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关小吏比花娇》步步生青莲

12、第 12 章

　　岳君璧的体重吨位在那儿，稍微站了多会儿便觉得腿脚发软，拿出先前早已经准备好的垫子铺地上，席地而坐。

　　少年们刚开始还都倔得很，自尊心强得很，不想用尊严换取岳君璧手中的精面馒头。

　　哪怕是从未见过世面的少年，靠着本能，便也知晓，岳君璧是在践踏他们仅剩下的尊严。不是谁都能承受屈辱吃下这顿饭。哪怕他们早已经饿得头昏眼花。

　　岳君璧好整以暇，优哉游哉的用京腔唱道：“廉者不受嗟来之食……”

　　声调拖得及长，尾声还咿咿呀呀了两下。

　　极为古怪的强调，如同嘲讽着少年们不自量力，原本还有些意动想去吃馒头的少年，听到这样的话，也都按捺下来，他们实在羞恼。

　　然而那个最先吃了馒头的少年，恍若无闻，又拿起一个馒头，继续往嘴里塞，不小心噎到，岳君璧让藤萝拿了热水递过去。

　　还不等藤萝完全递过去，少年便抓走藤萝手中的水壶，大口大口的喝着水。

　　顺子双眼发红，对那少年叫道：“周必，你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大吃大喝。这人在侮辱我们，把我们随意践踏在地上。”

　　叫周必的少年，眼眸子冰冷的往顺子身上扫一眼，“没能力的人，不配谈尊严。”

　　岳君璧白天的时候，便对这个叫周必的少年颇为关注。周必，年方十七。少年时家中做生意，走南闯北，积攒了些家底。

　　几年前家中老父行商之时被金国游兵抢了货物，死在荒野，家中还剩一个老母亲。日子很是拮据。

　　先前挑衅让众人少年对她动手的，便是周必。

　　其他少年不再作声，随后三三两两的，扑到箩筐跟前，狼吞虎咽。

　　周必已经先一步吃完，却在吃完的那一瞬间，手中握着水壶朝岳君璧砸过去。

　　然而，哪怕已经吃饱了的周必，也完全不是藤萝的对手，只一招，周必被掀翻在地。

　　如野狼抢食的少年们，顿时停下了手中的馒头。

　　岳君璧缓缓起身，胎教踩在周必脸上，不急不缓的说道：“你们不要以为，你们是我的人质。对于你们来说，你们的父母也是我的人质。”

　　“倘若你们还在这里搞什么小动作，我不保证你们的父母，会不会出意外。”

　　此话太过于拉仇恨，少年们都是岳君璧精挑细选的，虽然有些年岁小，但品行没问题。听到岳君璧的话，真真恨不得把岳君璧这身肥肉撕烂。

　　岳君璧脚下的少年，放弃了挣扎。

　　岳君璧低头说道：“你们恨我，那就尽情的恨吧。除了恨我，你们什么都做不了。你们不敢恨金兵，不敢恨周地主，只能恨我这个看起来更弱一点的死胖子。”

　　少年们神色复杂。

　　是的，他们在来到这里之前，家中也有租种周地主家田地的，明知周地主家的租金贵，种一年下来，一家三口连饭都吃不饱。

　　但他们不敢恨周地主。哪怕最小的，只有十三岁，也知道，一旦报复了周地主，他们家，便就真的会全家饿死。他们，只能讨好周地主。

　　“所以你们才敢对我动手。做出一副我与你们有世仇的模样。”

　　“然而我却才来这里小半年，虽无任何建树，却也从未欺压过县中任何百姓。所以你们为什么会恨我？！”

　　岳君璧的言语中，丝毫不掩饰的透露出嘲讽，“因为你们弱。弱到连我这个死胖子的分毫都动不了。”

　　“弱到最大的恨意，也就是骂骂周地主，脑子里想着抓住我，让我听从你们的命令。你们敢去恨金兵吗？”

　　岳君璧脚下的周必，拳头攥紧，迸射出更强烈的恨意。

　　“敢，为何不敢。”

　　“金兵杀我父兄，只留我孤儿寡母在城中。周地主伺机抬高租金，逼迫我母亲交更高的赋税。他们，都该死，都该死。”

　　周必浑身颤抖，眼中流出泪。

　　如此撕心裂肺的嘶吼，连岳君璧都觉得，自己是否对这个少年太残忍了。

　　但……乱世，没有残忍一说。

　　其他的少年，或低声抽噎的，或沉默不语的，哪怕精面馒头如此“奢侈”的美食在手中，他们也实在没心情吃下去。

　　岳君璧笑出声来，浑身气势不再咄咄逼人，“恭喜你们，获得变强的机会。”

　　周必眼中露出迷茫。

　　岳君璧再一次正色，“你们是我的人质不假，却也可以从我侍从这里习得拳脚功夫。”

　　“我要你们，”

　　“杀——

　　金——

　　兵——”

　　岳君璧一字一顿。

　　“谁杀一个金兵，谁家中便可多得一分田地耕种。最多可得两分地。杀两个金兵，便可免费得一两麦种。杀百个金兵，秋收之日，除了自行去城外保护你们的父母家人外，我还另派五个更卒护送，直到把粮食全都收回城里。”

　　在绝望中，岳君璧给了少年们最大的希望。

　　他们和他们的父母，并非没有任何希望，只是，付出的代价太大太大罢了。

　　但谁都愿意为了萤火一样的希望，消磨自己的性命。特别是对于他们这些穷得连饭都吃不起的人来说。

　　方才对岳君璧的恨意，转到了岳君璧所给的米粒之光上面。甚至可以忽视，他们是否有命能从金兵手中活下来。

　　“今夜所说，不许对外人透露只字。你们年龄也不小了，知道透露出去，有什么后果。”岳君璧又威胁了一句。

　　少年们浑身再次紧绷，都不敢说话，只是他们眼中，虽有恨，却比刚才多了几分神采。

　　因为，生活，有希望了。哪怕年少，不太懂得事故人情，却也知道，他们只要做得好，他们的父母也能得到好处。

　　岳君璧见好就收，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歇吧歇吧，折腾了一个时辰，着实累得慌。”

　　“既然都吃饱了，那就开始干活儿吧，这县衙，还没建好。等新补充的更卒过来修建，那得等到何年何月……”

　　岳君璧的声音逐渐小下去，胖乎乎的身影隐没在夜色中。

　　周必从地上站起来，盯着岳君璧的背影，说道：“总有一日，我周必，必定会让你们这些无所作为的官吏，跪在我脚下。”

　　岳君璧背对着众人，唇角忍不住翘起来，“这种话，在心里说说可以。没有人喜欢放任可以威胁自己的人成长起来。小子，你还太嫩了。”

　　说完，岳君璧回到卧房。