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央赋》Y千山鸟

14、你即我欲

　　眼下的城市灯火通明，人群的喧嚣和嘈杂的车鸣悠远而又真切，一个少年热忱但没来由的感情，悄无声息地在黑漆漆的天台上绽开了。

　　秦天宇没有立刻回答他，两人都没再说话，任由一片死寂肆意蔓延开。

　　“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半晌，秦天宇才终于开口问道。

　　易十安偏过头看了他一眼，低头想了想，闷声道：“大概不知道。但至少我知道他在我心里跟你不一样。”

　　秦天宇：“......”

　　空气再一次凝固，易十安开始细细思考自己究竟是怎么得出自己喜欢遽央这个结论的，但最终他发现，这比数学150分卷子上的最后一道大题难多了。秦天宇的身体开始微微地颤抖起来，随意一串压抑已久的笑声终于爆发出来。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易十安：“？”

　　“你笑什么？”

　　秦天宇笑得喘不上来气，努力靠深呼吸平复自己，最终缓了缓叹道：“唉！我是笑你终于发现了。”

　　“发现什么？”

　　“发现你自己对人家遽央心思不纯啊。”

　　易十安习惯性想要反驳，张了张嘴却无话可说。秦天宇看他这副模样，无异于中了头彩一样爽，笑得愈发猖狂，他太了解易十安了，这种了解是日积月累来的，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秦天宇就能感觉到遽央在易十安的生命里，注定会是最浓墨重彩的那一笔，这一天，终于来了。

　　秦天宇笑到脸都开始抽筋，才终于笑累了，轻叹了口气坐在易十安身边，看着一言不发的易十安，又回想起刚刚上来时易十安的状态，试探着问：“你这是心动，又不是丧偶，愁什么啊？”

　　易十安撇过头，浅浅的瞳孔中星星点点，闪着光芒，“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秦天宇愣了愣，有生之年能听到易十安说出这种话，朝闻之夕死可矣！

　　“搞半天你是捉摸这个啊，”秦天宇松了口气，“还以为你有什么难言之隐呢。我跟你说啊，这个感情它跟你培养爱好不一样，可能就是那么一瞬间，你就能确定他就是那个对的人了。”

　　易十安点点头，但似乎心底依然对一些事情不能释怀，“我觉得他很熟悉，好像在哪儿见过他。”

　　“嘶，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秦天宇觉得现在这情形就好比那铁树开花，自己更是兴奋得不行，文学功底蹭一下都上去了，“诶你等等啊。”

　　说完，秦天宇起身便往下跑，易十安没理会他，轻轻垂下眸子，脑海里都是遽央的模样。

　　“来，为了庆祝我家祖宗终于开窍，来喝两杯。”过了几分钟，秦天宇就“噔噔噔”地不知道从哪儿搞来一打啤酒搬到易十安面前。

　　秦天宇扪心自问什么都比不上易十安优秀，但倘若说到酒量，再来他十个易十安都没在怕的，不得不说，易十安的酒量真是不怎么样。

　　易十安愣了愣，轻笑了一下便打开一罐啤酒仰头就喝。

　　秦天宇本来以为易十安会拒绝，没想到啊，不由得心中感叹爱情这个神奇的东西，摇了摇头，自己也开了一罐坐到易十安旁边。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啊？”秦天宇嘴上这么问着，心里暗自打着别的算盘——等到易十安自己主动迈出第一步，黄花菜都凉了。

　　“什么怎么办？我如果知道该怎么办，叫你来干嘛？”两只啤酒罐被捏扁扔在一旁，易十安说话的声音已经有些喑哑，在空旷的环境中显得格外好听。

　　“别告诉我你没看出来遽央对你有意思。”秦天宇这么说，其实他清楚易十安多半是看不出来的，他这人，你给他一道数学压轴题，他能分分钟给你出答案，但是感情这东西，易十安根本没道行。

　　易十安一愣，是啊，自己难道一厢情愿？这么久以来，自己真的只是在关注遽央带来的那种陌生的熟悉感，被秦天宇这么一说，他又总觉得自己和遽央之间还缺了点什么特别重要的记忆。

　　思索间，易十安只觉得眼前有些恍惚，酒精开始在大脑起作用，朦胧中觉得自己前一段时间受伤的时候，遽央好像告诉了自己什么事情，究竟是什么事情……

　　秦天宇悄悄地观察着易十安，估计着时候差不多，又把自己手中的半瓶啤酒递给他，“我觉得吧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好不容易遇见这么一个人，可别错过了，”秦天宇顿了顿，“你说这遽央长得也算是称得上漂亮了，这要是被另一位谁抢走了，后悔都来不及啊！”

　　这话似乎果然管用，易十安忽地盯着秦天宇，心头不由得一紧。

　　秦天宇见状，知道易十安现在已经不处于极度清醒但还有思维的阶段——也就是正所谓临门一脚期。

　　-天台见，速来。

　　遽央洗完澡出来看见易十安居然不在，正想打电话，冷不丁地收到秦天宇的消息，随手披件外套就上了天台。

　　晚秋的风吹过天台已有些刺骨，遽央不禁打了个冷战，空荡荡的天台安静得很，遽央甚至已经开始觉得这是秦天宇的恶作剧，刚想回去找他算账，只听角落里传来金属罐掉落的声音。

　　易十安抬起眸子，眼中赫然是遽央的身影。

　　“你怎么在这儿？！还喝酒了？！秦天宇呢？！”遽央顿时大脑一片空白，赶紧上前将易十安扶起来，“没看出来你这人还有这癖好大半夜溜到这儿来喝闷酒，太冷了先回去。”

　　说着就要将易十安往回拖，谁知这人竟软的跟泥一样。

　　遽央心里震惊到想骂人，真是疯了，嘴上确是温柔得不行——“来，背你。”

　　易十安愣愣地看着他，四肢一点儿也不受大脑支配，轻轻倚在遽央肩上。

　　遽央小声碎碎念着：“怎么搞成这个样子啊。”

　　易十安伏在遽央耳旁，空气中弥漫着遽央的味道，那种既熟悉又陌生的冷冷的清香，遽央小心翼翼地背着他往楼下走，感觉自己背上背了一架白骨，187的男孩子，轻得不像话。

　　“你到底是谁，我为什么会喜欢你。”易十安的鼻息带着酒气洒在遽央白瓷一样的脖子上，声音有些模糊，遽央顿时身子一软险些没一头栽下去。

　　他猛地顿住脚步，侧过头看着易十安，彼此间甚至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对方的呼吸，朦胧的星光下，在遽央漆黑的眸子中闪过了什么很明亮的光，“你，你说什么？”

　　易十安不再回答，自顾自地将头埋在遽央的颈窝里，像极了一只困倦的猫。

　　遽央有些恍惚，只好接着往宿舍走，心里暗自捉摸着易十安刚刚那句话，权当做是酒后胡言乱语吧。

　　好容易把易十安背到门口，人却站都站不住，遽央只好一只手搀着他，另一只手拧钥匙开门，易十安借着走廊尽头那点昏暗的光，紧紧地盯着那正一心开门的遽央——甚是好看。

　　遽央从没觉得开个门这么费劲过，终于把门打开，竟一下便被刚刚身边那个站都站不稳的人一把带进了屋里，门“咚”地一声关上了，屋外那一点点微弱的光也彻底被隔绝在了外面。

　　不大的房间里一片漆黑。

　　易十安把遽央狠狠地按在床上，禁锢在自己两臂之间。

　　遽央甚至看不清他的脸，只听到面前这人厚重的喘息声和温热的呼吸喷洒在空气中，而自己的心脏一下又一下地想要撞破胸腔般剧烈地跳动着。

　　“十安……”遽央不知道他究竟喝了多少，试探性地叫他的名字，话音未落便被打断。

　　易十安又向前凑了凑，迷迷糊糊地问道“你相不相信一见钟情？”

　　一刹那，遽央觉得自己是不是也喝多了，一切都那么不真实，一时间他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不知道现在面前这人是不是因为酒精在作祟。

　　“那天上课我走神了，因为你。”易十安没有等待着遽央的回答，过酒的喉咙有些嘶哑，“从前我觉得无欲无求是生而为人的最高境界，我也曾经想要向那个高度靠近，自从遇见你，我知道我就要功亏一篑了，没有人能无欲无求，而你也成了我最大的欲望。”

　　“十安，你喝多了。”遽央颤抖着声音，他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是什么心情，紧张也好，兴奋也罢，但更多的是犹豫。

　　“有朝一日他易十安灵魂被唤醒，你猜他能念你几分情不去血洗了你的往生殿？”司命的声音此时在他的脑海中一遍又一遍的回响，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

　　“哈。”易十安轻笑了一声，眼神中划过一抹淡淡的寒意，“不早了休息吧。”说着便转身就要起身。

　　“十安！”那样的眼神倒映在遽央的眸子里，那一刻，遽央最后一丝理性都完完全全地分崩离析，他紧扣住易十安的手腕，将那人紧紧拥进自己怀里。

　　“不是因为一见钟情，而是因为那个人，是你。”

　　不问将来，活在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