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央赋》Y千山鸟

15、男朋友

　　在每一个清晨唤醒你的不是梦想，而是南城高中的起床号。

　　可喜可贺的是，广播室的管理员是个年轻的女老师，品味也还算是别致，短暂的起床号过后放了一首Troye Sivan的《for him》.

　　易十安睁开眼，觉得头有些沉，虽然没喝断片，但他依旧想不起来自己怎么睡着的，零零碎碎的片段和话语在他脑海中划过，易十安恨不得自己能把时间拨回到昨天晚上，他打死都不会把秦天宇这个现世报约到天台上。

　　他坐起来朝下铺看了看，遽央不在，心中暗自松了口气，刚想起身下去，就听见开门的声音。

　　“起来了？男朋友。”遽央穿了一件黑色毛呢大衣，手里拎着一份馄饨，冲易十安笑道。

　　易十安下意识缩回被子里，“男朋友”这三个字在脑子里一顿蹦迪乱窜，他向来有素的表情管理居然失灵了，一时间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干脆直接把脸埋进被子里。

　　这绝对是易十安有史以来最想在地上开一条缝直接钻到黄泉忘川河河底再也不出来的时候。

　　遽央看见就乐了，把馄饨放在桌子上，走过去趴在易十安床边，拽了拽易他的被角，“好啦好啦，害什么羞啊，赶紧下来吃早点。”

　　......

　　过了一会儿，易十安小心翼翼地从被子里把眼睛露出来，遽央正托着下巴看着自己，，目光如水，笑靥如花，乌黑的碎发掩眉，漆黑的眸子中闪烁着琉璃一样的光，干净、明媚。

　　——这个人，现在是我的了。

　　南中的军训装不是迷彩服，男女生统一都是黑色的飞行员夹克，左胸前有一面小小的五星红旗，易十安和遽央换了衣服出来，迎面碰上隔壁的秦天宇和胡亚天。

　　“哟哟哟，真是要了命了，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同样一件衣服我今儿个可是深刻体会到什么叫买家秀和卖家秀的差距了。”胡亚天像往常一样先是给两人一顿吹捧，发现易十安的目光有些不同，好像死死地盯着什么，再回头一看秦天宇，早就逃到楼下去了。

　　易十安从窗口望了望楼下正向操场逃窜的秦天宇，二话不说就往下走。

　　胡亚天不明所以，依稀感觉到……有杀气，只能向遽央投去疑惑的目光，遽央刚开始也一头雾水，很快他想起昨晚秦天宇给自己发的信息，前后联系了一下，猜到秦天宇八成是舍身就义了，心中暗自赞许并向秦天宇表达诚挚的感谢，随后无奈地朝胡亚天摇了摇头，跟着向楼下走去。

　　胡亚天：？？？？？？？

　　·

　　自从唤灵符丢失以后，秦万川简直忙得不可开交，也正纳闷这么大的事儿九重天和黄泉竟一直也没人来问责，陈暮羽和百里青那儿也没什么线索，倘若不是权限问题，秦万川早就冲上九重天抓起久卧病床的老天帝问个究竟了。可眼下自己虽然着急，却也只能等着三界进行下一步动作，倒不如老老实实地管好自己的生意，于是又一头扎进商场里大会小会到处开了。

　　无论怎么说，老天帝那儿始终不温不火，倒像是给众人吃了颗定心丸，莫不是时隔多年，三界圣物早已无法威胁到三界安危了？还是老天帝另有后手？三界知情者众说纷纭，唤灵符一事竟渐渐无人问津了。

　　倒是这九重天太子穆雷和黄泉司命神决裂一事闹得沸沸扬扬，在三界看来，二人关系本就不清不楚，奈何当事人双双位高权重，老天帝四处镇压舆论，再加上黄泉又有那么一个不好惹的摄政王当主子，谁也不好当面说什么，更不敢当面说些什么，众人都只敢在私下里悄悄议论。

　　百里青也只好把唤灵符的事儿放一放，一来老天帝那边没动静他也就不慌，二来让秦万川自己忙活几天长长记性。

　　他一袭青衣在黄泉路上慢慢踱着，一步三回头，这是他的乐趣。

　　人界总说，“黄泉路上莫回头。”

　　百里青从没见发生过什么事，慢慢的竟养成了走在黄泉路上必须要回几次头才能圆满的不良嗜好。黄泉的人对人界的说法自然是没什么忌讳，可遽央不一样，自从那次大战之后，他就不愿再来这儿，每走过这条路，他总能回想起，长路漫漫，易十安曾经也一个人走过这条路吧。

　　过了鬼门关就踏上了黄泉路，路上盛开着娇艳的彼岸花，路的尽头有一条忘川河，河上的便是奈何桥。走过了奈何桥可见一土台，就是望乡台，在上面看最后一眼人间，喝杯忘川水煮今生。

　　远远的看到望乡台上那人一袭黑衣，一举一动和遽央有些相似，但百里青知道，那是司命。

　　“怎么样？现在你心里，一定恨不得想要在穆雷死后让他去畜生道走一遭吧？”百里青问孟婆要了一碗酒递给司命。

　　司命瞥了他一眼，将那碗酒一饮而尽。

　　“小时候总觉得黄泉这地方冷酷无情，”司命开口道，“第一次见他，就是在这儿。”

　　百里青当然知道，他口中的“他”说的是穆雷。

　　“他对我说，他说他觉得在这八百里黄泉下，最有人情味的就是望乡台，人间是个值得眷恋的地方，望乡台上再看一眼，转身就能断了念想。”司命随手捻了一枝彼岸花拿在手里。

　　这黄泉的鬼神都什么素质，都这么喜欢随随便便地摘花捻草，一旁的鬼差这样想着。

　　“你恨他吗？”百里青问道。

　　“恨？”司命突然笑起来，“我有什么资格恨他？”

　　“司命，穆雷他将来要继承天帝之位，有关他的风吹草动都关系到天下苍生，他这样做一定有他的苦衷。在这三界之中，只有人类才是有血有肉之躯，穆雷说的不错，人间确是个让人留恋的地方，甚至当年十安愿意为了它放弃生命。你我皆鬼神，真情和爱，真的重要吗？”百里青问司命，还是在问自己，他不知道，“再说了，恨与不恨这种事情，哪谈得上资格与否？我们黄泉从不比九重天低到哪儿去，各自为界，又有何不同？”

　　百里青这话是没错的，可司命心中并没有得到一丝宽慰，因为他明白，一切从来都不是黄泉和九重天的差距，而是自己和穆雷的身份不同。

　　“都说人类弱小，古往今来历历代代的天神鬼神有多少愿为了人界牺牲自己，恐怕早已数不清了吧……多伟大的存在啊，你觉得呢？”司命不答，反问百里青。

　　百里青没深究这其中的深意，便也不再说话。

　　司命笑叹了口气，又道，“是啊，真情与爱，重要吗？”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望乡台前的人间，转身离开。

　　百里青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才发现乱世嘈杂之中，司命盯准的，是易十安。

　　·

　　易十安冲下楼，三步并作两步追上秦天宇，伸手掐住秦天宇命运的后脖颈，操场上秦天宇的叫声此起彼伏——

　　“大哥大哥我错了大哥，你看在我也是一片苦心的份儿上饶了我吧！”秦天宇一路上嗷嗷直叫，其实他昨天决定灌醉易十安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会有今天，转而又问，“所以你怎么着也得告诉我昨天晚上战果怎么样吧！”

　　易十安沉声道：“你可真会哪壶不开提哪壶，我还真得感谢你，让我体验了一次被拒绝是什么感受。”

　　秦天宇听到这句话，已经顾不上自己的后脖颈被掐在易十安手里了，“你说什么？！”

　　易十安当然是在框他，可惜他并不擅长撒谎，而他自己也深知自己的弱点，所以干脆故作深沉，一言不发地将秦天宇扔在身后，继续向前走。

　　秦天宇站在原地，半天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这不科学啊！”他转头看了看遽央，遽央正在和胡亚天说着什么，他又看了看易十安远去的背影，百思不得其解，倘若自己判断错了，遽央真的对易十安没意思把易十安给拒绝了，那自己真成了罪人了！

　　“大哥起这么早还没吃东西吧，走走走去食堂我请大哥吃早饭。”秦天宇赶忙追上易十安，想尽办法试图将功补过。

　　“不好意思，吃过了。”易十安停下脚步，看着秦天宇说道。

　　秦天宇一脸疑问，不知为何突然想起许久之前易十安一大清早喝过的来历不明的牛奶，“吃过了？又是你同桌给买回来的？”

　　胡亚天和遽央往操场的方向走着，远远看见被易十安钳制住的秦天宇——“易哥跟天宇怎么回事儿，他又犯什么滔天大罪了惹着我易哥了？”

　　遽央朝易十安抬抬手，“不知道呢。”说

　　易十安回头看了遽央一眼，正对上他看向自己的目光，于是别过头轻描淡写地对秦天宇说道：“不，是男朋友。”

　　说完转身朝着遽央慢悠悠地走过去。

　　“And if you break my lil’heart,it’d be an honour……”

　　操场上依旧音乐回荡，

　　你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击破我沦陷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