几,即使大人找到,也需机缘方可得到四珠。”
遽央松开璃焜,转身便向外走,“多谢仙人告知。机缘?于此,我便是缘。”
望乡台上,老天帝泪眼婆娑地望着穆雷在大殿上与仙官议事的样子。
天神又能如何?终究还不是无法逃过命运的左右,失了少年郎。
“雷儿,莫怪父王啊,来生我不做你的父王,你也莫要再生于九重天,去人界安安稳稳的度过一生吧……”
司命远远地看着老天帝的背影,终是不忍,走上前去。
“陛下,我亲自送您最后一程。”司命从鬼差手中接过枷锁,和老天帝并肩在黄泉路上走着。踏过一片片曼珠沙华,未曾留下二人些许足迹。
“莫要怨恨雷儿,”老天帝终于开口道,“这就是你和他的宿命,天地人伦,你们非要触犯个遍,我只得出此下策……”
“无妨,终有来世罢了。爱恨情仇,都是这一生的虚无。您放心的去吧。”司命停下脚步,“我只能送您老到这儿了,路还长,就此别过。”
老天帝轻声笑笑,独自向前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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遽央和易十安回到家,一路上易十安都能感觉到遽央从寺庙中出来之后心情不怎么美好,于是先开口道:“我看见那个许愿池了。”
遽央这才微微从刚才的事情中回过神来,“嗯?许什么愿了?”
“难道没人告诉你,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吗?”易十安远远地看见一帮人大包小包地把自己家的东西搬到隔壁,陈暮羽在一旁招待着。
遽央听了这话心头不禁一颤。
四百年前,黄泉边。
一朵彼岸花的花苞在易十安眼前热烈绽放,“花,开了。”易十安第一次见彼岸花开的样子,觉得惊艳极了。
彼岸花,千年只绽放一次,见之者,幸甚。
“小时候十殿阎王告诉我,看见彼岸花开的人,向它许下一个愿望,它就是你的花了,愿望一定会实现。”遽央说道。
其实遽央长大后才终于明白,它并不是属于自己的花,只是自己恰巧途径了它的盛放罢了。
易十安觉得有趣,轻轻闭上眼,许下了他心心念念或以至死不渝的愿望。
“三界清平。”
遽央看着他认真许愿的样子,只觉得自己深深沉陷在这温柔中,如身陷沼泽却不愿挣脱,任由它沉溺。
“你不想问问我刚刚许了什么愿望?”易十安觉得这不符合遽央的作风。
“愿望这种东西,一旦说出来,就会变成虚妄了。”
旧忆如潮,奔流入海。
易十安正看着遽央发呆,手机突然震了两下。
-哥,别玩儿脱了,下星期模考。——秦天宇
易十安忙不迭地点开班级群里看了一眼,只见叫苦声连连,看来是真的。便把手机递给遽央看。
易十安自己倒是不怎么担心,只是他对遽央这方面一无所知,之前秦天宇闲得无聊去查了遽央之前的学史,竟然破天荒的一无所获,易十安心中不免有些担忧。
“我以为怎么呢,模考啊,”遽央瞟了一眼,“听说我男朋友成绩好的很啊,想比比?”
易十安一听,心便放下了一大半,“好啊。”
“就怕成绩出来我男朋友要伤心哭了。”遽央挑起眉毛,对这个话题饶有兴趣。
“那最好是,论成绩,你男朋友我在南城还没怕过谁啊。”
“放心,我不会让你哭的,” 遽央笑着,突然凑到易十安耳边压低了声音说道,“除非……在床上。”
话音刚落,遽央只觉得脖子有些痛,刚反应过来,易十安已经跑远了。
“易十安你他娘的属狗啊!”遽央白皙的脖子上留下一片通红的牙印,非常整齐……
遽央刚想去追那只跑远了的“小狼狗”,一封刻有黄泉曼珠沙华印记的信便汇集在眼前,他下意识地将信赶忙揣进口袋,看了一眼易十安正和搬家工人说话,没注意到自己,才松了一口气,转眼就看到陈暮羽和百里青手中拿着一模一样的信。
暗红色的纸张夹杂着黄泉特殊的气味压得遽央喘不过气来,信封上的章是司命神的章,这封信——是司命寄来的。
遽央给两人递了个眼色,自己转身走到隐蔽处打开了信封,信的开头,就让遽央心口一紧——
如若非要给这封信一个题记,就叫它一个罪人的忏悔录吧。
我一个人坐在黄泉路边,看着那些亡魂来来往往,有人哭哭啼啼,有人坦坦荡荡。
黄泉冷清,我常常暗自庆幸,好在我是个鬼神,不用为了面对生死而终日忧愁。
可若有来世,我愿生而为人。
关于穆雷,我虽有千言万语却又难道只言片语。
只能道,天地人神难过情劫,七情六欲纵横世间而行怎能有人全身而退?
我曾想聚齐三界圣物,有朝一日一统三界区区天帝之位怎会成为我二人的阻碍。
听起来很幼稚吧,更幼稚的上我竟为之付诸了行动。我知道我错了,天帝之位虽受万人景仰可其位之苦楚更是百般难耐,于我只是阻碍,可于穆雷而言,那是他的责任,担负三界的责任……
我虽一时冲动窃取唤灵符,幸未酿下大错。
现如今实是无颜面对各位,尤其是十安。
近来得知灵珠当年散落于人界四湖之中,皆由上古神兽看守。
今日我自愿革去司命神一职,自此云游三界倾此一生追寻恶灵夜幽之踪,以此弥补我所犯下的罪过。
已去,勿念。
——恶人司命致此
遽央将信缓缓折起化作一缕红沙。
他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冷静得多,一来是这唤灵符早已不重要了,二来是事情的结局自己其实也猜得八九不离十,只是自己不愿承认罢了。
随他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